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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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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里是一种闷闷的热,他们围在塔莎身边唱歌,塔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许愿。亚伦问她许了什么愿望,塔莎滴溜溜地转了半天眼珠,很是理直气壮地回答:不能说,因为说出来就不会实现了。

骆峤撞了撞钱自莱的肩膀:“你知不知道这个说法?”

钱自莱没听懂塔莎说的什么:“什么说法?”

“就是愿望不能说出来,否则就不灵了。”骆峤说。

钱自莱啊了一声:“知道啊,小时候不是就知道了吗?”

“我小时候不知道,”骆峤说:“家里人都骗我只有说出来才能实现,后来我才知道,想要的东西第二天就会出现,是因为他们给我买了。”

“就像小时候家里人也会骗我有圣诞老人一样。”钱自莱说。

后来钱宙死了,他才知道这只是一个善意的谎言。

骆峤把两人一起做的风铃送出去了,塔莎很喜欢,当下就吵着要把它挂在屋檐下。亚伦抱着她挂风铃,风从孔隙里流过,传出浪花的声音。

三个人就坐在凉棚里看,停留在这里的时间超出了崔涣的预料,塔莎的生日也是。他没准备什么礼物,用草叶编了两只蚱蜢,现在就攥在塔莎的手心里。

看着看着,崔涣说:“我可能明天就走了。”

骆峤愣了一下:“这么快?”

“嗯,”崔涣点点头:“本来打算把苹果给你就走的,没想到会住在这。”

他看了看钱自莱,又看了看骆峤:“你哥应该挺高兴的。”

骆峤的小拇指紧贴着钱自莱的,他勾了勾,钱自莱没躲。

骆征南的忌日快到了,今年他和父母打算去也门看看,他说:“马上到我哥的忌日了,我们打算去也门看看他,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

崔涣每年都回去至少三次,但从来没和骆峤一家人同行过,四个人也没在也门碰过面,他摇头:“不了,你们去吧。”

骆峤看着他,没说话。

“说实话,你能像他还在的时候一样,用对朋友的态度对我,我很感激,”崔涣苦笑:“但你不能要求每个人都有这种心态,你爸妈一看到我就会想到,骆征南是死在我面前的,可凭什么我还活着?他们不会想见到我。”

“他们,”骆峤想反驳,可他说不出口,因为崔涣说的是事实,张曼曼在收到骆征南死讯后以泪洗面过很多次,难道在这无数次流泪中,她就没有片刻怨过最后留在骆征南身边的崔涣吗,骆峤不知道,“好吧,那你会去吗?”

“会,”崔涣说:“但就不和你们一起了。”

他们在聊这个的时候,钱自莱有点走神了,因为钱宙的忌日也快到了,他要回家一趟才行。回家啊,钱自莱无声叹了口气,他该怎么和孟婷和平相处呢。

孟婷对钱自莱的管束很严格,从钱宙死后。刚开始是每天的吃、穿和分配在学习上的时间,后来又加了一条,那就是限制他和男同学的交际。

钱自莱在初中阶段还能反抗一下,后来渐渐发现没用。就像驯兽师要驯服一头猛兽,就要在它还是幼崽的时候在它脖颈上栓好不会被挣脱的锁链,后来幼崽长成猛兽,可无法挣脱的概念早就扎进脑子里,它不知道该怎么反抗了。

把动物换成人也是一样的效果。

孟婷对他的爱是毋庸置疑的,但这种爱是未分化的感情,混杂着责任、愧疚与控制。

尾指突然紧了紧,是骆峤正在捏来捏去。

“叫了你好多次,怎么不理我?”骆峤问。

钱自莱回过神:“在想事情。”

“什么事?”

“在想你说有东西要给我,是什么东西。”

骆峤抿着嘴不说话,钱自莱说:“我发现你现在真的挺能卖关子的。”

“有吗?”骆峤问。

“有啊,去看猎豹那次也是。”

“因为我想给你惊喜,就像我在机场看到你的时候一样。”

钱自莱没懂:“这两件事有关系吗?”

骆峤不说话了。

塔莎毕竟年龄很小,几个人围坐在一起分好蛋糕,笑闹了一阵后她就困得睁不开眼睛了。但她仍然装作很清醒,殊不知这样的小动作在几个成年人面前实在太明显了。在她不知道第几次歪七扭八地倒在亚伦怀里的时候,亚伦把她抱起来了。

塔莎很快睡着了,亚伦说:“我抱她回去睡觉。”

钱自莱看着亚伦的背影,骆峤看了崔涣一眼,崔涣马上心领神会地站起来:“我回去收拾行李了。”

一瞬间,院子里只剩两个人了。钱自莱收回放在亚伦身上的目光,静静等待了片刻。

但什么都没发生,骆峤低头看自己的鞋尖,他没说话。钱自莱踢了踢他:“什么东西啊?”

他突然被骆峤踉踉跄跄地拖着走,二人走进厨房,骆峤把门锁搭上了,咔哒一声,这里变成完全封闭的,雾蒙蒙的灰色空间。

但在这样的灰色空间中,突然亮起一点光,是跳跃的一小束火苗。骆峤碰出很迷你的一小块蛋糕,上面歪歪扭扭地写了几个字:阿莱哥,生日快乐。

钱自莱一瞬间僵在原地了,他问:“什么意思?”

“你今年过生日的时候我没赶上,”骆峤看着他的眼睛:“明年,我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陪你,所以我想把今年的补给你,我想让你有一个许愿的机会。”

按理说这时候钱自莱不应该说什么扫兴的话,这种事也不是他会做的,他应该面带微笑地闭眼,装模作样地许愿,拥抱骆峤然后说谢谢你。

可他居然动不了了。

“我家里人很在意生日,所以每次我过生日的时候都很热闹,”骆峤继续说:“我现在不能给你一样的热闹,但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想为你做。”

钱自莱蜷了蜷手指,他没去接这块蛋糕:“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

这句话被钱自莱截住了,他有种莫名的直觉,一旦骆峤说出这句话,所有事都会变得不一样了:“算了,你别说了。”

可骆峤这时候不会像机器人一样,按照被设定好的程序前进,钱自莱只是打断了他,不是堵住了他的嘴。骆峤空出一只手,按住钱自莱的肩膀:“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想把我能给的都给你。”

“我,你——”钱自莱很难得的语无伦次了,骆峤的话太直白,反而让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理性告诉他此刻应该说的是“可是我不喜欢你”,但却说不出口。

因为他不想对自己,或者对骆峤说谎。

他说他不过生日,现在来说是真的,不过这是十一岁之后的事了。

钱宙是因为车祸去世的,在二十年前。司机酒驾,钱宙死得干脆利落,嘎嘣一下把钱自莱的人生折了个两半。前一半是孟婷织好的蓝围巾,之后是垃圾桶里的烂毛线。

他在那之后就没再过过生日了。原因很简单,因为没钱。孟婷的身体一直不算好,钱宙死后,他们家就失去了收入来源。

他们打了两年官司才让肇事司机赔了几十万,有了这些钱不至于让孟婷和钱自莱变得家徒四壁,但也不足以让他们衣食无忧。因此他们只能将生活压缩成只有吃和睡的二极管,像过生日这种明显只能提供情绪价值的日子,就被二人默契地假装遗忘了。

工作后,公司每年会在这天发一封抄送所有人的庆生邮件,标题是“HBD TO ASHER”,然后在第一行放上钱自莱的证件照,p了皇冠或者花环的那种,同事们会祝他生日快乐,当晚他会和庾廊出去喝一杯。

可他不是孩子了,十几岁的他或许还会因为没有生日蛋糕而觉得失望或者别的什么,但现在的钱自莱不觉得这一天是特别的,是需要这样郑重对待的。

钱自莱是相当会说漂亮话的人,毕竟之前从事的是文职类工作,每天和人打交道。连印度同事说一嘴黏牙英文的时候他尚且能面带微笑,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然后心平气和地重复一句Parden。

但他现在居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因为骆峤在看他,在黑暗中,在跳动的烛火之后。

蜡烛的微小火光正在静寂中闪烁,被照亮的只有骆峤的嘴唇,但他的眼睛也在黑暗里闪闪发光。寡淡的钱自莱、无趣的钱自莱,三十岁仍然一无所有的钱自莱正在这双瞳孔里熠熠燃烧。

他其实不想流泪,没有谁会因为这么一句生日快乐而流泪吧。在钱自莱的人生里,所有人都告诉他流泪是绝对不允许的,他要听话、要省心,要变得可以依靠。但骆峤在这些人当中吗,在骆峤面前,他似乎不需要对自己做任何伪装了。

还好在黑暗中,他不至于在骆峤面前大喇喇地展示自己的眼泪。骆峤也没注意到这两滴眼泪,他只是安静地站在钱自莱面前等待,捧着蛋糕的手往前送了送:“该许愿了——”

钱自莱确实在许愿,却没有闭上眼。他只是盯着跃动的火苗想:如果这世界真的有神存在,如果人许下的生日愿望真的能够实现。上帝、佛祖、观音,什么都好,如果神真的能听到他的声音,请将时间定格在此刻,凝固在永恒的瞬息。

但时钟仍然在转动。十一岁的时候他许下一个很平凡的愿望,就是健康平安,可钱宙死了。因为世界上是没有神仙的,他很早就知道。

能够实现愿望的只有人,只有骆峤这个人。

钱自莱放下做出许愿姿势的手,他看着骆峤,缓慢地说:“我的愿望可能只有你能实现,你想听吗?”

骆峤的左手护在蜡烛前,右手捧着盘子,猝不及防地听见这话,他眨了眨眼:“只有我?”

他觉得可能有什么意料之外的要发生了,于是他放轻自己的呼吸问:“是什么?”

“我可以吻你吗,现在。”钱自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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