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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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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峤把塔莎抱走了,钱自莱想和亚伦继续刚才那个话题。亚伦等到二人走出不近不远的一段距离:“刚才说到哪了?”

“艾滋病。”钱自莱提醒他。

“对,艾滋病,”但亚伦又补充:“但这也是我后来问了医疗点的周医生,他说那个人疑似艾滋病,峤差点就要回国了。”

“可他现在还在这。”

“因为后来做了详细检查,那个人根本没有病只是想故意吓吓他而已。”

钱自莱发出一声哈,尾音甚至有些尖利地上扬:“图什么,要杀了他吗?”

“不是,为了钱。”

“就这么简单?”钱自莱问。

亚伦点头:“就这么简单。”

“但我也没问过他,如果你真的想知道,可以亲自问问他。”

“我?”钱自莱笑了笑:“我和他认识的时间还没有你长,他不想告诉你,也未必会想告诉我吧。”

亚伦的视线在他和骆峤之间转了两圈:“不一样,你和我不一样。”

钱自莱挑了挑眉:“为什么这么说?”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以为我是骗子,差点报警,”亚伦无奈道:“后来我掏出所有的证件,他才勉强放下戒心。”

“这也是为什么我说,他是很谨慎的人。你觉得他在你面前有这么谨慎吗?”

钱自莱不得不承认,确实不一样:“……完全没感觉,我觉得他挺单纯的。”

“这就是不一样的地方。”亚伦说。

钱自莱直到骆峤钻进被子里的时候都在纠结,他想知道为什么,但又不想做那个揭开骆峤伤疤的人。这种行为难免有窥探隐私的嫌疑,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问。

他站在床边,骆峤伸出一只手臂,很艰难地勾了勾他的衣摆:“不睡觉?”

钱自莱啊了一声,说睡。两个人维持着和昨天一样的姿势,骆峤突然想到塔莎的生日:“你说我们要送塔莎什么礼物?”

“我们?”钱自莱还没来得及问他想问的,反而被这个我们打了一下。

“嗯,我们,”骆峤转过来:“你是我带到这里的,当然是我们了。”

钱自莱没反驳,我们就我们吧。他说:“这个年龄的小女孩,一般都喜欢芭比娃娃和毛绒玩具吧?”

骆峤想了想:“可是快递来不及了。”

他突然坐起来,被子滑下去的时候钱自莱发现他没穿上衣。他没捂眼睛,但也没看骆峤:“你怎么不穿衣服啊?”

骆峤后知后觉地捂住自己的胸口:“太热了,不想穿。”

钱自莱翻了个白眼,很是不留情面地踢了一脚骆峤的小腿:“去穿。”

“哦。”骆峤委委屈屈地下去穿衣服,一不留神踢翻床边的一个袋子,某种果核骨碌碌地滚出来。

钱自莱坐起来看:“什么东西?”

“像果壳之类的,不知道是什么。”骆峤把它们捡起来,钱自莱朝他勾了勾手,他就把果壳放到钱自莱手上。

钱自莱仔细看了几眼,有点眼熟:“啊……这是黑果壳吧,可以做摇铃。”

他之所以认识是因为庾廊几年前送过他,一模一样的一个。

骆峤问:“摇起来的时候是什么声音?”

“说不清,”钱自莱想了想:“有点像流水撞到鹅卵石的声音。”

“你觉得塔莎会喜欢吗?”

钱自莱和他对视了一眼:“应该吧?”

被这么一打岔,钱自莱也找不到机会问骆峤那个问题了。这个有点敏感的问句应该发生在某个安静的深夜,最好是连树叶都不要发出声响的午夜里。但钱自莱一直没找到那个机会,因为第二天就开始下雨了。

他和骆峤搬了两个椅子,坐在距离雨幕很近的室内,他负责给果壳打孔,骆峤负责把它们串起来。

骆峤问他:“阿莱哥,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三月份,”钱自莱拿着小电钻钻孔,没时间抬头:“早都过了。”

“几号?”骆峤又问。

“三月二十。”

礼尚往来的道理,钱自莱明白,他把这个问题原话抛回去了。

骆峤咬断麻绳,呸呸地吐出碎屑:“八月十一号。”

“那真是不巧了,那时候我都走了。”

骆峤没说话。

中途有次差点被塔莎撞破这个惊喜,钱自莱慌慌张张地把果壳塞进骆峤的外衣口袋里。

雨又连着下了两三天,他们的摇铃完成了。和钱自莱说得差不多,摇起来的时候像雨打在鹅卵石上。这天早上亚伦带塔莎出门,但很快,门被叩响了。

钱自莱误以为是亚伦忘记带钥匙,但当他打开门,门口的人和他都同时愣住了。

门口是一个男人,穿着件墨绿色冲锋衣,明显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左手拎了个帆布包,里面沉甸甸的坠着一些东西。

“……崔涣哥?”骆峤从钱自莱身后探出头,表情说不清是惊喜还是惊讶。

那个男人,哦,是崔涣,崔涣很淡地笑了一下,一不留神就会错过这个笑容:“好久不见了,小峤。”

不能这么挤在门口说话吧,钱自莱侧了侧身让崔涣进来,和他礼貌地交换了一个微笑。

“这是崔涣哥,我哥的……男朋友,”骆峤指了指钱自莱:“这是阿莱哥。”

钱自莱内心波动不小,但面上还是云淡风轻地和崔涣握了握手:“钱自莱,文莱的莱。”

“崔涣,水奂涣。”

骆峤问:“你怎么突然来了?”

崔涣摇了摇手上的袋子:“今年的苹果。我先去了医疗点,但扑空了。他们告诉我你在这,我就开车过来了。”

骆峤熟门熟路地接过这个袋子,摸出三颗苹果分了,他也没洗,用衣服下摆擦了擦,两三口就吃完了。

钱自莱手里这颗苹果很青涩,是一眼看过去就知道一定没成熟的程度,但崔涣和骆峤都吃了,他也不好搞特殊。

但他第一口咬下去,整张脸的五官都被酸得皱起来,像一个皱巴巴的纸团。骆峤笑得酒窝都露出来,自然接过钱自莱咬了一口的苹果,把剩下的部分吃光了。

这个自然的互动被崔涣尽收眼底,他是很淡的长相,即使是笑,眉宇间也拢着一股愁绪,他现在就露出这样的笑。

崔涣问钱自莱:“不好吃吧?”

钱自莱揉着发涩的腮帮,点了点头:“有点涩。”

“这是也门的苹果树,”崔涣解释道:“那里不适合种苹果,但是……”

但是骆征南死在那,然后崔涣在那片土地上种下一棵苹果树。那里的气候不适合种苹果,结出的果子一年比一年小,他不知道这棵树还能活多久。

也门这个地方钱自莱不熟悉,但也不陌生,因为他听骆峤提起过。傻子也应该明白这兜苹果的意义了,他没再说话,三人并排坐在凉棚里。

“对了,小峤,”崔涣突然问:“你那还有征南的证件照吗,当时在他工作证上那张。”

骆峤点点头,他摇了摇钱自莱的手:“阿莱哥,你去帮我拿一下,在之前放你眼镜的那个口袋里。”

钱自莱点了点头,转身进屋了。

崔涣看着这个背影消失,他打趣式的问:“谈恋爱了?”

他本以为骆峤会说是啊,再不济也是快了,但骆峤摇了摇头:“没有,他下个月就回国,我们之后可能……不会再见了。”

骆峤很低地叹息:“不说我,说说你吧。”

“我有什么好说的,”崔涣看着雨幕发呆:“日子就是这么过的,没什么特别的。”

“已经五年了,崔涣哥,你应该,”骆峤觉得自己的喉咙发涩,可能是那两颗苹果的后遗症:“放下我哥,或者忘了他,然后开启自己的新生活。”

崔涣问:“你会忘了他吗?”

“当然不会了,”骆峤理所当然道:“他是我哥啊。”

“是啊,你忘不掉作为亲哥哥的骆征南,你父母忘不掉作为儿子的骆征南,”崔涣点燃一支烟:“可作为医生的骆征南呢?”

崔涣永远忘不掉骆征南,不仅仅因为他要记住作为医生的他,还因为一句自己永远没机会说出口的话。他和骆征南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觉得我们不合适,还是暂时分开一段时间吧。

当时骆征南在做什么来着?崔涣很努力地回想,但只能想起模糊的影子,骆征南飞速穿上自己的白大褂,勾着崔涣的衣领亲了他一口。

骆征南说:“等我回来再说,我不想和你分开。”

如果崔涣此刻在给别人讲故事,那这时候可能有人要问:然后呢?

然后是一个很意犹未尽的词,一般情况下它后面应该接一个结果。比如然后他们分手了、然后他们和好了、然后他们亲吻彼此,互相承诺要成为永不分离的爱人。

然后呢?

然后骆征南死了。

崔涣早就忘记当时他是什么表情或者心情,他只记得自己呆住了。当他扑上去,握住骆征南的手的时候,骆征南连话都很难说出口了,一张嘴就呕出大口大口的血。

骆征南带着他的手,把自己脖子上的项链拽下来,他边呕血边挣扎着要说话,崔涣把身子伏得很低。

他听到骆征南断断续续地说:项链要留给他弟弟,让他父母不要伤心,要把他的坟墓留在这里。

最后骆征南说:崔涣,我们分手。

当有人拉开他们的时候,崔涣的上半身几乎被鲜血染透了,他从来不知道人能流出这么多血。一张嘴、一呼吸,甚至一眨眼都流出鲜血,他眼前变成一片红色的海洋,而骆征南溺毙在这片海洋中了。

后来崔涣辞去自己医疗记者的工作,成为一名自由人。他经营着一个昵称是涣然的公众号,什么都写,哪里都去。从沙漠到荒原,从雪山到深海,他带着骆征南的遗物走过无数个日日夜夜,被名为死亡的绳索牢牢困在原地。

泪水变成流淌的河,崔涣乘在由盐凝固成的小船里,在这条泪河中独自逆流而上。

崔涣说:“如果连我都忘了,谁还会记得他。”

骆峤的视线变得很模糊,他低下头,把想要流泪的冲动挡回去。钱自莱在阁楼的窗户旁目睹了一切,他看着两个人说话、流泪,最后回到死一般的沉寂中。

崔涣这支烟燃尽了,钱自莱才下楼,把证件照给骆峤。

崔涣对着这张证件照拍了张照片,然后又还给骆峤。骆峤没伸手接,他说:“你把这张照片带走吧。”

崔涣愣了愣:“可不是只有一张吗?我带走了,你怎么办。”

骆峤把项链从衣服里捞出来:“我有这个。”

崔涣没拒绝,把那张照片妥帖放进自己的护照夹里。

人不能总停留在沉默的回忆里,他和骆峤也不仅仅只有骆征南这一个话题。崔涣从背包拿出支录音笔,他这次来主要是想回归老本行,做一期关于生命的报道,他第一个想到骆峤。

“这次来我还想做个采访,采访你。”

“我?”骆峤的第一反应是去找钱自莱的眼睛,下一秒他的手就攀上钱自莱的胳膊:“采访我什么?”

“没有具体的问题,你可以随便说说,关于工作,关于生命。”崔涣边说边打开个本子记录,但骆峤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骆峤沮丧地低下头:“我不知道说什么。”

他把头靠在钱自莱肩膀上,这是一个十足依赖的动作。钱自莱和崔涣对视一眼,然后钱自莱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崔涣了然地收起设备:“那就先不说了,没关系。”

骆峤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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