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啊!这几日客人会越来越多,还得麻烦你一阵。”柜台小哥背对着朝天抓完药,随后转过身来帮她包扎装药的纸袋。草绳在侧方,小哥伸长手够不着。她侧退两步让小哥站过来,恰好挡住了力哥总是飘过来的视线。
“这是您的三包金创药。”朝天点点头,送走了这波最后一位客人,但手上的动作并未停下。
经过几日的连续不断的连续,她已经能够一边聊天,一边配药打包了。
“为何这几日来的客人多是买金创药和补气丹?”
“摘星阁集会这不马上要开始了嘛。不知道有多少灵修、魔修要来这儿。这不得提前做好准备。”小哥一边在药包上打了个蝴蝶结,一边凑到她身边神神秘秘地说,“你可知连妖修都要来参加这次集会!”
她向后一缩脖子,皱着脸道:“真的假的?”
见她怀疑,小哥将手中的药包高高举起,又轻轻放在包好的一摞上,“你可别不信!我可是亲眼看见!不是什么二手消息!”
“那天天还没亮,我来给药堂开门的时候。隔壁那客栈出来一人。隔着老远我都能闻到那人身上好不遮掩的灵气和魔气的味道。而且”他指了指脑袋,“他头上虽然带了个斗笠,但能清楚地看见斗笠侧方有两个小洞,两个尖尖的角从里面伸出来!”
“你是不是看错了?又或许他只是暂时经过潮海镇?不是来参加集会的。”
小哥摇摇头。见状,朝天配合地微微垫脚,做倾听装。
?“这天机逆乱后,缩在深山老林里的妖修全都跑了出来。据说,这次集会来的大金主便是妖修。”
“你感受不到灵气和魔气,我也没办法和你解释。”他耸耸肩,“不过也用不着可惜,从镇子出去了的人好些都感受不到了。但住久了说不定也能感受到…”
小哥见她低着头,手上打包的动作都变慢了,慌忙安慰她。朝天嘴上应和,实际上心思却飘到了姜盈的话上。
大买家点名要“潮汐洞”的海产。虽说镇民都不愿意靠近严家村,更别说进入海滩,可看在对方出价双倍的份上,巡查队还是甜蜜地痛苦着接受了订单。
妖修能够修习双气,海边亦有特殊能量波动。
难道说,这大客户来自妖族?
?“姜盈姐说,这次潮海镇的货不仅被那位大客户提前预定,还有好些灵修宗门也订购了。这些宗门都没有自己的药田吗?”这问题憋在心中很久,终于找到时机问了出来。
?“哼哼!”小哥一脸得意,“任何植物,但凡从我们手里种出来,那可是好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可潮海洞的海产总不能是你们养大的吧?”
小哥急了,“海潮洞自古以来就是我们的渔场,只是十年前灵气爆炸——”
“够了!”一直安静呆在一旁的力哥突然振声道,“别在这儿磨磨蹭蹭的,客人都来了,还在这儿偷闲!”嘴上骂着小哥,可眼神却直直落在朝天身上。饶是她侧着身,也能感受到那冰冷的视线锁住她。
小哥一哆嗦,委屈的声音越来越小:“也就聊了一小会儿,客人这连大门都还没进呢…”
见得不到什么消息,朝天索性和当值的员工告假,在力哥逐渐缓和的目光中跑出了药堂。
两步之隔的小客栈,穿着各异的人来来往往,不大的门槛几乎要被行人踩破。原本是商队歇脚的地方,现在挤满了外来人,侧着身子才能挤进去。
镇中心其实有一家专供外来人住的客栈。一年前商队曾劝客栈老板扩建,说是今后来往之人会愈来越多。可这偏远的潮海镇哪里经历过这么大的集会,客栈中人最多的时候入住率也只有一半,老板当然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商队的提议。
然而,现在离摘星阁主办的集会还有五日才开启,中心大客栈就已客人爆满,甚至得让商队挪出空房。客栈老板早已后悔不已。
很多人提前几日从外地赶来,争取提前订下优惠的单子——这些都是姜盈说的。
喧闹的客栈让朝天忍不住拉了拉面上围巾,犹豫着是否要上前时,已被眼尖的伙计看见,“小江来啦!”
在药堂帮完忙后,她总会借着找姜盈的事来商队的地盘,几日下来,商队的伙计已和她比较熟悉。能在商队干活的人性子都颇为外向,张口便说个不停。虽说到潮海镇行商已有几年之久,镇民们还是对商队的人抱有防备之心,除了买卖协商,其他的琐事统统闭口不谈。
被憋坏的伙计马快们见到同为外来人的朝天,顿时打开了话匣子,向她絮叨这些镇民如何冷淡。眼前冲她招手的人,因为客栈爆满,被安排至镇民家中暂住。再尝试友好闲聊无果后,在别人家中恪守安静不惹人嫌人设的伙计,一上工便对着朝天吐槽。
她刚走两步,那人便迫不及待地向她走来,手上抱着个大箱子就要往她怀里塞。
朝天见无处可躲,也就接了过来,正准备询问,那人就道:“多谢,帮大忙了!”说着指向小客栈。
她大睁眼睛,没想到这人这么厚脸皮。
“帮帮忙,帮帮忙吧!”他弓着身子,双手合十放在脸前,“里面有个客人特别凶,每次进去我都会被骂。拜托了!”
“…搬到哪里?”
“顶楼最豪华的房间,你上去就知道了。”那人大喜,双手扶着她的肩将她往客栈里推,又压低声音道,“客人不一定在屋里。呃,若运气不好,他恰好在,什么话都别说,那人可爱挑刺了…”
朝天被人流裹着带进了客栈大堂,再以回望,那人站在门外冲她做加油状。
抱着两人宽的箱子爬楼梯着实不便,好在箱子非常轻,晃动之间沙沙作响,想必里面都是些草药。虽然不知客人为什么把货物直接放在储物法器里,再不济也可以直接将箱子放在他们的马车上,她还是尽职尽责地将箱子扛到了四楼。
这个小客栈原本是被商队的人承包,房间走道设施都以实用为主,说是朴素,其实可以算得上简陋了。此番为了接待外面的商人,老板斥巨资重新装修。站在走廊上看着房间的木门都新崭崭的,空气中还飘荡着奇怪的浆糊味,只是完全分不清那间屋子最豪华。
正在她犹豫着要不要推门查看之时,“嘎吱”一声,身边的门突然打开,一个高挑强壮的身影走了出来,站在逼仄的走廊里压迫感十足。
“你是…”来人星眉剑目,看着一脸正气,只是眉宇间带着一丝沉积已久的阴郁之气。巨大的箱子遮住她的脸,只露出半只眼睛和头顶,“姜家商队的?”
头顶连带着箱子上下晃了晃,若隐若现的面孔让他觉得有些熟悉。可转而一想,这般年纪的小孩,他只在家族里见过,这都近十年没回家了,多半是错觉。
“你去放草药吧。等等,别放在之前那间屋,放走道尽头那间。”
朝天遵守着不说话的原则,点点头,抬脚朝着散发着浓重浆糊味的房间走去。
“周…你这家伙又…”
身后的楼梯转角传来争吵声,朝天却没有心思听八卦。打开房门的瞬间,她便意识到为何这屋子吸引着她的注意力,米浆和树胶的味道中混合着一股熟悉的幽香正从里传出。
抬眼望去,这屋子里堆了数个和她手中差不多大小的箱子,不大的房间被占据得只剩一张床。她放下箱子,小心翼翼地在仅有的缝隙中穿梭,最终来到床上,那股幽香正是从床上发出。
她低下头,鼻尖贴近床铺,那股熟悉的味道似乎唤醒了沉睡的记忆,脑海被强行塞入几张不知所云的画面。手肘猛地撑起,混乱的脑海再次眩晕。更不幸的是,白珠在激烈的动作之下从脖子上松动落到棉被,又弹到脚凳上,最后弹入两个叠放的箱子后面。
来不及多想,朝天扑到箱子后面,却发现里面装了近一半各种各样的药材。
翻找好久才发现白珠卡在箱壁和药材中央。她伸手去拿,却发现珠子被粘住一般,费尽力气无法取出。向外扯着红线,却被反作用力一个踉跄跌进了纸箱。药材顿时覆盖全身,箱子盖也落了下来。顾不得这些,她用指甲扣住白珠,使劲儿拉扯,依然纹丝不动。
就在这时,嘻嘻索索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她猛然意识到忽略了什么。说话声越来越近,最终停留在门口。
朝天半蹲在箱子里混身凝固:难道要告诉客人自己不是故意进入箱子,为了这死活拿不出的珠子吗?若非她是当事人,她也不相信好吗?
电光火石间,她将自己埋入药材,顺便合上了箱子盖。
下一息,两道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叹气声进入房间。
“周源这家伙,明明知道炱州形势复杂,还非要去。都说了要低调,这不是给我们找麻烦嘛!”
“你说是吧,姬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