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个小孩叫徐大壮，父母都外出打工了，他是村里的留守儿童之一。

大壮从小长得就壮，调皮捣蛋爱惹事，在陈凌霄称老大前，还是村里一霸王。

小孩的言行经常会受大人影响，大壮那一帮熊孩子就是。

他们拿着树杈和石头围着徐朵朵，嘴里念一些从大人嘴里听到的话，

“杂种！”“没爸养的野种”“野小孩”“偷情生的崽种”，

他们说着还要得意地用树杈戳戳朵朵，用小石子扔她。

这时的徐朵朵还只会默默忍受欺辱，哪怕手心被指甲攥出血她也不会反抗，不会说一句话。

教会她反抗的是陈凌霄。

一颗毛球小炮弹冲撞了徐大壮的后背，他被陈凌霄扑倒在地，小女孩坐在他背上“哇啊啊啊啊啊”的大叫给自己壮胆。

她两只绵软的手毫无章法地乱锤，锤大壮的后脑，抓他耳朵，锤他扭过头来时的眼睛和鼻子，弄得大壮一时无力反击。

其他小孩见老大被扑倒赶忙过来拉陈凌霄，拉扯的过程中，即便厚厚的衣服阻挡了一大部分攻击，陈凌霄的脸和手还是不可避免受伤了。

顿时，陈凌霄疼得大哭了起来，可即便这样她依旧奋力抵抗着，拳打脚踢，边哭边揍人，效果拔群。

为了守护，陈凌霄学会了打架。

守护的心是勇敢的诀窍。

他们在打姐姐，在打对她很好的姐姐。

姐姐很胆小也很怕疼，晚上要拉着她一起睡觉姐姐说夜里会有鬼抓小孩，摔跤了姐姐会哭，头撞门板上姐姐也要哭，她太爱哭了。

她太爱哭了，却从不让朵朵哭，她说她要守护朵朵的笑容。

姐姐哭了。

被一群坏小孩打哭了。

意识到这点后，徐朵朵抢过了树杈尽往别的小孩眼睛、鼻孔、嘴巴这些脆弱的地方戳，尖锐的树枝还在他们皮肤上划出了血痕。

“啊啊啊，血，流血了！”一个小孩看到了血，高声叫了出来。

红色的血是直观的，连打针都怕的小孩潜意识里流血与死亡是挂钩的，一时间原本还威风凛凛的小孩们落荒而逃，陈凌霄又一拳锤在大壮眼睛上，疼得大壮终于忍不住哭了。

被郑璇领回家的时候，两个小孩看着对方脏兮兮的像个小花猫，都忍不住笑了，她们身上的伤痕是友谊的见证。

“还笑，也不看看自己伤成什么样了？”看着花猫两只郑璇是既好笑又生气还有点无奈，她是希望女儿能学着勇敢些，可没想她直接去打架啊。

“你们两个，明天开始都要跟着我学功夫，听到了没？”

“听到了——”霄霄和朵朵拉长语调说，她们手牵着手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就像被妈妈训话的调皮姐妹一些。

隔日徐大壮心不甘情不愿别别扭扭站到陈凌霄身前，细弱蚊蝇地说：“以后你就是我老大了。”

“你说什么？”陈凌霄没有听清。

“我说！愿打服输，你打败了我，以后你就是我老大了！”

通红了脸的大壮大声喊道，他的小弟们在他被陈凌霄打翻在地后就不再服他了，他现在也只能另投他人。

陈凌霄撇撇嘴，谁要当你老大了？你好烦。

不理会坏人小孩，陈凌霄拉过徐朵朵的手就走，而徐大壮一直跟在她们身后，直到他被接纳。

第四个小孩叫徐小胖，胖如其名，胖得没了眼睛和脖子。

小胖不是天生就胖的，在七岁前，他跟六岁的弟弟一样苗条清秀，可是七岁那年的一场病损害了他的身体，术后小胖变得控制不住自己的食欲，胃部像个无底洞一样不停地吞吸着一切。

一开始，小胖的父母出于对孩子的心疼和愧疚还尽量满足小胖吃这吃那的要求，等到小胖从小瘦变成小胖后，父母对他的态度就转变了。

那场手术不仅让小胖变得贪吃暴食，还让他变得对吃格外执拗，原本聪明的小孩也变得木木的。

家里能现吃的零嘴都放在小胖够不到的高柜上，鲜买的樱桃、西瓜也只给弟弟吃，没有小胖的份。

食物放得高，垫好几个板凳小胖也能够得到；不给他吃的，他也能抢。

“我的，我的，凭什么给他？”小胖撞翻弟弟将掉到地上满是脏灰的西瓜囫囵吞进肚子里，如恶狼般饥渴的目光还死死盯着桌上切了一半的红西瓜，涎水不住外流。

好饿啊。

诡异的小孩让他的父母不寒而栗。

有好几次小胖曾被父母关在门外险些饿死。

他饿鬼似的游荡在村子里，敏锐的嗅觉让他能分辨出每家饭点烧的有哪些菜。

“我饿，想吃东西。蛋糕好香啊。”

“好饿，叔叔阿姨给点吃的吧。不吃炒肉吃几片青椒也好。”

“爷爷爷爷你家里是不是煲了鸡汤，我能尝几口吗？就几口。我好饿。”

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

唯有在讨饭时小胖才显得机敏，可这机敏配着恶鬼般丑陋的神情还有低三下四的语气反而令人生厌，像是遇到惯犯的赌鬼，用着同样的话术，一个骗钱一个骗吃。

在好几次被登堂入室的小胖席卷了满桌的菜后，无论小胖如何苦苦哀求也很少会有村里人再给他开门了。

他游荡着来到村落里最偏僻的一处木屋，他记得这里新搬来了一户人家，两夫妻和小女儿都看着面善。

好心人，给我点吃的吧，我快饿死了，求求你了。

开门的时候就这么说，小胖心想。

小屋的木门开了，不出所料开门的是小女孩。

在这户新搬来的人家早早上了小胖的预备好心人列表，之所以迟迟不来讨吃的可能是他还保有当初做人的可笑尊严和羞耻吧。

虽然这些早在他人的不理解、失望和厌恶里被他自己给践踏了。

没办法啊，他实在是太饿了。

讨怜的话还未及出口，小胖已被热情的小孩迎进温暖的室内。

樱桃、西瓜、芒果、葡萄......

早已备好的果切叠成小山放在小胖面前。

起初在小孩的劝说下小胖吃的还算收敛，但渐渐地他又放开了，满手的水果汁水，芒果的果肉糊在嘴边。

模模糊糊的，小胖听到后面的大人们在说什么要去看病、加强锻炼、得控制饮食，小女孩也积极地插话。

离开前，小胖听到小女孩说：“明天要再来玩啊！”

好，明天再来，吃。

在十岁的冬天，陈凌霄捡到了江逸舟。

一个离家出走，独自乘坐列车穿过茫茫大雪、穿山越岭决心归家的聪明小孩。

“欸，你是不是会开锁呀？”凑近的陈凌霄哪壶不开提哪壶。

怎么，要找事吗？

江逸舟停止了观察蚂蚁，冷冷地看向这个很讨爷爷欢心的女孩，想她又会拿开锁这件事如何说他是坏小孩、没人要的孩子，或者苦命的。

江逸舟回家的事情闹得很大，一个十岁的小孩横跨了一千多公里独自回家在村里引起了很大的轰动。

村口的大爷发现小孩时，小孩的脸都是白的。

孩子失踪的几天后江母从北边赶到孙家，没多久就被孙老拿着扫帚赶出去了，孩子自然也是没能带回去，而他那个同样离家出走不知所踪的爸爸也成为了村里的重要谈资。

“你能不能教我开锁啊？”小女孩用崇拜的眼神望着江逸舟，仿佛他是什么很了不起很值得崇拜的人，“我在小说里看过！怪盗主人公都会开锁，好帅的！”

“好不好嘛？好不好嘛？”江逸舟不答应，霄霄就一直缠着他，没办法，孩子她太想学了。

最后实在拗不过霄霄，江逸舟拿了铁丝和锁示范给霄霄看。

然而在教学了十五分钟后，江逸舟对这个学的认真但毫无进益的学生感到绝望。

“没见过你这么笨的小孩。”江小孩哥犀利锐评。

霄霄挠挠头，被骂了也只会傻笑。

没办法陈凌霄就是很笨啊，学什么都很慢。

有父母疼的孩子都长得慢。

十一岁父母离婚后，陈凌霄手忙脚乱了好一阵，却也很快适应了一个人的生活。

以后只有她一个人了，她还有一帮性格各有缺陷的小弟们要养。

要长大要坚强要无所不能。

陈家骑士第四守则：责任。

“老大，小胖又被人打了。”

海城第三初级中学的废弃教室里江逸舟向陈凌霄汇报，顺便把买来的饮料抛给众人。

徐朵朵接了橙子汽水，苗蔓蔓爱喝苹果汁，大壮和江逸舟一样都喝可乐。

几口将纯牛奶吸完，陈凌霄将手中的盒子捏扁，她从课桌上跃下，挥挥手示意众人跟上，“走吧，去救小胖。”

陈凌霄在前，朵朵和逸舟并列在后，苗苗再后，大壮走在最后，这就是帮派的初始班底。

日后小有名气的凌云帮的起源就是这场小胖保卫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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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5.13 周五 下午

海城二中某高级圆桌会议室内，凌云帮的核心干部在开会。

开门的事宜一向由仪式感很强的江逸舟负责。

此时就黑影煞帮挑衅一事各干部发表了各自的看法。

情报部部长徐小胖：“约垃圾场！没什么好说的吧？场地大还开阔。”重要的是省事方便。

作战部部长徐大壮：“要我说选石子巷最好，作战部的对地形都熟好作战，训练都在那训的。也不知道上次是谁被人从垃圾堆里摸了锈刀砍了一刀，现在肚子上还没好全吧？”

后勤保障部部长苗蔓蔓：“不同意。那里地形太窄，活动不开。”

机动部部长林逸萱：“我没什么想法，听老大的。”

军师江逸舟没说话，在老大发表意见前他向来保持缄默。

从回忆里回过神来，陈凌霄真的觉得吵架的小弟们很幼稚，他们还分了什么作战部情报部什么的，真的很中二啊喂。

陈凌霄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才是中二的源头，中二之首。

她清清嗓子，会议室里瞬间安静下来。

她说：“好了，现在开始开会吧。”

“是。”

众人异口同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