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落的太阳被教学楼挡住一角，就像是冰饮上插的柠檬。小小的柠檬片和大大的杯子，喝一口满满的水泥和钢筋，大理石的巧克力脆脆甜甜。

说到冰饮，就不得不提到运动、热血、还有汗水了。

红绿涂漆的水泥场上，正进行着一场篮球赛，由贺年临时起意约起的，七班和三班的篮球友谊赛。

“哔——”，裁判阿菇向上抛出球，橙色的篮球直直向空中飞去。

开球！

分站两侧的影玖和贺年同时跃起，无声的硝烟在此间蔓延。

呼——，

有着身高手长优势的贺年眼看要捞到球，他眼中的球却被另一只手狠狠掼下。

显然，影玖跳得更快。

落地的影玖没有停顿，带起前弹的球就向前冲，速过两个没反应过来的敌队选手，影玖一马当先闯进了大空的敌区，回过神来的众人在她身后追。

前方的篮下大空，影玖几步上前，前脚刚落在线前仍带有前冲的势，她却脚上用力蹦起，硬生生改前冲为后仰，那一瞬间她整个人轻盈的不可思议。

空中的她身体绷直，将手中的篮球轻轻前抛，正中篮心。

轻松赢下一球。

被领先一球的贺年并不急，七班的另一位眼睛哥跟他一起组织起反攻。

一群高个男气势汹汹，反击迅猛有力，三班这边走的却是灵活路线。

在林逸萱的组织下，三班的大家诱敌深入边打边退，马韶久的站位不知不觉到了最前面。

“抢！”林逸萱一声令下。

何俊断了对方的球，影玖接过何俊的传球，身前却有两个人挡着。

看来，第一球得分的影玖被重点关照了。

“断她！拦！”对方的情绪激动，摩拳擦掌地要拦住她。

影玖只是淡淡看了他们一眼，手中的球水平向右飞出，极快的，影玖出现在球的右侧，左手接起下落的球她身形不带停地运球跑了。

留下两个男生瞠目结舌。

马韶久不远的敌方后卫见识了影玖的快速过人并不打算跟影玖再做纠缠，而是死死防着马韶久。

破不了防的马韶久暗暗咕哝几句，转身就往对方篮场跑去。

影玖也没有辜负他的信任，将球稳稳送到了他手中，而更远处，敌方的大部队被林逸萱带人死死锁着。

保险起见，马韶久完全可以多跑几步再起跳投篮。

可是，人不轻狂枉少年。

他双脚只是略过了中场线，却已经蹲身准备起跳。

会中吗？

没中的话一定会被林逸萱狂骂吧？

“卧槽！”

篮球擦框而入。

显然，马韶久也很意外自己能投中这一球。

这可是，几乎可以说站在中线上投中的球啊！

半场球啊！

放完风筝后没走的同学此刻都在篮球场这了，三班的同学在欢呼，七班的同学纳闷了，不是，随便打打怎么炸出来的全是大佬？

还一个比一个夸张。

七班的眼睛哥开始散发低气压，他扶了扶眼镜，大魔王似的拍拍贺年的肩，一切话不说自明。

不是，班长，要不要这么强好胜心啊？

贺年侧面上篮投入一球，有些无语地看向班长。

一次成功的进球，得益于班长精心谋划的进攻。

放下轻视心态的七班同学们不愧是篮球赛强队，在队长的协调和压迫下，团结默契的他们堪称无往不利。

与之相比，临时组建的三班篮球队彼此间就太不默契了。

虽然论单兵素质，每个人拎出来都挺优秀，可是篮球从来不是一个人打的，它是团队的运动。

被人连进三球，篮下的赵雄面黑如碳，已然化身咆哮巨熊。

这一波，眼睛哥派出的是默契互补的两兄弟双人联合进攻，然而快至篮下的两人却有些不敢再上前。

他们要面对的，是一如熊般雄壮的赵雄，如一堵墙牢牢守着篮板。

墙上突然冒出两簇火焰，愤怒的熊捶碎白墙，面目狰狞地咆哮着，棕色的兽瞳里喷涌着火焰。

来吧，渣滓们！熊在怒视。

28X15的水泥篮球场上，双方你来我往互不相让，打得异常激烈。

扯着嗓子的怒吼、围观者的喝彩，喧闹的声音惊了鸟，惊了云，吵得阿菇睡不好觉。

激战过后，贺年带着一身汗味凑近影玖，他手里还拿着喝了半瓶的矿泉水。他本以为不让影玖当得分后卫会好打很多，没想到三班的其他人也都很有实力。

不知道是不是围观的有太多不熟的人，贺年虚伪温柔讨人喜欢的笑挂在了脸上，这已是他小时候经历形成的下意识反应。

装得乖笑得可爱才不会被打被骂，才能好好吃饭，才有机会逃跑。

“你跟陈凌霄关系怎样？”他问影玖。

“她是我同桌。”味太冲，影玖稍微离贺年远了些。

“这样，我听说之前校内很大的团伙，黑阴沙帮吗？就被你们班陈老大打败了的那个，他们的老大要回来了。”

“那个人据说很残暴，因为故意伤人罪被关到少管所的，最近要被放出来了。总之，如果你跟陈凌霄关系好的话，你也多加小心吧。”

把消息给影玖带到，贺年将喝空的矿泉水瓶扔进桶里，走了。

留下的影玖若有所思，黑音鲨帮吗？

喜欢听音乐？

对了，她最近刚听几首经典的好歌来着。

给林逸萱听听吧。

—

晚饭后回到教室，影玖看到江逸舟正在给陈凌霄汇报有关黑音鲨帮的事。

“黑影煞帮，”江逸舟停顿了一下，显然是对这个名字很嫌弃，“傻帮的老大，叫周鸣虎，去年涉嫌故意伤人致人伤残被抓了。在区少管所关了一年多，最近快要被放出来了。”

“人是去年1月进去的，所以高一下我们打傻帮的时候当时的头目只是二把手。”

“最近傻帮的那群傻蛋又开始不安分了，校内接到了多起对傻帮的投诉。他们似乎觉得有了周鸣虎就能轻松打败我们凌云帮，真是可笑。”

江逸舟嗤笑一声，对过去打败的虾兵蟹将完全是不屑一顾。

他向陈凌霄请示，“老大，怎么说？”

“通知一下苗苗她们吧，做好开战的准备。”不是什么大事也不需要兴师动众。

这个叫黑银刹帮的团伙她还记得，除了头目和几个高层还算有水平，其他的都不足为惧。

凌云帮的家伙们完全能应付得了。

但有一点她要提醒，“让负责情报的小胖警醒点，别又被打了。”

“是。”

想起了什么，陈凌霄又嘱咐了林逸萱，“逸萱，你去跟初中的朋友们知会一声。事情不大的话，就没必要叫她们了。”

“是！”林逸萱开开心心领命。

虽然陈凌霄觉得麻烦，但还是要支会初中的家伙们一声。不然那帮家伙又要一直吵为什么打架不喊她们了，是不是没把她们当自己人。

真不明白她们为什么会想打架。

明明那么疼，还很可怕。

可是身为老大必须冲在前面。

她得背负起期待。

真是要命。

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少管所能教会那个叫周鸣虎的低调做人，最好净化他暴烈的身心，叫他明白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才是这个年纪的人该做的事。

可惜事与愿违，要打的架还是找上了门。

这日影玖刚要进教室，就被一个满脸麻子的男生叫住了，他态度嚣张地要影玖把手中揉得皱巴巴的信给姓陈的，还放话说周日要给她们女人帮好看。

凌云帮的帮众有百分之八十都是女孩子，是这片区里女生人数最多的高中生帮派。

麻子放话的声音很响，此时又是课间，不光三班的同学探头看热闹，一班二班，甚至四班的同学也闻讯赶来。

麻子的态度如此嚣张不敬，围观的群众自是哗然一片议论不已，而即便是影玖，也是会对这种挑衅不爽的。

一般像爱招惹是非的影六、影柒，影玖都是一手刀直接劈过去的。

决定了，周日打架的时候她也要去。

去亲手揍人。

三班的原刺头三人组也在进行着讨论，他们都早已是死心塌地的陈凌霄党。

“卧槽，这么嚣张。”

三人组之一惊呼。

“太不把我们陈姐放眼里了！他以为他谁啊！”

三人组之二愤愤。

“放肆，没大没小的，要喊陈老大。放心，老大肯定早就想好要怎么治他们了。这个黑隐铩帮之前就在校里为非作歹、欺压同学。等着吧，等老大再收拾他们一次，周日就会有消息了。”

三人组之三解说道。

“卧槽，你好不要脸。收你了吗，就喊老大。喊陈老大！”

三人组的两人一齐制裁了脸大的第三人。

“没事吧，文菌？不好意思把你扯进来了。”刚从走班教室回来的陈凌霄已经从围观群众口中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她的神情如常带着关切，语气中暗压的怒意却已显示她生气了。

影玖看到她肩头暗沉的火苗变作火红燃烧的火焰，气化形显示着主人的愤怒。

“没事。”影玖并不觉得怎么样，反正她会揍回去。

她把纸条递给陈凌霄，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周日我也要去。”

“你去？别了吧，会有危险的，而且打架也没什么好看的。”陈凌霄接过了约架信却没看一眼，反而把纸揉成了一团。

“不看，我去，打人。”影玖淡淡说，说出来的话却让陈凌霄大感意外。

左看右看，她都不太觉得于文菌像是会打架的样子。

算了，到时候不告诉她约架地点就是。

经过教室后头的垃圾桶时，陈凌霄将废纸团扔了进去。

约架嘛，哪有别人说去哪就去哪的？

时间、地点，都由她们凌云帮说了算。

—

现在是周五下午放学，据周三放风筝过了两天，据影玖早上接到约架信仅过去一个中午和一个下午。

前头走着的陈凌霄眉头微蹙思索着什么，影玖就习惯性地默默跟在她身后。

走过教室的一扇窗户时，陈凌霄的余光瞥见了影玖，这才意识到身后跟了个人。

自影玖跳楼那夜后，她们之间就形成了某种微妙的关系，不算朋友，但也不疏远。

心情、好恶、想法，虽然只有一点点，但影玖都更多地透露给了陈凌霄，就像是避世的小孩一点点吐露自己的真心，让陈凌霄再一次获得了养小孩的成就感。

能成功撬开紧闭贝壳的壳当然离不开陈凌霄持续不断的努力。

自跳楼那夜后，陈凌霄不断地向影玖发出邀请，一起吃饭一起走，一起打篮球排球乒乓球羽毛球，一起去商场玩，在不引起影玖反感（？）的情况下高频持续地发出邀约，力求让小孩开心。

这相似的经历让陈凌霄幻视从前，就像此刻影玖习惯性跟在她身后，也让她幻视了很多人，朵朵、苗苗、大壮、逸舟……

当她们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就跟在她身后跑了。

也许是她盯着她看太久了，影玖淡淡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想起了些往事。”陈凌霄笑笑，想起了曾经那个不断捡小孩的自己。

说起来，朵朵还是她捡到的第一个小孩。

而凌云帮的初始班底，几乎都是陈凌霄捡来的，在新湾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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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5.11晚周三

放风筝，燕子。

红凤凰，好看。

篮球赛。

打架？

我都会。

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