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五个人整整齐齐地从帐篷里走出来，利落地拆下了帐篷装车。
陈锦一人开着宋微意的车带着野狼返回救助站，剩下他们留在羌塘腹地继续工作。
“韩黎哥，这漫山遍野的羊，你们要怎么数啊？能数清么？”宋微意在整理架子，他扭头问后面的人。
钟渐清在旁边叠外帐，他听见了这话，故意说：“用眼睛数啊，什么时候数完什么时候回去。”
相处这几天，宋微意算是了解了一些他的脾性，反讽道：“队长眼力过人啊，狼都走到身边了才看见。”
最远边的陈程也听见了，他还不知道早上刚发生了什么，于是停住了动作，一脸好奇地望着宋微意，希望他能多说些。
“哎哎，面子。”钟渐清闭了闭眼，迅速扭头催促着陈程快收拾。
宋微意挑了挑眉，嘴角上扬，总算是自己占了一次上风。
他们将营地的所有东西收拾完之后，四个人挤上了车。
不一会儿，空中出现了一架固定翼无人机，它正飞向远方，陈程操控着无人机的运动。
“用这架无人机就行么？”宋微意盯着窗外，扭过头问。
“对啊。”陈程一边盯着无人机，一边解释道，“‘魅影精灵号’的研发大大降低了我们的工作难度。”
钟渐清开着车，接过话说，“它可以通过软件把地面划分成若干个网络，并借助红外摄像机对地面的藏羚羊进行识别，自动统计数量，我们称它为‘数羊神器’。”
“国家科技发展好啊，这要都用眼睛数清楚，那要等到猴年马月了。”宋微意感慨道。
“以往的科考队员统计数量，要通过肉眼借助望远镜来观察，还要结合照片和视频画面，的确不怎么准确。”韩黎弯了弯嘴角，笑声低沉，“国家现在在各个领域的发展势头都挺足的，我们真是幸运。”
“这要是生错了国家，天天喝着脏水，估计早死了。”
宋微意被他逗笑了。
他们驱车行进观察，现在见到的几乎全是母羊，但过不了多久，这里就会有很多很多只毛茸茸的小羊羔了。
中午，钟渐清他们已经完成了对色吾雪山这一带藏羚羊数目的统计。
钟渐清和韩黎在草地以及湖泊取样，他们要带回去检测其中的元素比例以及微生物含量和种类，并与往年做对比。
“队长，你那无人机还没坏啊？”陈程有些饿了，他在车上找奶渣想填一下肚子。
还分给了宋微意，两个人在车旁边嚼着奶渣等他们。
“没有，正好，你教教宋微意，他估计还不会操控无人机。”钟渐清大声回他。
宋微意捏着奶渣的手忽然松了。还真给他猜对了，那些遥控类的东西宋微意又不感兴趣，自然也都不会。
他没拒绝，有人诚心教，他也就配合学。
韩黎装好了小袋，仰头问：“你不是跟那大疆有感情了吗？”
“我突然想通了，它的存在得有价值才行。”
钟渐清正密封手里的塑料管，头都没抬便说道。
韩黎看了看他的头顶，突然笑了一声，问：“队长，宋微意他有男朋友么？”
钟渐清认真回想，如实说道：“有，他好像还挺爱他男朋友的。”
“那你要小心了。”韩黎站起身，手在衣服上拍了两下擦干水分。
钟渐清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又无奈道：“想到哪儿去了黎哥，八竿子打不着。”
韩黎“嗯”了一声，先走回去了。
陈程正在教宋微意使用无人机贴近草地滑行拍摄，陈程手很顺，他操作这些动作毫无压力，但宋微意是初学者，他拿到遥控杆的时候还起飞和悬停都控制不稳。
两人在一边玩得正起劲，宋微意学得很快，上手几次就已经能找到感觉了。
“试试刚刚那个低空滑行的，学会了之后可以把一片平平无奇的草原拍出壮阔又浩瀚的感觉，画面可美了。”
宋微意试着动了动遥控杆，耳边突然传来一句带笑的嗓音：“不错，就这样继续，继续你就可以经历一次美妙的——”
“砰！”
“——炸机体验了。”钟渐清他们已经收拾好了所有东西，他过来叫两人上车。
“完了，废了队长。”陈程心虚地看着钟渐清。
钟渐清看了眼他，故意道：“队长没废。”
“炸机了？”宋微意还不知道这什么意思，他刚刚听见钟渐清夸他，还以为自己真飞得很好呢。
“你飞那么低，不炸才怪呢。”钟渐清叹了口气，认命般的去捡起无人机残骸，“走吧，废了就废了。”
陈程听着话一溜烟儿地跑回车上坐着，生怕钟渐清再把他叫回去。
“炸了？”陈程一上车，韩黎便淡笑着问。
陈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心有余悸地说：“我是真怕队长让我损一赔二。”
“听说是家里长辈送的，赔二都算轻了。”韩黎勾着嘴角，缓声道。
“黎哥，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啊，这样我根本不敢碰一下。”陈程哀怨道。
“队长让你赔了么？”韩黎在一旁幸灾乐祸地问。
“暂时还没有，韩哥，到时候你得帮我分点赔偿金。”陈程拉住韩黎的手，哀求道，“上个月刚弄坏的那架无人机还没赔呢。”
韩黎轻声笑，说：“别担心，他不会让你赔的。”
“可队长会骂死我。”
“这次不会的，信我。”韩黎看了看后视镜，嘴角一直噙着笑。
另一辆车上，钟渐清一边开车一边往外张望，远处的山坡上似乎有灰棕色的身影在不停移动。
像是那群野狼。
可钟渐清他们驱车绕了一大圈了才回来，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那群狼怎么还在这附近?
钟渐清心里有一个莫名其妙的想法突然蹦了出来，他决定回去问问站长。
他轻轻摇了摇脑袋，不再想这个事。
钟渐清微微转头看向宋微意，他也在出神，脸上沾了些泥泞，他在想什么？
宋微意从上车到现在一直在想那架炸机的无人机，想开口问需要赔多少钱，但又觉得对方可能会拒绝。
心思不定，想不通要怎么开口。
“脏脏包，学会了么？”钟渐清主动出声打破沉寂。
宋微意也没注意称呼有什么不对，“啊，嗯，会一些。”
“你在想什么？”钟渐清笑着问，“想怎么赔我的无人机？”
“多少钱？或者在哪儿买？”宋微意偏头望着他，“我给你买个一模一样的。”
钟渐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用了，我平时也不用那种无人机，工作就更不用了。”
“不行，得赔。”宋微意微微蹙眉，他这和别人才认识几天呢，就把人东西弄坏了，不赔怎么好？
“你现在是不是心里很内疚，觉得对我有愧？”钟渐清问。
“有点。”
“那保持着，这样我就开心了。”钟渐清嘴欠道，“就当是我用无人机买你一小段时间的内疚情绪。”
宋微意紧抿着嘴，他侧身坐着看向钟渐清：“早上我是担心你脑子出问题了，现在我是确定你脑子有问题。”
钟渐清忍着笑，道：“有没有人说过，看你炸毛的时候心情会变好。”
“闭嘴，有病吧你。”宋微意决定睡觉，眼不见心不烦，什么赔不赔的，滚一边儿去吧。
＊
下午六点多，他们成功到达了救助站，站长和陈锦等人早早就在电网边等着他们了。
餐房早就弄了简单的饭菜，还热着，等他们回来就吃。
“微意啊，感觉怎么样？”站长一边帮他们卸下样瓶一边关切地问。
“挺好的，第一次见这么多的藏羚羊。”宋微意笑着说。
“那就行，你们先回去洗洗，吃了饭之后好好睡一觉，养好精气神。”站长拍了拍宋微意的肩，“好好歇着啊。”
宋微意点点头，脸上一直挂着僵硬的笑，等到站长提着东西走了，他才拉住陈锦问：“那只狼怎么样?”
“没事的，已经给它包扎好了，现在麻药劲应该已经过了，你要是不放心，去棚里108号隔间看看。”陈锦又道，“兽医师说你箭法好，没有伤到筋骨，那头狼些许一个把周就能恢复。”
“都是运气，我要是箭法好的话，根本就不会射伤它，一想到这个我就懊恼不已。”宋微意低下了头，微微蹙眉道。
……
饭桌上，陈程看着宋微意，还是没忍住，问：“宋微意，站长怎么感觉对你特别......特别殷勤？还让我给你送帽子和围巾，已经放在你屋子里了。”
“估计他怕我跑了吧。”宋微意小口嚼着米饭，无奈道。
“你不是应该也像上一个救助员那样，是签了合同的么？”陈程含糊不清地问。
“那你们上一个搭档合约到期了么？”宋微意盯着他，笑着问。
“......好像没有。”
“那不就对了。”宋微意又给自己喂了口饭。
“那你会主动辞吗？”韩黎看了钟渐清一眼，收回眼神，出声问。
宋微意慢慢咽下了嘴里的东西，道：“不会啊，我是喜欢这里才来的。”
钟渐清闻声看了眼宋微意，碗里的饭都没怎么动。
他现在脑子里全是那几头狼的身影，还有……宋微意挽弓搭箭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