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手忙脚乱的【 】，Astral却突然笑了起来。好吧，在这种情况下笑出声的确有些不太合适，Astral想到，难道这就是人类所说的要读懂空气吗？看上去总是阴沉沉的黑发妖精在面对纳修时表现出了一种滑稽可笑的手足无措——明明像以前那样对待他就好了啊，结果还不是在哄他不要哭了。就像是普通人在对待自家养的猫，前脚在和别人抱怨这猫有多么多么麻烦，后脚还不是要柔声细语地安慰着，说我绝对没有要把你扔掉的意图。现在他们正蹲在大楼外的花坛旁边，纳修身上还穿着那套华丽厚重的戏服，Astral怀里抱着那只可怜兮兮的猫，他知道那边正有人观望着这边到底发生了什么，毕竟在人类社会里的纳修也算是个小有名气的、类似于偶像一样的人物。他们自然会好奇纳修究竟因为什么事情而陷入了崩溃状态。Astral很有耐心地等纳修的情绪平复下来，手指慢慢地抚摸着怀里的猫——毛发很柔顺，手感确实不错。普通人看不见他和这只古怪的猫。

“都说了我没有那个意思！要我说几遍你才能理解？”

“……对、对不起。”

总而言之先道歉。

面对着从某种意义而言几乎等于油盐不进的纳修，【 】也麻爪了。

他呼唤意识里的游马，想把游马推出来解决眼下这个问题，结果这时候的游马却果断地拒绝了【 】，并且笑话他：“你自己搞出来的问题为啥要我帮你解决？”

“你也是我，怎么不可以。”

“可不敢这么说呢。”游马难得说话阴阳怪气。“但你总算有点长进，哪怕是我离开了，也不必再担心你会回到从前的模样。”

一旁的Astral给纳修递纸巾：“给，擤鼻涕的。”

“谢谢。”他低声和这个星光界人道谢。

真是辛苦啊，要跟着这种不讲一点道理的暴君，Astral觉得自己很难想象到纳修的生活处境。

“终于停下来了？”

“……嗯。”

“哦，刚才不还是很理直气壮的吗？”

Astral眼疾手快地拧了下【 】的胳膊，叫他闭嘴。再让他这么刺激纳修的情绪——刚平息下来就又要开始哭了。

“脏死了，快点去换掉你身上的衣服。”

“……”

这个刻薄的小魔鬼！

“凌牙？”

“对不起，刚才有点丢人了。”

他听见妹妹轻轻地叹了口气。

“……你哪怕打他一个巴掌也好。”

“做不到的，他又不会站在那里让我打。”

“这不是已经有了初步的信心吗？”

璃绪瞥见了兄长脖颈上的那个项圈，碍眼的装饰物，这么想着的璃绪又迅速地挪开了眼睛。那日发生的事情很难全面概括。跟在凌牙身旁的那条黑犬由于本体的情绪波动变回了原本的恐怖模样，赤红色的眼珠里很难看出喜怒，黑犬本就是【 】的分身，承载着他的意识。狗像是踩住一只蚂蚁一样踩住了凌牙——纳修，巨大的爪子还未完全用力，只是轻微地蹂躏着爪下的肉.体，爪尖刚好顶着纳修的喉咙。要死了，纳修想到，或许不应该对他说那种话的。狗低下头，似乎察觉到纳修的身体正在起反应，露出了极为人性化的讥嘲表情，好似讥笑他在这种情况下依旧能够兴奋起来，从黑犬嘴里淌下来的口水变成了黑泥落在他的脸上，沉重的呼吸如同死神的声音，近在咫尺的尖锐牙齿就像是最锋利的绞肉机——纳修想起黑犬的这张巨嘴曾经轻而易举地撕碎过巴利安人的躯体。

过了一会儿，狗松开了他，转而精准地叼住了他的后领，把他叼到了主人的面前。

那时的纳修说了些什么？

现在看来那可以称为一时上头的气话。

如果我没有遇见你……

在把这句话说出口时，纳修就后悔了。

黑泥构成的触手们掐住了他的脖颈，在窒息的一瞬间，他隐约看见了【 】的脸上流露出了由难过、悲伤与温柔（存疑）混杂成的诡异表情。

不可能的，你说的这种“如果”绝不会发生，这并非是我的自信，而是命运的必然。

无论事件发生走向如何变化，你一定会成为上千主上的目标，会成为巴利安，然后与我相遇。

……都快要变成爱哭鬼啦，纳修。

黑发妖精鲜见地用爱怜的语气和纳修说话。

****

“但这不是你随随便便把Astral从我身边带走的理由。”快斗冷着脸，看向一脸歉意的游马。“一个不注意就让你这家伙把皇之键偷了出去……”年轻人不满地嘟囔着。抱怨了十几分钟后，快斗忽然换了个话题，转而问游马有关于巴利安世界的事情，这让游马有些惊诧：“你为什么会想要知道巴利安的事情？那明明——”“不像是我会做的事情，对吧？但人总会对自己没见过的东西感到好奇，游马。”快斗一边敲着键盘，一边回答道。

“Astral在找回大部分的记忆后跟我说他的使命是摧毁巴利安世界，然而他又说我可以把这句话当作玩笑。”

“在这种事情上倒是有Astral的风格。”游马笑了笑，看向正在打量着实验室里那些稀奇古怪的仪器的Astral。“说起来，米扎艾尔是不是没怎么和你讲过巴利安的事情？”

“嗯。”

“巴利安是从星光界中诞生的存在，是被星光界舍弃的混沌，那之中诞生的一切就是我们。因为星光界全体想要完成持续不断的升阶过程，所以我们被舍弃了……啊，这种说法会不会让快斗你觉得有些过于自怜自怨了？星光界想要消灭我们，而我们为了生存自然也会想要消灭星光界——只有那个，那个能彻底解决我们之间的争端。”

“不过……”

“不过什么？说话别说一半。”

“或许我们早就在终点了。”

“等到了月亮上，所有的秘密都会向你们揭开的。”

当两个非人类矗立在永夜而虚无的宇宙里注视着地球，繁荣的文明在宏观尺度下显得如此渺小，从这方面来讲，游马理解了当初快斗所作出的选择。冒险家笑着摇摇头，对身旁的纳修说道：“走吧，还要赶上快斗和米扎艾尔的决斗现场直播呢。换句话说，他们两个的决斗也算是决定了两个世界的命运。”听到游马这么说，纳修忽然有了一种预感——游马要离开了。想必来自异世界的冒险家会遗憾自己什么都还没解决呢就要走了。游马拽住了纳修的手，落到月球的土地上，两个人缄默不语地躲在石碑的阴翳后注视着这场决斗的全部过程。

No.46 神影龙 胶子龙。

No.107 银河眼时空龙。

No.62 银河眼光子龙皇。

三张卡片聚在一起——源数龙终于得以现身。石碑们发出了簌簌的声响，源数龙的嘶鸣贯穿了永夜，祂为米扎艾尔和快斗指出了源数代码的所在。

【 】的心脏。

胸口的空洞里流光溢彩的源数代码静静漂浮着。

天城快斗的脸上露出了震惊的表情，他想过很多种答案，但唯独没有想到这一种，再一看米扎艾尔的神色，这家伙毫不意外。米扎艾尔这个混蛋早就知道了。

难怪该死的龙虾脑袋跟他说什么“我们早就在终点了”。

然而望着那个空洞里的源数代码，天城快斗的内心霎时被一种无由来的悲伤所充斥着，因为发生在另一个“IF”里的悲剧切实地影响到了他的心境。

原来是这样啊，因为代码被祂持有，所以星光界和巴利安界能够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而对于九十九游马，他再次睁开眼睛时便已经回溯到了最初的源头。

此刻他成为了【 】。

上千主上带着他行走于人类社会广袤的土地上，黑暗伏行于此。无数人为了贪婪欲望违背人伦道德，舍弃人类天性中存在着的美德，于是在血与恨中被磨炼出来的崇高灵魂吸引了两方的注意力。然而游马只是平静地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幕幕惨剧，想到，原来这个世界的我就是看着这样的场景成长起来的吗？儿子杀害父母，强.暴姐妹，女人出卖身体，祈求活命，饥饿促使人们互相啃食，人命贱得不如一根草。这样酝酿出来的混沌永远不会消失。

直到【 】看见那个人。

……直到【 】遇见纳修。

他终于有了想要得到的东西。

上千主上煽动了战争，所以人间乐土燃起战火，复仇的怒焰令那个灵魂主动走向了混沌的深渊。

你在遗憾什么？

源数代码问道。

我不知道。

游马回答。

现在回头还不晚。

已经晚啦。

游马笑着回答，那笑容里满是苦涩的意味，小兔崽子做出那些事情——不是什么东西都可以一笔勾销的，他必须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是他自己亲手摧毁了纳修的人格，打断他的脊梁。

所以变成了现在这样。

就这样了。

由杀害与施虐行为中诞生出来的“爱”如同一朵扭曲的花，毕竟你不可能把这朵花塞回花苞叫它重长。

正因为如此，才不可以什么都不做。

这就急着要把我赶回去了吗？游马苦笑，好在那个小兔崽子似乎终于理解了一些事情。离开前，他不客气地用手指敲了敲【 】的脑袋：“以后不许再做那些过分的事情了！”

****

决斗结束。

源数龙缓缓落进了快斗的手里，至于决斗结果——天城快斗拿下了这场胜利。

“他走了啊。”纳修喃喃自语着。

【 】一言不发地准备离开，然而局促不安的纳修拉住了他的手腕。

“回家吧。”【 】对他们说道。

“走了，米扎艾尔，纳修，我们该回去了。”

“等一下，我想我们还有别的事情可以谈。”Astral说道。

“我知道。”

刚刚蜕离源数代码影响的少年转过身看向快斗和Astral：“但那是等你们回到星光界之后的事情了，我会亲自和埃利法斯见面。”

他又看向身边的纳修，看向这只不安地摇着尾巴的猫。

那些多余的话什么也没说。

“回家吧……还有会好起来的，纳修。”

纳修那不怎么笑的脸庞上此刻露出了弧度很浅的微笑。

“我们回去吧。”

我所珍爱的时光·正篇完

写于2025.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