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见众人已经在原地站了好几秒，江离才出声道，“既然出了事，我们就先走吧，下次再来。”

“不行啊，我们买的全天的票，只待了不到一个小时，很亏啊。”佘烨想都没想就反驳道。

江离还要说点什么，一阵手机铃声在他身边响起。

许垣冲他们抬了下手，接起电话走到一边。

江离趁他抬手时看见屏幕上写着“老师”两字，他见许垣刚听了一句话，眉心就皱起来，接着那边说了几句话，许垣微微颔首，对那边说了几句话，然后面色凝重地走了回来。

“出事了。”许垣开口就是这句话，佘烨本来还正要拉着陆晓芸去旁边玩，一听这话，整个人萎靡下来，他几乎是生不如死道：“又怎么了？”

许垣的声音没什么起伏，他只是平静叙述道：“海边有人失踪，警局找不到问题，正好我们在附近，让我们去看看有没有异常气息残留。”

“得，我们还没工作呢，就成牛马了呗。”佘烨没好气道，“我一分工资没拿，为局里跑前跑后，累得半死，怎么一点福利特权都没有，我不干了。”

许垣静静看着他发疯，在他发完牢骚后，只是静静接了一句：“那你走不走？”

佘烨睁着眼和他对视一秒，最终不情不愿道：“走，还能怎样。”

许垣看了陆晓芸一眼，她整个人跃跃欲试，已经准备要出发了。

说着几人抬腿往前走去，走了几步，他们突然意识到什么，转头盯着江离，和他旁边的冥幽鄷。

“你们走吗？”佘烨问道。

“不走。”江离回答地斩钉截铁。

几个小时后，许垣三人站在海边，和江离面面相觑。

两方人半晌没说话，还是身边的刑警队长没忍住出声问道：“他们也是你们气象局的人？”

他怀疑地看了一眼留着半长头发，全身上下流露出一股无业游民的休闲感的江离，和他旁边睁着一双懵懂的眼睛，看起来傻里傻气的小屁孩，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疑惑。

许垣沉默片刻，才有些艰难地开口：“对。”

刑警队长再次将两人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眼神明显透露着不信任。

但看着许垣三人除了最初的无语过后，没什么其他表示，最后只能不情不愿地介绍起情况：“我是本区刑警支队一队队长，你们可以叫我宋队。我们昨天晚上十二点接到报案，当事人已经失踪半个多月了，但不知道什么原因，昨天才被亲属发现。”

“我们废了很大劲查到当天的监控，发现他们最后一次出现，就是在南海边。但是我们搜查了这几个小时，发现当时的痕迹早就消失。”

“打捞工程太大，短时间靠人力完全实现不了，所以就想请你们来看看……”

“其实我有个疑问，”江离听了半天，才终于开口道，“就是几个人失踪而已，找不到人的悬案多了去了，用得着费这么大劲，甚至找到气象局特殊部门来处理吗？”

“更何况你们完全没有证据说明这跟灵异事件有关，就这么大张旗鼓，是不是有些逻辑不通？”

江离问了一连串问题，宋队的脸色随之由红变青，最终变成紫色，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许垣见他这副样子，立刻明白了什么，他有些尴尬地对着江离使了个眼色，佘烨心领神会，低声解释道：“估计失踪的人后台挺大，上面施压。”

江离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他有些同情地看了眼刑警队长，换来他更加铁青的脸色。

“没事的，兄弟，有时候承认一下自己的无能也是自我认知清醒的表现。”江离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微不可查地捏起他肩上衣服的一角，擦了擦手。

宋队估计被他气得不清，看着许垣眉头皱得更深：“你们这几个人真的靠谱吗？要不是上面直接下达的命令，我也不会站在这跟你们闲谈。这人都还没找到，我还得去忙，怎么也得给亲属一个交代。”

许垣冲他点了点头，缓声道：“我们确实是气象局直派过来的，放心。”他说着走到海边，看着蔚蓝的湖水陷入沉思，“只是还需要一点儿时间确认这件事和其他因素有没有关系。”

宋队看着他这才有了一点办案的样子，勉强缓和了神色，但看着佘烨几人散漫的样子，气又不打一处来：“我希望你们能摆正态度，这毕竟是一件关乎人命的案子，不能草率结案。”

佘烨闻言略微正了下神色，好让自己看起来认真一些。江离依旧是随意站着，没对他这一番话发表什么看法。

宋队见他这副样子，索性不再对牛弹琴，转身快步离去，走到旁边一群穿着警服搜查的警员身边，开始指挥行动。

江离见他不理这边了，才有心情认真感受起周围。

周围的气息很杂乱，江离至少从中嗅出了几十种不同气息，突然，他眼神一凝。

“对了，还没问你为什么跟踪我们？”佘烨突然凑过来，一脸疑惑地看向江离。

江离茫然地转过头，有些心不在焉地说道：“碰巧有事想到这边看看，估计是记错了。”

“记错了什么？”佘烨好奇开口。

“没什么，”江离沉默地看向远处，“想故地重游，但是找错了地方。”

“哦，”佘烨恍然大悟，“正常正常，现在人族发展太快，几年就能变个样，更何况是你这样几百年不出一次门的妖，迷路什么的，习惯就好。”

江离终于转过头，赏了他一个白眼。

“很奇怪。”许垣在这附近观察了一阵，突然开口说话，反倒吓了陆晓芸一跳。

“这里的妖力很驳杂，强度也很低，”许垣说着，将手中一个极小的探测器拿出来，上面显示出数十道或深或浅的彩条，“而且经推算，至少是十年以前从妖身上分离出来的气息。”

许垣转过头，不偏不倚地看向江离，嘴里的话却不像是对着他说的：“你们说，这是怎么回事？”

江离只是抬眼看向许垣，眼角微弯，“不知道啊。”

许垣定定看了他两眼，没再说话。

“我觉得，应该是有人身上携带了妖的气息，倒不一定是妖自己带过来的。”佘烨一本正经地分析着当前的状况，他眨了眨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眼上浮了一层雾气，让他看不真切众人的表情。

另一边的宋队似乎正在对人说着什么，但声音很闷，像是隔着一块玻璃，他们甚至连身形都模糊了。

起雾了。

当佘烨意识到面前究竟是什么情况时，雾已经铺满整片天，只能依稀看见周围有几道黑影，和他们呼吸时发出的细微风声。

佘烨张嘴正要说话，天上突然响起一声闷雷，只一秒，大滴的雨一股脑地全灌进他的嘴里。

佘烨表情微变，慌忙闭上嘴，把脸扭到一边，他忍了几秒，猛烈的咳嗽声还是爆发出来，伴随着一口半黑的水。

“怎么了？”许垣的声音透过水雾，不甚清晰地传进佘烨的耳中。

“没什么？”佘烨品尝着自己嘴里的土灰味，又“呸呸”吐了两声，才道，“就是感觉现在空气质量挺好，好像品尝到了家的味道。”

短短几句话的功夫，在场几人就被淋成了落汤鸡。

“我说，你们就这么喜欢湿着吗？”江离有些嫌弃地抬了抬他已经完全湿透的袖子，又擦了把脸上的水，“那我先走了，你们慢淋。”

只是一瞬，几人就感觉身边少了一道呼吸声。

“不是，他真走啊？那他孩子怎么办？”佘烨伸手在旁边摸了一下，果然抓到了冥幽鄷的衣角。

许垣的嘴角扯了扯，懒得纠正佘烨的说法，他冷静道：“跟着我的脚步走，每十秒我会出声提醒一下方位，注意不要走散了。”

几人答应一声，佘烨想了一下，还是没有放开拉着冥幽鄷的手，他一边走一边将江离骂了个狗血淋头。

四人就这么走着，许垣凭着刚才那些微的印象，还真的让他走到一片屋檐下。

几人猛地呼吸了一口空气，差点被雨水憋死。

“测妖器坏了。”许垣突然出声道。

“什么？”佘烨和陆晓芸一齐转头，俱是皱紧眉头。

“这雨未免太大了些。”许垣说道，“测妖器的防水等级应该已经达到最高，我刚才一路用驱水符护着，不应该这么快就坏。”

几人平复着呼吸，无言地盯着面前巨大的水帘。

突然，佘烨发现一直以来都安静地待在自己身边的冥幽鄷，背后立马生出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

他僵硬地转过头，声音微微发颤，连拉着冥幽鄷的手都在微微颤抖，“你们有没有发现，他一直没有呼吸。”

许垣猛地转过头，直勾勾盯着冥幽鄷。陆晓芸被他的话吓了一跳，立刻往旁边躲了一步，躲向许垣身后。

冥幽鄷在众人的注视之下，依旧面无表情地站着，他的眼睛直直盯着前方，却没有聚焦，仿佛透过面前的几人，看见了其他东西。

三人无端打了个哆嗦。冥幽鄷依旧毫无所觉地盯着前方。

江离实在受不了浑身湿露粘腻的感觉，一闪身出现在屋檐下，他嫌弃地理了理身上的水渍，一挥手，空气流动加快，水分在他身上肉眼可见地蒸发，短短几秒，江离的衣服就已经干透。

他准备往前走点，找一个绝佳观影位，好好看看这场大雨。

“你是在找什么人吗？”身后突然出现一道声音，江离恍若未觉，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直到他说出那个名字，“江落月。”

江离脚步微顿，缓缓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