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建明，今天，你只要再敢动她一下，我一定这个孩子生不下来。”
柳建明回头，看到柳园原手里的东西，一脸惊慌，一个箭步冲过去，想要夺下来。
“别过来！” 柳园原挟着红衣女人，往后退了一大步，手里的碎瓷片在女人的脖子上留下痕迹，渗出血珠。
柳建明难得温和的语气，“园原，听话，你把阿姨放了，我们好好说。
“什么狗屁阿姨，她也配！”
女人比较瘦弱，再加上柳园原用了十足的力气，她挣脱不开，被禁锢得不舒服，也只能哼哼唧唧，“建明……”
对柳建明而言，这样的呼唤平时能让他心痒难耐，此时也让他心疼不已。他没办法靠近她们，又转过身来想要抓柳园原的妈妈。
好在杨帆反应快，一直挡在面前，不让他靠近，“请自重。”
眼见抓不住筹码，不过半分钟的时间，杨帆看到这个男人从凶狠，到讨好，讨好不成便要迁怒，最后甚至又带上虚假的笑容。
“园原，你这么激动干什么，你把她放了，有什么好好说嘛。”
“你们离婚”，柳园原言简意赅。
“这不是就是来谈离婚的吗？”
杨帆朝身后的女人看了一眼，她还是坐在地上，双眼无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知道我说的什么，你带着这个女人滚，房子是我外公留下来的，你休想，其他的东西我们不要，你带走”，柳园原的声音不大，但很干脆。
柳建明没接话，似乎是在权衡什么东西。
“如果你执意要这个房子，那今天就用你儿子的命来换”，柳建明今天之所以发疯，就是检查出来那女人肚子里是个男孩，带人上门逼柳园原母女两人离开，想要鸠占鹊巢。
“难道你的儿子还比不上这套房子？你看看，这小区已经很老了，也没有娱乐设施，你儿子以后在哪玩儿？而且你不是还有存款吗……”
威逼过后，又是利诱。
听到柳园原提他的存款，柳建明生怕被人听了去，立马出声，“好！房子我不要了，离就离。”
听到这句话，柳园原安定了些，但手里力道丝毫没有松懈。
“杨帆。”
柳园原十分稳重，杨帆则是竖起耳朵，听她说每一个字。
“你旁边的抽屉里，有一份协议书，你帮我拿出来，让他签字。”
杨帆试探性走了两步，见柳建明没有再伤害阿姨的意思，才迅速跑过去把文件拿了过来。
“签吧”，柳园原说道。
柳建明迅速扫一眼，很干脆地签了字，往旁边站。
杨帆把文件收起来，柳园原示意拿过去给她妈妈签。
“阿姨……” 杨帆看着面前的女人，说不清楚应该怎么形容，害怕？冷静？还是麻木？
杨帆还想再劝，柳园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很尖锐，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至少以前没有听过。
她叫道，“方华！”
杨帆看着这个叫方华的女人，脸上终于有了一点别的神色，她听到有人叫她，微微转头。
“方华，你签字，跟他离婚。”
柳园原不似刚才的激烈，转换语气，哄小孩子一样，很温柔。
“以后我们母女一起生活，再也不会有人因为你买了漂亮衣裳就打你。”
“你不要自责，没有爸爸我也不会被人欺负的，我会保护自己。”
“这不是你的错，没有人会怪你的，你只是离开一个不好的人，这是一件很小的事情，就像之前你说那个公司不好，就辞职了，这只是一个很小的决定，就比如你明天要不要去逛超市这样，不会影响什么的。”
“就算是有什么影响，也只会是好的。你相信我，妈妈。”
柳园原苦口婆心，方阿姨脸上布满了泪水。
“你不要害怕，没有人会看你袖子下的伤疤，它们都会慢慢好起来的，妈妈。”
说着说着，柳园原哭了起来，无数的眼泪涌出来。
杨帆没办法去安慰她，伸手去扶方阿姨。好在方阿姨不像刚刚那样颓靡，而是借着杨帆的力站了起来。
她接过纸笔，签字的那一刻还是犹豫了，杨帆害怕她不签，又不好出言掺和，在一旁暗暗着急。
方华突然笑了一下，手里握着笔就朝柳建明冲过去。
“啊！” 柳建明惊呼。
“哈哈哈”，方华把插在柳建明胳膊里的笔取出来，“原来你也会疼啊。”
“老子打死你……” 柳建明抬起手，又要打人。
柳园原大喊，“柳建明！你的儿子不要了吗！” 说着便把旁边的烟灰缸拿起来，放到红衣女人的肚子上方，作势要砸。
“你别冲动！我不会动她……” 柳建明咬牙切齿，拳头还没放下，不过往后撤了好几步，似乎是在证明自己的诚意。
方华站在原地没动，刚刚柳建明举起胳膊的那一刻，她也没有害怕。
脑子里上过无数的画面，他用尽全力的巴掌，扇在她的脸上，很疼，耳朵会耳鸣，只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听不见他的咒骂。他满是污垢的指甲会把她的头发勾起来，扯得头皮痛到发麻。
第二天，她还要用厚厚的粉底覆盖那些痕迹，因为自己可怜的自尊心，替这个渣滓粉饰。
好在她有一个很好很好的女儿，小时候会哭着喊着爸爸不要打妈妈，长大了会直接扑在她身上，阻止他的暴力。
想到女儿，方华再也抑制不住，大叫一声，随后把杨帆手里的文件拿过去，迅速签了字。
杨帆看到她写字的时候，刚开始的两笔还带了点红色，是那个男人的血。
“星期一早上九点，区民政局门口”，柳园原头脑很清晰，推着他们一步一步往下走。
“好。你现在可以放了她，我们现在就走”，柳建明稍作整理，看起来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现在放了万一你又动手怎么办，你先走，走到小区门口我自然会放了她。”
柳建明没办法，只得先行下楼。
杨帆站在窗边，亲眼看他走到大门口，向柳园原示意，这才放了人。
“有话好好说嘛，把人家都弄疼了”，女人声音娇气。
“赶紧滚”，柳园原打开大门，“他对妻儿一向如此，你好自为之。”
“那就不劳你操心了”，女人笑得意味深长，随即扭着腰身下了楼，关了门还听到她的声音在楼道回响，“我可不一样，我呀，怀的可是儿子呢……”
人都走了，柳园原和方华母女俩抱在一起哭了一场。
杨帆也没觉得尴尬，把地上的碎瓷片都打扫干净了。
柳园原打了电话让人上门换锁，搬家最快也要半个月，还得找房子，暂时还要住在这里，所以必须换锁。
然后又打了一个电话，“你最好不要反悔，我今天放了她，不代表我以后找不到她，如果你周一不准时去离婚，我就每天跟着你们，很多因素都会导致流产，你应该明白的。”
说完也不管对方回不回复，直接挂了电话。
柳园原把方华安顿在自己的房间，让她休息。
两人坐在沙发上，屋子里已经看不出争吵的痕迹，沙发脚旁边有一片没打扫到的陶瓷，不注意也不会发现。
“吓到你了吧。”
杨帆摇摇头，“你很勇敢。”
柳园原红着眼圈，“没有办法了。我怕我搞不定，他好面子，在外人面前胆子小很多，所以请你来帮忙。”
“很高兴帮到你”，杨帆一句话把整个事件带过，不那么沉重，仿佛只是帮了朋友一个小忙。
“嗯”，柳园原重重地点头，她找杨帆，就是因为她觉得杨帆能够理解她，不会嘲笑她。
事实证明也是如此。
杨帆一直待到中午，等锁换好，吃过午饭才准备离开。
推开门，晃眼一看外面站着人，杨帆眼疾手快把门拉过来关上，她不确定是不是柳建明。
两人透过猫眼，没看到人，但有听到踱步的声响。过了许久，那人终于开口问道，“请问，这里是柳园原家吗？”
听声音有点熟悉。
“是林成”，柳园原率先反应过来。
门打开，印入眼帘的是笔记本，还有试卷，以及拿着这些东西微微发抖的双手。
“你昨天没来上课。”
“嗯，有点事情”，柳园原站在杨帆身后，试图挡住她哭过的脸。
林成察觉到她有点不对劲，“你不舒服吗……”
柳园原立马清了嗓子，放大声音，“你想多了！我就算几天都不去，你也考不过我！”
杨帆站在中间，听着柳园原的豪言壮语，又看着林成涨红了脸。
“你怎么这样啊”，林成十分委屈，自己的关心被误解，抓耳挠腮，似乎在想怎么回击，“我一定会考过你的！”
说完气冲冲就往楼下走，不多时又跑上来，把手里的东西递过来，“新课笔记，还有地理老师讲的几个案例，都在这里了，你得好好学，我可不想赢了你之后，被说是胜之不武！”
柳园原不方便接，杨帆拿到手里，只瞥一眼笔记的功夫，林成就已经跑下楼了。
“好好学”，杨帆假装语重心长，把资料交到柳园原手里，也下了楼。
柳园原连忙跑到窗边，看到林成的背影，他已经走到外面的大道，步子不快，日头正是大的时候，颀长的身子只有一小团影子。
他毫无征兆的停了下来，一回头就精准盯上了柳园原站的那扇窗户。
“咚”，柳园原躲避，把一旁的课外书碰到地板上。她有点恼，只祈求他没有看到自己，丝毫没注意到心跳突然加重的那一拍。
林成看着楼上晃动的窗帘，抿着嘴唇窃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