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中，风雪凛冽。
即便是双休日，迟橙橙、陆真曦、方心、李梓悠四人也留在了学院寝室。
直到半个月后，期末考结束，呼啸着几欲席卷一切的寒风也终于停歇，雪也止了。
今日是冬季月休假期前的最后一天。
道路上的积雪已被清扫干净，下午放学，迟橙橙四人坐着学院出租车来到大门口。
互相挥手道再见后各自上了家里的车。
车内，陆真曦整理着围巾，忍不住回想刚才迟橙橙打电话时的表情。
果然有点不对劲……
不止是刚才，橙橙这三个多月以来，都有点怪怪的。
准确的说，有温砺哥在的场合，橙橙都有点怪怪的。
她之前有过猜想，怀疑橙橙她是不是……喜欢上了温砺哥？
但很多时候看起来又不像。
她始终无法肯定。
这份怀疑在两天后被打消。
粉色格子蛋糕店的小包厢内，迟橙橙坐在座位上，一脸纠结，面前最爱的招牌蛋糕都没吃几口。
这情况着实罕见。
对面的陆真曦疑惑：“橙橙，你怎么了？”
今天只有她们两人出来，方心和李梓悠都有课程安排。
迟橙橙欲言又止，犹豫片刻，还是起身坐到陆真曦身边。
“曦曦，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陆真曦看她这一脸纠结的小模样，好笑又无奈，也有点担心，到底是什么事能让一向无忧无虑的她烦恼成这样？
陆真曦点头：“橙橙，你想问我什么都可以。”
她会认真聆听、认真回答。
迟橙橙抠着手链上的珍珠：“曦曦，如果司承哥他们有了女朋友，你会不会害怕？”
陆真曦隐隐猜到了什么：“为什么要害怕？”
迟橙橙：“害怕……自己以后就不是他们最关心最疼爱的人了。”
陆真曦明白了，难怪橙橙这段时间怪怪的，原来是这样。
迟橙橙拉住好友的手：“我再换种问法，曦曦，你知道的，景臣哥他很关心你也很照顾你，对你的包容不说肯定比司承哥他们多，但一定不会比司承哥他们少。”
陆真曦闻言微怔，景臣哥确实对她很好很有耐心，不管她向他请教什么问题，他总是会温温和和地回答讲解。
外界人都说景臣哥为人冰冷疏离，拒人于千里之外。
可她并不这么觉得，除了家人和好朋友，她最信任的人就是景臣哥。
想到这，陆真曦微有失神。
迟橙橙：“如果景臣哥有了女朋友，曦曦，你会不会害怕？”
陆真曦心忽然一紧，一抹淡淡的，难以察觉的涩然弥漫心头，她发现自己竟然有点不愿去想象这种可能。
可是……人家也有自己的生活，这很正常。
陆真曦忽略掉心头的那抹失落感，微微笑着：“应该会吧，可能难免会有些失落，因为这代表着对方有了自己的生活，相处起来便不能再像从前一般了。”
迟橙橙同意这说法：“没错，我也知道的……”
女孩儿低着头，语气中满是低落：“曦曦，你看。”
她将手机解锁递给陆真曦。
陆真曦接过一看，发现是畅信的聊天界面，顶端显示着备注名“邱颖姐”。
目光落在最新的一条上，是今早发的。
——橙橙，你可以给我推一下温少的畅信号吗？
迟橙橙伸手过来又点开和饶娆的聊天界面。
最新的一条也是差不多的内容，同样也是今早发的。
——橙橙，我想添加温少为好友，你可以给我推一下吗？
迟橙橙语气无比低落：“我最近才反应过来，原来邱颖姐和饶娆姐跟我当朋友，是为了哥哥……”
陆真曦目光微沉，询问：“橙橙，我可以看一下上面的聊天记录吗？”
迟橙橙点头：“可以。”
陆真曦轻轻滑动，以生日派对的日期为界线，稍微看了一下生日派对之前的聊天频率，然后再对比一下派对之后的。
明显少了很多。
陆真曦想到了在牌局的时候，景扬哥说过，有一个女生和温砺哥表了白，想跟温砺哥要联系方式。
而那个女生，名字好像就叫饶娆。
邱颖和饶娆，陆真曦很有印象，因为橙橙在派对上和她们介绍过。
陆真曦大致看了一下最近这段时间的聊天内容，几乎都是在旁敲侧击地向橙橙询问温砺哥的事，有时候橙橙回得慢了，邱颖和饶娆还会一连发好几条信息来追问。
估计是看出了橙橙的迟钝，这几天的询问直接了很多，还发过视频通话，但是橙橙没再回过了，视频通话也没接。
时间都对上了，为什么橙橙最近的日常状态会怪怪的，原因在这。
迟橙橙抠着手上的珍珠手链：“她们喜欢哥哥，想要追求哥哥，按理来说我不应该阻止……可我就是不想把哥哥的联系方式告诉她们……”
“我忽然发现，比起对方跟我当朋友只是为了接近哥哥的事实，我更伤心的，居然是哥哥真的有了女朋友该怎么办？”
迟橙橙杏眼中的莹润光芒微碎，眼眸湿润，声含哽咽：“曦曦，我很害怕，害怕哥哥有了喜欢的人之后，就不再关心我了，我也不能再像以往一样跟他撒娇了。”
“我是不是很自私？叫了一声哥哥，便希望他一生都能当我的哥哥，希望他只能宠着我一个人。明明不是亲哥哥，我却想一直赖着人家，居然还不想让人家有自己的生活……”
她有些迷茫，喃喃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变得这样任性自私了？我是不是应该把哥哥的畅信推给她们才对？我不应该抗拒别人向哥哥靠近的……我太自私了。”
陆真曦连忙握紧她拉着自己的那只手：“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橙橙，别这么认为。”
陆真曦抬手轻柔拭去迟橙橙颊边的泪珠，柔声安慰道：“橙橙，这个世界上没有完美之人，自私是人性的本能，谁都或多或少拥有着，或曾拥有过自私的心理和想法。”
“你只是太依赖太在意温砺哥了，胡思乱想的人是很容易没有安全感的，同时的，也很容易钻牛角尖。”
迟橙橙吸了吸鼻子：“钻牛角尖？”
陆真曦点头：“你现在可不就是在钻牛角尖吗？谁还没有点自私的时候了？我有时候也会自私地想，真希望哥哥他们永远都不谈女朋友，只宠着我一个人，就这样宠着我一辈子才好！”
“每当我这样想的时候，又会开始自责反省，觉得自己这样未免太过自私了，然后将自己置进了烦恼的情绪当中。”
“是母亲察觉到了我的烦恼，安慰开导我，我才从情绪的死胡同里走了出来。”
“橙橙，你知道的，我是个很缺乏安全感的人，时常会胡思乱想地钻牛角尖，所以我非常能体会、能理解你的感受。”
迟橙橙握紧好朋友的手：“这就是钻牛角尖吗？”
陆真曦再度点头：“当然是！橙橙，你会觉得有这样的想法的我是个极其自私的人吗？”
迟橙橙急声：“当然不！曦曦你只是太依赖太在意司承哥他们了，会产生这样的想法是可以理解的。”
陆真曦露出温柔的笑意：“所以呀，你也别陷入这种自我责备的怪圈中，干脆就直接大胆地承认，我们就是自私怎么了？又没伤害到谁，喜欢那你们就去追啊，难道一定要我们心甘情愿去帮你们才行？”
迟橙橙慢慢从怪圈中挣扎出来，对啊，不帮不行吗？
陆真曦：“再说了，温砺哥是温氏家主，是W·帝行集团的掌权者，他的私人联系方式，本来就不能随便告诉别人。”
“这两个女生喜欢温砺哥想要追求那就自己想办法，来为难你做什么！”
橙橙本来就是个心软的性子，一向不擅长拒绝别人的请求，真不知道邱颖和饶娆是不是就看准了这一点，一直在追问，完全不考虑橙橙的感受。
陆真曦不免在心里冷笑，究竟谁才是真正的自私？
想追求温砺哥，倒是来麻烦为难橙橙。
殊不知越是这样便越会惹恼温砺哥。
迟橙橙闻言豁然开朗，对啊！为什么要来为难她？哥哥的联系方式，她不能说的，也不想说！
谁规定她一定得帮追求者来追哥哥才行？
没人规定！
生气又伤心的情绪姗姗来迟，没想到邱颖姐和饶娆姐是为了接近哥哥才来和她当朋友的。
她们把她当成什么了？向哥哥靠近的垫脚石吗！
迟橙橙接过陆真曦递过来的手机，气得想拉黑对方，指尖又顿在了屏幕上方，有点犹豫。
她还从来没拉黑过谁，她这么做，会不会伤害到对方？
陆真曦见状无奈，心软得不行，这傻乎乎的姑娘，对方的做法都已经伤害到她了，她还在考虑对方的感受。
真想把手机拿过来替这小傻瓜拉黑得了！
有了陆真曦的安慰和开导，迟橙橙心情开朗了许多，也终于有胃口吃蛋糕了，陆真曦松了口气。
但她并未把这件事翻篇。
到了傍晚吃饭的时间，陆司淮和温砺开车到粉色格子蛋糕店接两人。
佳姚私房菜馆的贵宾包厢内。
看到温砺出去接电话时，陆真曦也起身走了出去。
她安静地站在走廊的窗前看着外面的街景。
温砺回来的时候，看到她。
“真曦？”
陆真曦先是回头看了一眼包厢门：“温砺哥，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温砺看着陆真曦的神情，瞬间意识到她想说的事情和橙橙有关，青年茶褐色的深眸平和却冷沉，微点头。
“好，你说。”
包厢内，迟橙橙还正奇怪呢，怎么曦曦去了洗手间这么久？她有点担心，早知道刚才应该陪曦曦一起去的。
正想着，陆真曦推门进来。
迟橙橙放了心，又开始疑惑哥哥怎么接电话也这么久？
直到十分钟过后，温砺才回到包厢。
青年在女孩儿身边落座，面前的用餐碟内有一块金灿灿的炸芋头酥。
迟橙橙笑得小梨涡深深：“哥哥，这是刚才新点的，我已经尝过了，不腻人也不怎么甜，很合你的口味，哥哥，你尝尝看。”
温砺眸子柔和含笑，抬手揉了揉女孩儿的发顶，温声应着：“好。”
晚饭过后回家的途中，安静的车内，迟橙橙正在用哥哥的平板看最近很火的综艺。
一时间，车内充斥着综艺搞笑的音效和她甜如银铃的笑声。
在等待红绿灯的时候，温砺忽然出声。
“橙橙，哥哥没有喜欢的人。”
迟橙橙一下子愣住，转头看向驾驶座上的青年，她呆呆地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温砺也转头看着她，眉眼和语气皆无比柔和：“现在没有，将来也没有，哥哥不会喜欢任何人。”
“所以，当你一辈子的哥哥没有问题，只宠着你一辈子也没有问题。”
迟橙橙仍是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反驳着：“可是……这怎么行呢？哥哥你是世界最好的哥哥，我不希望你一直孤身一人，不希望你孤独终老。”
她虽然的确害怕哥哥在有了喜欢的人之后会忽略她，但这并不代表她真的希望哥哥能永远都不谈恋爱、不结婚。
而且，她……
迟橙橙抿紧唇，阻止自己再继续想下去。
多亏了演技加成糖果，她的面上没露出任何异样。
温砺实话告知：“我是不婚主义者。”
他从小到大没喜欢过任何人，他最了解自己，他以后也不会喜欢上任何人。
淡漠冷情还是华国外界对他比较好听的评价，在危莱、L国和N国，外界人称他为魔王、毒蛇、怪物……
说他是一个拥有理性的疯子。
他觉得这些评价和称呼都挺符合他的，小时候，就连母亲都会气骂他一声小怪物。
他的任何情绪都浅淡得接近于无，从未悲伤。
也从未真正的开心过。
不过……是在见到这个小馋猫之前。
有时候光是防着她偷吃甜食都得和她斗智斗勇，令他头疼得不行，一天能被她气到好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