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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望君念我衣带渐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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潼州一战危急关头,杨氏土司背叛太平军北上,而十九率保宁、夔州定中军残兵突围南下,与小春所率定中军精锐三面夹击太平军,大破敌。

太平军放弃重庆,退守顺庆,潼州、重庆、杨氏土司一时收复,然而保宁、夔州却双双沦陷。

不久,因潼州位置凶险,深入敌军腹地,无法长守,定中军遂退守重庆与播州宣慰司。

这场战争没有胜者,太平军没有达到一统四川的目的,小春与定中军也丢失了川东大半土地。

战报传至京师,傅东海指责小春丢失国土滥杀国臣,目无尊上罪当问斩,太子李谛为小春辩护,声称定中军将领曹镇南一意孤行犯下滔天大罪,若论保宁、夔州失守之责曹镇南首当其冲,且其通敌叛国理应问斩,小春不过为国除奸,更何况潼州一战小春力挽狂澜,若非小春力守潼州,眼下战局更是无法想见。

双方各执一词争论不休,永熙帝做出了最后决断——

曹镇南“通敌”,罪有应得;小春当戴罪立功,收复四川。

这一封旨意连同太子的一封密信被使者携带在身,自京师送往重庆府,官道之上连奔竭九匹快马,终于在六日之后,这道谕令与信笺跨越重重烽火,被快马加鞭送到了小春手中。

重庆主将战帐中,信笺被展平,小春扫过信中内容:

“相别一月,如度千秋,辗转反侧,长夜难眠......”

金炉香尽漏声断,剪剪轻风阵阵寒。

东宫无眠长开眼,红玉摇动寸心乱。

“惟藉往昔相知相伴,相渡难关,梦寐前尘,蓦然回首,身边人,在关山。”

忽而起身越庭栏,月凉如水薄烟残。

欲将离愁寄东风,迢迢山水几重关?

“忧愁风雨,忽闻战报,心切忧之,寝食难安,数年修佛,反入迷途,今合十掌,佛前长跪,祈君平安......”

东隅冥晦金未燃,烽火铁甲入城南。

杀业累身狂言者,长跪佛前祈平安。

“思心寸断,孤身孑然,惟望故人......”李谛长舒一口气,他颤抖着手腕落下那一句卑微的乞求,“怜我惶然,万自珍重,北归,速还......”

“粮草等物已遣亲信随行监察,送抵四川,万无一失,援军一事上意犹豫不决,恐因各地兵变,且蒙古近来多有动作,一时无可调之兵,若有回旋余地,我即飞书告尔。若能得胜自然最好,但万事务必以身安为上。”

“相思人落笔问安。”

信至此方尽,可谓字字泣血,句句缠绵,小春沉吟良久,方才道了一句:“明明只要说最后一段话就好了......何必说那些没用的话。”

“大人,那信使还送来了一个锦盒。”余玉龙双手捧着那神秘的锦盒,递给小春,“他说这也从东宫来的。”

小春微皱了皱眉,他随意地接过那锦盒打开来一瞧,却只见盒中静静地躺着一件旧衣与一张信笺。

小春百思不得其解地看着那件太子旧衣,拿起那张信笺一瞧,只见那信笺上用颇为缱绻的笔墨写了一行字——

“欲寄君衣,恐君不还,还寄旧裳,望君念我衣带渐宽。”

小春霎时间像是被火灼烧了手一般,飞快地将那信笺丢入锦盒中,而后“啪”地一声合上了锦盒,重重地将那锦盒丢在桌上。

余玉龙头一次见小春这副模样,他是真好奇:“大人,这盒中......”

“没有什么。”李谛尚在京师惴惴不安,柔肠百转,而小春远在四川咬牙切齿,当着余玉龙的面清清楚楚地骂了一句,“有病!”

“......”余玉龙一时默然,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出声。小春好不容易平复了心绪,这才平静几分,对余玉龙命令道:“去将十九、花在衣还有各部部将一同召集来,半刻钟后协商战局。”

余玉龙正色领命:“是!”

......

顺庆府,太平军驻地。

俞连决虽然在潼州失利,可他并非焦躁之人,暂时的失败并没有使他心烦心乱,反而让他吸取教训,更加沉着冷静地应对战局,可严钧却明显显得坐立不安。

主战帐中,俞连决正与陕南起义军首领付涛交谈:“付将军,如今太平军与陕南义军汇合,兵力不下三余万人,足以成逐鹿天下之势,还望将军与我们严将军同心同德,协力并进。”

付涛推辞道:“不敢当,我等于陕南早已听闻过严将军的名号,太平军乃是首倡之义军,且军容整肃至此,我等当以严将军马首是瞻。”

他们相谈倒也融洽,可严钧却终是耐不下性子,事实上他的心鼓噪得连方才二人说了什么也没听清,他终于出声打断了二人的对话:“付将军。”

付涛转头望向严钧,好声好气:“严将军有何吩咐?”

“我只是想问,你们是怎样让保宁、夔州的朝廷残兵跑了的?”严钧一番话问得尖锐,付涛当即噤声,不安地望向俞连决。

俞连决动作微顿,但他很快接道:“回禀将军,那伙残兵诡计百出,躲过了义军兄弟的追捕,且咱们太平军也纵容他们过了关卡,若要论错,无非是各打五十大板,真真是没必要追究的事情了。”

付涛沉吟片刻,终是澄清道:“此事责任却在我们......俞军师,有一事我还未来得及同你细说,今日既然话说到此,不妨一并说来。”

“付将军请讲。”俞连决抬手请道。

“咱们陕南义军起兵之时,军中将士尽是农家子弟,纯善质朴不必多言。后来军队募兵,倘若有生意破产、良善豪绅、良知小吏欲加入我军,我军也大开方便之门,尽管如此,我陕南义军兵力也不过五千有余,粮草兵戈更是匮乏,难以攻占陕西重镇。”付涛一边讲着,一边沉沉叹了口气。

“将军困境,在下知之。”俞连决道。

“俞军师是明眼人。”付涛道,“为大势所限,我不得不接纳一些......一些先前不愿接纳的人入义军之中......”

“付将军是说当地豪族?”俞连决摆了摆手道,“倘若他们愿洗心革面,献出家储田地,也算是一大助力,可吸纳入义军之中,倘若仍不改旧俗,即需以手段镇压之,我想付将军比我明白。”

可付涛听了仍是惴惴,他终是下定决心,将情况全盘托出:“不,俞军师,不止当地豪族,还有......山匪。”

“绿林英雄亦是友军......”俞连决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付涛沉声打断:“是土匪,杀人越货的土匪。”

此言一出,俞连决当即一怔,过了良久,俞连决才出言打破宁静:“残害百姓的土匪,原是我们的敌人。”

“那是盘桓在陕南势力最大的一伙山匪,他们各个山头连横交错,势力与我陕南义军旗鼓相当。”付涛微微低下头来,避开俞连决目光的审视,“不吸纳他们,他们便会同官府来剿灭我们,我没有选择的余地。”

“可......”俞连决再也沉不下气了,他还想说些什么,可战帐外一道响亮而粗蛮的声音却骤然响起,打断了俞连决的话——

“严将军是在这个战帐中吧?我就我说他娘的没说错嘛!”

“唰!”帐帘被一只黑铁一般的大手打到一旁,一个皮肉虬劲几若隆起群山的高大汉子毫无礼节地走入战帐中,他大大咧咧地扫视一圈,当目光触及到严钧时,才惊讶似的向严钧拱了拱手:“您就是严将军吧,我仰慕您已久了,啊哈哈哈哈!”

另一个贼眉鼠目,细瘦如杆的人也跟在那汉子的身后走了进来,他径直抬手在那汉子的后脑上给了个爆栗:“懂不懂礼数,拱手?你以为是咱们山寨,快给严将军跪下!”

那贼眉鼠目的人说着便拉着如山的汉子朝严钧跪了下来,还分外殷勤地磕了个头,严钧随是将军,可他一待俞连决如同恩师挚友,二待军中将士犹如兄弟,故太平军中并未有什么下跪之礼,严钧一时受宠若惊,忙请他们二人起来,问他们的名姓。

那山一般的汉子答道:“我是熊宽,原西山寨当家,咱们军中的副统领。”

那贼眉鼠目的瘦子答道:“回将军,卑职陈寿,原东山寨当家,也是陕南军中的副统领。”

付涛见二人谄媚之状,不禁冷笑一声,神情鄙夷,而严钧却点了点头道:“二位兄弟不必客气,在我们太平军中,没有下跪磕头的事。”

熊宽挠挠脑袋不知如何应答,陈寿却眯着一双窄眼笑道:“将军此言差矣,军中或无这样的礼,可王府、皇宫却有这样的礼啊。”

此言一出,俞连决向来从容温和的眼神当即如寒刀一般射向陈寿,他沉声问道:“陈副统领是什么意思?”

陈寿扫了俞连决一眼,便轻蔑地收回了目光,他只朝着严钧献媚道:“卑职的意思是,严将军威名赫赫,名震天下,何不趁势称王,号令群雄?”

严钧的眼中掠过莫名的闪光,他不知想到了什么,以至于喉结都因激动而微微滚动,可他的理智终于还是占了上风:“可先生说过,我等义军乃为百姓夺天下,故广收人心,倘若称王,便是以奸贼之名谋朝篡位,人心向背,到底不是件简单的事......”

俞连决看着严钧,他将将安下些心来,可陈寿却做出一副讶然的模样,惊道:“俞军师此言差矣!何谓谋朝篡位?大齐命数已尽,严将军天命所归,不称王才是逆天而行!严将军谦逊,故不欲出头,可若有宵小之辈谓将军威望不足服众,方不敢称王,将军又将陷入何等境地?将军又该如何广召义兵,统领群雄?”

熊宽连声附和:“正是!正是!”

严钧在思考,他的目光与俞连决的双目悄然对上,可严钧却倏忽之间避开了俞连决的目光。

乌云渐渐笼罩心头,俞连决前所未有地严声斥道:“胡言乱语!有识者皆知,若欲立不世之功,当缓称王,倘若为一时风头自立为王,且不说失了民心,常言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副统领岂非连这个道理也不懂?!”

陈寿冷笑一声,他还要反驳俞连决,可严钧却止住了他们二人间的争吵:“陈副统领忠心可鉴,然而称王一事,还是暂缓为上,多谢副统领好意。”

“严将军既有计划,我等便不献愚策了。”陈寿恭恭敬敬地向严钧弯了弯腰,可他下一句又道,“只是严将军身边的这位俞军师,将军面前负气言语,不知是失礼,还是......没将将军放在眼中呢?”

熊宽再次附和道:“问你呢,军师。”

他们二人出现这短短时间,俞连决几乎破功,他实在对这二人的谄媚无耻感到恶心至极。

“俞先生乃是我的老师。”严钧有些严肃道,“还请二位莫要如此说。”

严钧虽然被那二人的称王之议捧得有些飘然,可到底还是信任俞连决,俞连决听闻此言,他起伏的心绪才微微平缓下来。

付涛无可奈何地看了俞连决一眼,他朝俞连决使了个眼色,俞连决明白他的意思。

付涛是想说,看吧,这两个祸害。俞连决感同身受,深恶痛绝。

陈寿和熊宽一时有些语塞,他们又待了一些功夫,说了些奉承严钧的话,才依依不舍似的走出了战帐。

而俞连决第一次用这般厌恶的目光,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

这两个人绝不能留在严钧的身边,他们会消磨严钧身上所有的帝王之气。

他们也绝不能留在军中,因为他们一定会千方百计地摇动军心。

不能留,俞连决握紧了背在身后的手。不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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