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得改日了……”薛存聆一扬下巴,只见门外不知何时出现了栗棠的身影,她身量瘦弱,头上扎个细细小小的发髻,一双俏圆的乌眸机灵地望向他们,脆生生道:“谷主让我寻你们吃饭去。”
谷雁宁一见她来,便地跑去掐她的脸,“也好、也好,改日叫咱们阿棠一块儿吃山鸡和野兔。”
几人去膳房吃罢晚饭,便去寻了佛花盈,她正被严加看守,几位内门弟子不敢轻易松手,生怕这位杀神外逃,无法,只得由谷雁宁同薛存聆一起进去,候着她将晚饭吃完。
佛花盈倒没有绝食抗议,她的身份没有暴露之前,这些人也不会杀他。见她小口小口吃饭,忽而露出一点黯然的神色,薛存聆问道:“崔夫人可是想你夫君了?”
佛花盈端着这一碗金玉羹,流露出想念的神色来:“我夫君为我下厨做的第一道菜,便是这碗金玉羹……”
谷雁宁同薛存聆对视一眼,一同道:“你和崔副城主是如何认识的呀?”
其实他们二人没有抱着眼前这位崔夫人会开口的想法,却见这位容色惑人的女子眼睫一眨,忽而落下几行清泪:“我当时……初来中原,一时不察受了伤,他救了我。”
女子略作思考,隐去信息,缓缓地叙述起来。
二人初见在天音阁的门畔,佛花盈吃醉了酒,已然忘了她并未带着她的小蛇出门,只在树上兀自喃喃:“阿白,我的阿白,你在哪儿?”
树下不知何时立住一位文弱的玉面书生,他手中抱着只狸奴,正往树上望。
佛花盈感觉到了,呵斥他:“看什么?登徒子。”
那人被骂也不扰,捧着白猫,问道:“这是姑娘的小宠吗?”
却是巧了,那只猫确实通体雪白,浑如佛花盈喃喃的“阿白”之名,猫儿被抱在怀中也不见挣扎,甩甩尾巴,一副慵懒模样。
佛花盈满脸酡红,打了个酒嗝,“我的小宠,是只小蛇。”
话音刚落,忽有一人喊道:“花儿、花儿。”
这下,怀中的猫动了,它一蹬腿,喵喵叫着冲向那人,只见他抱紧狸奴,又气又急:“叫你乱跑幸亏叫我寻见你,否则公子定要罚我一顿。”
他说着便跑去了。
玉面书生眨眨眼,怀中少了一只猫,倒多了个醉酒的女人。
佛花盈吃吃笑道:“一时……没坐稳……”
男子赶忙松开手,小心叫她扶住这棵大树,问她:“姑娘可是天音阁中人?”
佛花盈身子一歪,酣睡过去。男子见状,更不敢多说什么,只好坐在她身旁,乖乖等她醒来。
待到佛花盈醒酒,打更人刚过,身旁的男子还是一脸好脾气地道:“姑娘,你该回家了。”
她没想到会有人守她一夜,远处明明还有她的手下亲信,也不知道这男人是如何想的。
“我送姑娘回去吧,夜深露重,姑娘独自一人,恐有宵小。”
于是他当真送她回了家,还误将身后远远坠着的暗卫打趴一片,一收手,又是那副文文弱弱的样子。
中原人,当真都如此深藏不露吗?
三月后,二人于翠云峰重逢。
佛花盈易容打扮,偷盗了城中官员的一颗南海夜明珠,金银珠宝,她是不缺的,不过是因为好玩儿罢了,彼时她的天玄梵音不过入门,她又自视甚高,一时不察着了道,被几人围攻,差点身死。
那时他刚从天龙禅寺启程,途径翠云峰,适时出手相助,岂料背着她返程时,无心掉入翠云峰一处洞内。
三个月朝夕相处,二人情愫暗生、珠胎已结,崔朽全然不知她身份,只许诺道,待回千雀城,他便备好聘礼,前去关外求亲。
求亲……
一个正道的副城主,和她一个人人得而诛之的妖女,如何会有好结果?
他们想法子离开翠云峰后,佛花盈在中州才联系到手下人马,分别那一日,纳尔多亲自来接她。
佛花盈故作冷漠,强撑道:“我们二人道不同、不相为谋……从此,恩断义绝。”
她没有想到,自己这位从小长大的义兄,竟拿自己的这条命威胁崔朽。是啊,崔朽的身份,还是自己亲自和亲信说的……
崔朽答应了。
他们达成了一份交易,待教中图谋已成,她和崔朽可以隐姓埋名,从此不问世事,远离江湖。
直至东窗事发,她只收到父亲和义兄传来的信件,说是崔朽被千雀城所灭,他们二人,就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
二人心中均生出几分慨叹,特别是谷雁宁,一时眼含热泪,就差嚎啕大哭了。
只是听到故事结尾,薛存聆忽而一脸古怪道:“可是,崔副城主并非千雀城人所杀,早在夜盛要囚他之时,他就已经身亡了。”
佛花盈不可置信,一时语气都有几分僵硬:“可我当时,已有身孕,他……他不会丢下我和腹中胎儿的……”
薛存聆怕引她癫狂,一时小心道:“来药王谷的那几日,燕郎与我说过一些体己话,他原也奇怪你为何如此执着要找他们二人复仇,故而那日打斗方才出言激你……”
“本来,一切事情都应等夜盛夜大人醒后再与你对峙,可我却觉得眼下告诉姐姐你也许更好,等夜大人醒了,你心里也做个准备。”
谷雁宁眨巴眼睛,一时不敢说话,见面前秀美的女子萧索失神,赶忙道:“如今发现疑点,倒是好事,我猜,这其中的误会定是陀兰旧部搞的鬼。”
谁知,听完谷雁宁的话,佛花盈的脸更是惨白,她浑身颤抖,低低自语道:“竟是如此……原来,一开始他就要死……”
这是什么意思?
薛存聆同孤雁宁对视一眼,皆面露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