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宥安不明白,十万分的不明白。
眼前的教授虽然有点年纪了,但应该不至于认错人,他和元瑞真的大学时就认识?还关系不太好?不可能呀!
元瑞不是这么说的。
而且他们要真的认识,那他一开始批普普通通打工人的马甲有什么意义?元瑞又有什么理由不戳穿他的假身份?
教授认错人的概率极低,加上元瑞不可能对他说谎,所以……这到底怎么回事?总不能是教授或者他哥失忆了或者记忆错乱了吧?
他想不出合理的解释。
裴元瑞递给齐宥安一个安抚眼神,继而看向张文昌,坦然自若道:“同样身为您的学生,之前没机会确实不无遗憾,阴差阳错而已,或者说是……时机未到,好在就像您说的,以后还有机会。”
张文昌点点头,确实,之前没能合作是很遗憾,但年轻人嘛,年轻就是资本。
齐宥安听完,跟着点了点头,是呀,之前没机会认识是挺遗憾的,但这却是他的庆幸。
教授应该也只是感慨这个吧。
想到这儿,他心里有数了,顺着元瑞的话道:“教授放心,人都是会变的,我也知道自己之前任性了,我好好改,而且我跟元瑞现在关系挺好,以后肯定能有一起做点什么的机会。”
他和元瑞是一个专业,对方也有做金融投资,所以他这话不是虚说,不是糊弄老师的场面话,而是真心的。
来日方长呢。
张文昌仔细量了会儿齐宥安,倍感欣慰,传闻不假,对方的变化相当大,毕业多年,总算是懂事了,有成长就好。
平心而论,从学校到毕业后继承各家的公司,那些所谓的死对头之间的矛盾,主要是齐宥安挑起来的。
俗称没事儿找事儿。
而现在能看到他最出色的两个学生冰释前嫌、握手言和,是他作为老师的幸运。
他笑吟吟道:“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裴元瑞看了眼齐宥安,明白对方肯定误解了一部分,挺好,歪打正着吧。
告别了老师,离开大礼堂前,齐宥安想了想,跟元瑞道:“我没瞅见裴家那位,上次的事情虽然客观上两家各有获利,但确实也帮我解了燃眉之急。
“我去问问工作人员对方有没有来,如果来了,我还是想当面道个谢,让这件事彻底翻篇,很快,不耽搁事儿。”
裴元瑞的眼中闪过一抹思量,道:“我和你一起去。”
“好。”
齐宥安没多想,元瑞陪他去见死对头,他心里都更有底气些。
那毕竟是针尖对麦芒的死对头呀!
来到一个工作人员面前后,他客客气气道:“你好,打扰一下,请问裴总今天来了吗?”
校内校外,圈里圈外,就那一位裴总。
尽管上次对方堪称雪中送炭,但他对“死对头”还是很很很很很排斥,化敌为友的成本太高了,他不觉得真有这个必要,就没多去了解,反正以他们的关系,真见了面,称呼一句裴总就已经是客气的了。
至于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
工作人员听到齐宥安这话之后,表情空白了三秒钟,紧接着礼貌询问道:“您是问裴、总、今天有没有出席吗?”
“嗯,对。”
确认没有听错后,工作人员的表情有点难绷了,那什么,他看向齐宥安身边沉默着没说话的人,一个脑袋都堆不下蹭蹭蹭往外冒的感叹号和问号。
啥?
找裴总啊?
裴总这个大个本尊不就在这儿呢?
鉴于提前收到的通知,鉴于眼前的裴元瑞看过来的平静和善的眼神,他硬着头皮保持着微笑,回道:“裴总时间冲突,很遗憾今天并没有出席。”
齐宥安暗自松了口气,看向元瑞,笑道:“那就不凑巧了,下次吧,有机会再说。”
裴元瑞和齐宥安对视一眼,附和道:“随缘就好。”
“嗯。”
齐宥安应完,跟工作人员道了谢,和元瑞一块儿离开了。
被留下的工作人员看着齐宥安和裴元瑞的背影,兀自凌乱,那什么,这是在玩儿什么他们看不懂的play嘛?!
假装失忆?
还是在秀、恩、爱?!
苍天可鉴,刚才齐宥安看裴元瑞的眼神里满是信任,就像在看邻家哥哥,亲昵得很,而据说没有出席的裴总呢?
眸色黑漆漆的,确实是传闻中的深不见底,不可捉摸,但是!
跟齐宥安对视的时候,那双不怒自威的凤眼偏又温柔得好像蘸着柔柔的水波,包容且宽纵,好像在看恋人一样。
他冷不丁打了个寒颤,有点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那俩可是出了名的死对头呀!
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裴元瑞转身递了个眼神过来,没什么温度,带着明显的提醒和警告意味,示意他闭上嘴。
他忙不迭点点头,大佬放心,他就是个石头!
目送两人走出视线,他才放松下来,跟着就发觉后背都湿了。
刚经历了裴家这位大佬的眼神洗礼,再回想人家刚才看齐宥安的眼神,如此明显的双标让他越发混乱了。
是ooc了吧,绝对是ooc了吧?或许刚才根本没人跟人他说话?说不定是他忙疯了以至于做了白日梦!
死对头怎么可能忽然变成相处融洽又甜蜜的爱人!
齐宥安这边,对工作人员心里的惊涛骇浪全无所知,也没注意到离开时元瑞回身看的那一眼,他的注意力都在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上。
和元瑞一起重温对方的大学生活!
吃了午餐后,两人去图书馆逛了逛,又喝了下午茶,接着去逛了展览馆,出来时已经五点多了。
一天下来,齐宥安兴致很好,尽管没能真的跟元瑞做校友,但今天逛了这么一圈,听对方讲讲过去的事情,好像贴近了些。
算是多少弥补了他的遗憾。
往停车场走的时候,天色已经黑尽了,校园里暖调的灯光漫漫洒落下来,朦胧且柔和。
两人肩并肩走着,中间隔了一个拳头的距离,齐宥安过一会儿就要去看看身边的人,脚步轻快,尽管入了秋的傍晚微微凉,他的心头却暖融融的。
轻盈而丰满。
有着脚踏实地的安定感。
他放松地问道:“晚上吃什么?”
裴元瑞看了眼齐宥安,又望向前方,提议道:“火锅怎么样?秋天的第一顿火锅,我想和你一起吃。”
齐宥安没有马上回答,随着一阵空气的轻微波动,他连呼吸都慢了。
十几秒后,他扭头看向身边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的元瑞,嗯?悄摸摸勾过他的手指握住了,面上还一片镇定坦然,好像没暗戳戳牵他的手!
这么淡定的嘛!
他抿了抿唇,手心里滚烫,在这个初秋的傍晚,另一个人的温度就这么无声又汹涌地传了过来,在他的心里激起了好高好高的浪头。
裴元瑞转头回应了齐宥安的目光,继续问道:“不想吃火锅?那换其他的也……”
“不换!就火锅!”
齐宥安率先移开了视线,目不斜视地盯着前面,同时扣紧了交握的那只手,不就是不说嘛,他也会。
表面上老正经了。
裴元瑞的唇角这就压不住地翘了起来,尽管灯光昏暗,依然能看得到身边人泛起红晕的耳根,如果现在去贴贴脸颊,九成九是一片滚烫。
但不行呀,再凑近些,小太阳就真要着火了。
接下来这段路,齐宥安的话都少了。
之前两人也牵过手,也有过拥抱,但那都是很私人的环境,除了他俩没有其他人,而现在不一样,尽管路上人不多,可也不是完全没人。
他跟元瑞挨得近,灯光又昏暗,知道大概率不会被看见,但心里还是又紧张又高兴。
等走到车边时,他手心里都出汗了。
牵手牵得静悄悄,松开时也一样。
他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没带犹豫地撇下了自己的车,依旧坐在元瑞的副驾驶上,就是一路都没怎么说话。
问,就是怕声音抖抖抖的,泄露了他的紧张可太没出息啦!
裴元瑞保持了恰到好处的沉默,播放起舒缓的钢琴曲,待会儿可还要吃饭的,见好就收为上。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略微用了些力气,那些意犹未尽的贪婪与不舍,都被收敛在了克制之下。
眼下这样就很好,一步一步,他会走到身边人的心底最深处。
去摘获最丰美的果实。
望着窗外的街景,他的眼底无声的弥漫着一些思量,说起来,当初定的猫一年,只休息一年,现在已经超出预期时间了,可他还不想就这么结束。
再缓一段时间,或许不会太久了。
吃过晚餐,又被送到楼下,齐宥安望着元瑞的车子驶过转角了都没收回视线。
他这手心里还是烫的。
一直到洗完澡、画了小确幸上传、抱着毛绒绒躺在床上了,他还伸着手上下左右地看,好像能看出花儿来。
越看,脑子里越是烫得慌,晕乎乎。
这大概就是、就是初恋吧。
他缩在被子里,不由得感慨自己的好运气,能遇见元瑞这样好的人。
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他还在想,如果是跟对方谈恋爱,如果是跟对方有一个属于他们的小家,如果是跟对方做那些只是想想就很羞羞人的事……
他并不排斥,反倒有期待,还有带着满足的开心。
或许……
校庆日之后的几天,他见到元瑞,尽管相处上大部分时间跟往常一样,但偶尔的,某个眼神相撞的瞬间,又觉得有点微妙的不一样。
好像心尖尖上有猫尾巴在挠一样。
说不上来的感觉。
但他肯定的是,这种感觉丝毫不惹人烦。
就像元瑞之前跟他说过的,既然不讨厌,那就顺其自然,往前走着再看看,车到山前必有路,时候到了,就是柳暗花明,豁然开朗。
这天早上,他跟元瑞一起吃了早餐,从猫一年出来后刚坐上车,就收到了杨泓发来的消息,附带一张照片,点开后看清楚的瞬间,一股嫌恶感就满溢出来了。
是一堆俗艳的红玫瑰。
就在齐氏大厦外面,物业那边他早打过招呼,公司的大堂不是谁谁都能进的,可这样就导致那些玫瑰露天摆在了外面。
反倒更招摇了。
是妥妥的公开示爱。
而做出这样不着调恶心事儿的,就是被他明确拒绝过不止一次的魏正轩。
他的表情冷了下来,车里没其他人,他没掩饰自己的不快,带着显而易见的烦躁、不耐烦和厌恶,直接给杨泓打了电话——
立刻马上现在,去把那些乌七八糟的玩意儿清理干净。
他不希望自己到公司的时候还能看到那些碍眼的东西。
玫瑰有什么错呢,错的是准备玫瑰的人。
然而。
杨泓他们能清理掉玫瑰,一时半会儿的,却拿杵在他们齐氏大厦门口的魏正轩没办法。
动手动脚?报警?
那就闹得太难看了。
快到公司时,齐宥安刚得知楼下的状况,思索着怎么彻底搞定不知道眼色两个字怎么写的魏正轩,以前他不乐意跟对方纠缠,现在更是厌倦。
他不想惹元瑞烦心这个。
离公司还有一个路口时,他又接到了齐嘉树的电话,对方已经听说了今天早上的事,专门打电话过来就一个意思,别怕得罪魏家,这种人不用惯着。
真有什么,股东那边当叔叔的去搞定。
这话稍稍缓解了他的烦躁,叔叔是站在他这边的,而且也不是为了顾全所谓的大局会要求自家孩子忍气吞声受委屈的那种长辈。
这一年相处下来,他对这位嘴硬心软又护短的叔叔算是有点了解了。
挂断电话的同时,他也拿定了主意,不管怎么说,今天被恶心到家门口来了,他还需要给对方什么面子?
公司立足靠的是实力,没有实力,空有一幅花架子没用,脸面更是没有一分钱的价值。
两家现在没有任何合作了,他不怕闹翻。
他没有直接把车开到停车场,而是径直停在了大厦前,下来车,他扫了眼还守在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