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鹤作为坐骑时,体型庞大了不知几倍。
穆瑛沾了乌鸦的好运,可以跨坐骑上,并能搂住仙鹤的脖颈。
因为接取了任务,楼长特意叮嘱仙鹤将它们送至排查地附近。
一过家门而不入了。
就在穆瑛兴奋地拨弄着仙鹤背上的羽毛时,突然听见有其他人靠近。
因为眼睛被蒙住了,所以其他感官反而变得更加敏感起来。
这让他默默地朝后倚靠过去,燕白就在他身后。
没办法的事,没有安全感。
来人停在几步之外。
“谁啊。”穆瑛小声问着燕白。
“接我们来的人。”燕白凑到他耳边,气息扑在他的耳朵上,也小声道。
穆瑛不清楚燕白是听声辨人还是尚未佩戴眼罩。
不过一听说是善玄,他就更加往后靠去,几乎快要挤进燕白的胸膛里。
他平息凝神,专注地感知着,结果等了许久,才听见善玄叹了口气,说道:“若不知去处,可归于来处。”
什么意思,让他回天衍宗吗?
燕白似乎是笑了。
穆瑛感受到他胸膛轻微的震动,很难分辨情绪。
于是他挠挠头,说道:“好的,谢谢。”
说完,又道:“那我们便出发了。”这句话,既是说给善玄,也是说给燕白。
“尊客慢行,再会。”善玄道。
再见再见,再也不见。穆瑛内心嘀咕道。
下一瞬,仙鹤不带一点预告地腾飞,重心不稳的穆瑛连忙朝前一扑,抱紧了仙鹤的脖颈。
没有安全带真的很不规范,穆瑛默念阿弥陀佛,祈求平安无事。
于是,燕白搂住了他的腰。
不搂不知道,一搂吓一跳。
没想到燕白手臂的肌肉如此有力,穆瑛都快觉得自己的腰间被钢筋箍紧了。
穆瑛想起来了,燕白似乎怕黑。
他道:“白哥,你......放松点,勒太紧了。”
燕白道:“抱歉。”
穆瑛拍拍他的手臂,安慰道:“不要怕,有我在,很安全的。”
说完,燕白确实放松了自己的手臂,但是他另一只手臂也缠上来了,自腰间到肩膀。
燕白手臂的脉搏与穆瑛的心脏同频共振了。
这下穆瑛被彻底抱住了。
穆瑛只好抓住仙鹤背上的羽毛。对不住了鹤仔,但我现在没办法搂着你。
也不知过了多久,穆瑛只觉得自己的脸都吹僵了,终于伴随着耳朵的嗡鸣声降落了。
呼吸多了云端的清冷空气,乍然闻见带着雨后草木气息的空气直叫人心旷神怡。
他们交还了眼罩,被仙鹤叼在嘴里。
那仙鹤临行前,甚至还泪眼兮兮、依依不舍地回望了穆瑛一眼,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啼鸣,身影彻底消失在天际。
魅力这么大。穆瑛感动了。
也是终于开上外挂了。
燕白微微一挑眉,拍拍穆瑛的肩膀,唤出了穆瑛的乌鸦。
“到底谁才是你主人?”穆瑛对着乌鸦说道。
乌鸦“嘎”了一句。
穆瑛与燕白打量着四周,他们位于金陵城的郊外。
远远地还能听见金陵城内的喧闹。
但这儿又是一处林深草长的地儿。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人类尽量不要去一些人烟稀少的地方。
“走吧。”穆瑛掏出信函,“开始工作了。”
穆瑛想着,抢天衍宗的活干了。
正在被穆瑛惦记着的天衍宗里,有一个人也在惦记他。
谢丘禾在自己的屋子里来回踱步,不停地啃着自己的手。
薛宅的事在不久前已经上交给师父和长老们了。
师父依旧是那副淡淡的神情,没有夸奖,也没有批评。
只有岑真长老褒奖了几句,并且给了些灵石丹丸作为奖赏。
李蔚他们信守诺言,没有说出他们遇上了一名长得与大师姐几乎一模一样的凡人男子。
他们倒是回归了正常的修炼生活,像是把这件事完全忘记了一般。
只有谢丘禾自己,还困在其中。
若是那人真是大师姐,且不管她是如何存活,究竟是否变成了男子。
现在沈承善已经和黎清清成婚了,沈承善再也不可能成为他和大师姐之间的阻碍了。
这个想法就像一团火,在他荒芜的内心里熊熊燃烧着,挠心挠肺般勾得他魂不守舍。
若非前段时间一直稳定在金丹中期的修为出现了突破的先兆,他绝对不会被师父留在宗门里准备晋升。
然而这突破的机缘,也是因为在薛宅遇见了“大师姐”后,本就因心虚而不稳的道心更加破碎后才获得的。
这才是真正的破而后立。
谢丘禾想到这里,不由得痴痴地笑了起来。
大师姐.....不管你是生是死,都是我最珍贵的机遇啊。
谢丘禾一遍一遍地低声说道,而后揪着自己的心口,脸上的神情都变得癫狂起来。
阳光透过窗格照在他身上,他的脸却完全笼罩在阴影里,地上的影子莫名地扭动着。
他匍匐下身,跪倒在地上,一只手死死捂着心口,另一只手徒劳地在地上挣扎,磨出五道血痕。
谢丘禾喃喃道:“大师姐......我好疼......我好疼啊。”
他抽噎着,脸上却是诡异的笑意。他从胸口里翻出一张被保存极好的手帕,样式很新,是近一年的款。
他把脸埋在手帕里,贪婪地呼吸着手帕上的气息。
伴随着身体一阵不自然的颤抖,他陷入了最深的幻境。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太阳都已消失,屋子里只有永恒的黑暗。
谢丘禾翻过身,神情恢复了平静。
无论那个人是谁,他一定要找到,并且得到。
如果是大师姐,那自然是最好。
失去了修为的大师姐,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大师姐,再也没有旁的人来打扰。
如果不是大师姐,区区一个凡人能长得像大师姐,也是用光了十辈子的福气。
能作为大师姐的替身便是那人长这幅模样的意义了。
他伸出手,把那张手帕紧紧攥在手心里。
这是一年前,谢丘禾又一次因心疾不得不卧床休息,因疼痛流下泪水时,大师姐用来替他擦眼泪的那张手帕。
他鬼使神差地偷走了它,一直贴身放在胸口处。
“大师姐,等着我。”
他站起身,整整衣服。
已经是金丹后期的他,而今行动十分自由。
即便他还是金丹中期的修为,也少了许多约束。
因为身为弟子表率的大师姐已经不在了,再没人能扛起这个头衔。
岑真长老的亲传弟子李蔚倒是辈分排行顺位于大师姐,但是奈何谢丘禾的师父是天衍宗的掌门,李蔚说到底也管不到他。
师父的弟子只有他和黎清清了。
而师父......
想到他,谢丘禾嗤笑一声,再无一点尊敬。
谢丘禾避开了掌管宗门出入禁制的执事,用上次出任务偷留的出入令牌,未惊动任何人就悄然离开了宗门。
修仙者行路速度不可用常理来推断。
尤其是谢丘禾又掌握了许多的灵器法宝。
他很快就到了曾经化为一片废墟的薛宅。
薛箬芸全面接手了薛家的产业。
曾经妄想继承这一切的薛桂成的私生子因为薛桂成的死亡,也失去了在薛家的立足之地。
薛箬芸只说了一句“没上族谱又没验过血脉,舔着张大脸就到处乱叫”,就把人彻底赶走了。
因为薛家的事与异物诅咒有关,为免民心恐慌,官府上报后收到通知统一口径,把事情压下去了。
只说薛家被流窜的山匪洗劫杀害,全宅上下几十口人只活了薛箬芸一人,因为当时薛箬芸正在外跑商。
也因此,薛箬芸得以在原址上重建薛宅。
相较于之前富丽堂皇的薛宅,薛箬芸的审美就简单许多。
也有人建议她换个地方,或者重新买个宅子。
她都拒绝了。
没人知道为什么。
谢丘禾到的时候,薛箬芸正好归家。
她才处理完一间新开的铺子里的账目。
这间铺子的盈利能力超出了她的预想,也带领了一种新的风潮,随着商人的行商逐步朝其他城都蔓延。
突然出现在她身后的谢丘禾,将她吓了一大跳。
薛箬芸下意识准备跳窗,就被谢丘禾定在原地,不得动弹。
薛箬芸见无法逃离,且来人暂时没有要直接取她性命的意图,便镇定心绪,开口道:“这位侠士孤身闯入女子闺阁,想来不是单单图财图人的。”
谢丘禾打量了一圈四周,没有感知到任何与修仙界有关的气息。
他冷冷地瞧了一眼,便道:“当初救下你的人,你还记得多少?”
薛箬芸闻言却是笑了,说道:“小哥,你找错人了吧。我何时被救过?薛宅被山匪屠戮时,我正在外地跑商。”
谢丘禾不慌不忙,随手拉过椅子坐下,说道:“别装。当初封印你记忆的时候,我是留了一手的。”
薛箬芸依旧是一副看不穿想法的笑脸,客气说道:“听不懂。我并未见过你,至于封印记忆......我也是跑商的,侠士无需用这种骗小孩的江湖手段来诈我。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问,你知道的,我们生意人崇尚交易。”
谢丘禾失去了耐心。
他两指并起,遥遥点上薛箬芸的眉心,牵引出一丝白雾的絮状物,那白絮愈发纤长,而谢丘禾也逐渐用上了全身的灵力,双指都微微有些发抖。
薛箬芸的脸上也出现了痛苦的神色,若非她被定住,此刻必然会痛得躺在地上打滚抽搐。
终于白絮被抽离,薛箬芸也昏死过去。
谢丘禾将那道随时都要飘散的白絮拍进自己脑海里,是他想找的记忆。
画面支离破碎,并不连贯。
大师姐坐在轮椅上,与一旁的人笑着说些什么。
这人他知道,那该死的燕白。
大师姐身后站着两个人,都是那晚碰见过的。
抓取他人的记忆只能看见画面,并不能听见声音,他无从得知大师姐在说什么。
下一瞬间,是一张纸。
字迹模糊,看不清楚,但是隐约可以判断出,是一份书契。
这便是全部内容,随后记忆就破碎消失了。
谢丘禾睁开眼,解开了薛箬芸的定身术,薛箬芸立即瘫软摔在地上不省人事。
他没有理会,反而在薛箬芸的屋子里翻找了起来。
他在找那份书契。
找了许久,终于在薛箬芸的床垫与床板间找到。
那份书契上写着的名字,一边是薛箬芸,一边是北乾。
北乾......
谢丘禾默念着,几乎要咬碎了这个名字。
会是那个算命的名字吗?
这种神棍也能跟在大师姐身边,真是祖坟冒青烟。
他看了看书契上记载的双方地址。
薛箬芸的地址便是薛宅,北乾的地址处写着金陵城。
谢丘禾笑了。
找到你了,大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