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从不缺暖阳微风，也不少暴雨雷鸣。

关易没细数经历过多少雷鸣，也没憧憬过太多微风。

身后风扇开到最高档，风声簌簌。

是房间太安静了吗，每天都会听到的风扇声怎么偏偏今天这么吵，心跳也是。

想着想着，关易下意识捂住心口，屏幕里的晏辰彧目光灼灼，有浓的情。

对于他说的话，所有情愫到嘴边最后只憋出一句“谢谢”。

他头发还没干，有滴水珠略过睫毛滴到桌上，闭了下眼很快睁开。

“困了么？”晏辰彧问他。

关易摇摇头说：“我睡得很晚。”

“是吗。”晏辰彧道。

尾音很平，听起来不像是疑问句更像在陈述。

关易蓦地想起晏辰彧前几天才刚来家里借宿过一晚。

“打算几点睡？”晏辰彧没有拆穿他的谎话，又问。

关易想了想：“再过半小时吧。”

再这样半小时就好。

看到晏辰彧嘴唇动了。

“你是在笑吗？”他问。

“见到你心情就会不错。”晏辰彧告诉他。

关易不自在地刮了一下鼻梁，鼻尖上的小痣挤扁又变圆。

其实这晚他们只聊了些没营养的话题，他想不出太多话题，但他希望这样能让晏辰彧开心些。

不知道回家后晏辰彧家发生了什么，刚开视频时他是从未见过的凌厉、阴翳的样子，即便仅是一闪而过。

晏辰彧头歪向一侧，手撑在面颊：“有什么想点的菜吗？”

关易飘走的思绪倏忽然被拉回。

他想，晏辰彧是在说明天早饭。

“你不用帮我带，我会好好吃饭的。”

“可是我想跟你一起。”晏辰彧这样说，“不过，你不愿意……”

“好吧。”关易即时截住他后面的话，很快答应，“我没有不爱吃的食物。”

“那我们来个快问快答吧，凭第一反应回答好么。”晏辰彧手随意放在桌上，上身凑近些，这样就好像马上就能触碰到他的呼吸。

关易屏住呼吸不敢动，注视一屏之隔里面那双茶色的眼。

“关易？”晏辰彧又叫他一声。

他说好，眨了眨眼不明白晏辰彧要干嘛。

“问什么呢？”

晏辰彧眼尾弯起，淡淡道：“喜欢豆浆还是牛奶？”

关易：“牛奶。”

“小笼包还是馄饨。”

“馄饨。”

“喜欢晏辰彧还是洛知澄？”

“晏……嗯？”关易差点脱口而出。

“菜单收到。”晏辰彧低下头浅浅一笑，抬起头来已经不笑了，催促关易：“快去睡觉明天见。”

他有双多情的眼睛，笑起来总是含情。

“晚安。”关易抬手沿眼尾摩挲而过。

晏辰彧睫毛长，在眼下留下一片阴影，手指压在那里就好像关易真的在他皮肤上留下过痕迹。

真想每天都视频聊天，这样就可以很认真地看他的脸，还可以像现在这样偷偷触碰他的皮肤。关易想。

“晚安，关易。”

晏辰彧的面孔随这一句消失在关易眼前。

现在只剩风扇孤零零的声音，手机还立在书上，他眼睫垂着，看光标一下又一下闪烁，身体里好像破了个口子，空落落的怎么都填不上。

屏幕上方跳出个对话框。

烘焙老师告诉他，课程已经排好，让他确认下时间。

-

午休时间，同桌问关易还是不要一起去食堂吗。

关易拒绝了。

想起来晏辰彧说要和他一起午饭的事，一上午他们都没打过照面。

可能是他一时兴起提的吧，关易没有回头看，挤进了人群中。

紫菜包饭吃腻了，他在想要不试试鸡肉卷。

突然有人拍他肩膀。

“怎么没等我？”晏辰彧。

紧跟着洛知澄也过来了，胳膊十分顺手的往关易肩膀上一搭，“一下课就找不着你人，你要是不来今天加那么多菜我俩不得撑死。”

“加菜？”

“这周他家里阿姨来做饭，打好招呼要做三个人的餐，他爸巨严格，剩半桌我估计都要跟着一块挨骂。”

“你们可以努努力多吃点。”

洛知澄瞟来个悠悠的眼神，勾住关易脖子不让他走，被晏辰彧踹了一脚悻悻收回来。

“我们现在要去哪？”关易问晏辰彧，“去你家么？”

“他家。”晏辰彧。

为了午休，洛知澄在学校附近买了套房子，他家阿姨和晏辰彧家里阿姨一周轮换一次。

是套不算大的公寓。他们到的时候桌上已经摆好饭菜。

从进门起阿姨就在注视关易，关易局促地捏了捏衣摆，微笑着打招呼。阿姨也只是颔首回应了一下。

晏辰彧已经为他拉出来椅子，他们坐在一起。

早晨也是这样，洛知澄来得晚，关易坐到他的位置。小馄饨里还冒着热气，牛奶也还温着，晏辰彧桌上也有同样一碗，不过不是牛奶，是咖啡。

合适的机会好像到了。

关易想中午如果能碰到那群小猫，就带晏辰彧去看看，中午不在就下午放学。

又在想。晏辰彧说的机会，期限到了吗。

“想什么呢？”晏辰彧递来一碗汤，勺子摇摇晃晃碰撞出叮当响。

关易摇摇头。他真的不挑，晏辰彧给什么就吃什么，拿起勺子舀一勺正要往嘴里送，晏辰彧扶了一下他手腕。

“烫，等下喝。”

洛知澄筷子往桌上一放，远离餐厅扔下一句：“你们继续。”

汤面上热气散去，关易的勺子在里面晃了晃。

“我们在学校每天都会这样么。”他问。

“不喜欢吗？”

“我怕会习惯。”关易夹起汤里脱骨的肉放进勺里，“没有人会一直在一起。”

“但总有人会再见。”晏辰彧揉着关易头发，“如果我们哪天分开，你要记住我一定会来找你。”

关易抬起眸，睫羽轻动，晏辰彧帮他拨弄开挡眼的碎茬。

-

午休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

以往关易觉得这段时间很长，他可以睡一会再做做题，今天只是跟晏辰彧吃了顿饭就该走了。

联盟附中午出来吃饭的人不少，现在全挤在校门口。他们慢下来站在最外面，不想跟大部队挤。磨磨蹭蹭走着，倏地窜出来一人撞到关易身侧。

绿毛看见关易，眼睛一转又看到晏辰彧，立马捂住肿成猪头的脸。

“我我我、我路过，真的，马上就消失！”

“怎么回事？”洛知澄刚睡醒，起床气还没过，蹙起眉凑过来。

绿毛已经跑远了。

晏辰彧单手插兜：“之前被关易揍过。”

“昨天又被揍了？”

关易回头看一眼洛知澄，“我不是随便打架的校霸。”

校门口疏通了，这么一个小插曲大家都没在意，跟在人群后面进校。

路过花坛时关易找了一圈没找到小猫们，希望放学的时候有吧。

他的运气好像在遇到晏辰彧后变好了，放学时小猫真的出现了。关易转身往班跑，在门口没刹住，迎面撞上了人。

撞进他温暖的怀抱中。

“忘记什么了？”

是晏辰彧的声音，信息素在他的领域中弥漫开，而关易贸然闯进了这个领域。

关易想要快点让开，动作间发现晏辰彧的手还停在背上，轻轻触碰着他肩胛。

“你想去看小猫吗？”他在他怀里扬起脸，刚跑过脸颊还在泛红。

没发现自己邀请的方式多么拙劣，无厘头。

“我需要帮你拿什么？”

关易从储物柜里拿出猫条和小包猫粮，晏辰彧从他手里拿走猫粮，只留给他轻便的猫条。

关易经过窗户时总会往外看一看，他怕小猫跑掉。

有些东西会随时间流逝，才显得珍贵，但会让他恐慌。

因为他的长大总伴随分别。

他们走出教学楼，校园里人已经很少，小猫还在，在花坛里欺负花和叶。

关易蹲在那里找到猫咪们的碗，晏辰彧问：“它们有名字吗？”

关易摸着小橘猫：“这只叫太阳，白色是云朵，大一点的橘猫是猫妈妈叫花花。”

片刻后，他说：“只有我这么叫。”

面颊挤在双膝之间，声音闷闷的，像是快要哭了一样。

晏辰彧敛下眉眼看向蹲在眼前清瘦的少年，启唇：“现在多了一个人和你一起。”。

放学的钢琴曲响起，《Always with me》在舒缓的风里飘荡，操场上还是会有情侣恋恋不舍，手牵手在橡胶跑道上编制粉色的梦。

关易听到晏辰彧的话，抬起脸笑了。

阳光正浓，完全照在他脸上，连细小的绒毛都在发光，仿若镀上一层金边。

他说：“晏辰彧，我说的机会，就是今天。”

他看到晏辰彧在注视自己的眼睛，不过没有很久。然后俯下身完全挡住了光，他的脸在关易眼中无限放大，几秒后唇上留下湿软的触感。

他们的唇瓣在片刻后分开，呼吸中黏连缠绕着信息素，自彼此鼻间回转。

“谢谢你给我机会。”晏辰彧不知什么时候，也同他一块蹲了下来。

抵在他额头上，嗓音喑哑。

他的手指慢慢刮磨过关易的唇，温热吐息一下又一下覆在面颊。

“你呢？”关易垂下眸子，睫毛似是跟着心跳节奏在颤，他的紧张总是难以遮掩却还是问了。

他想要一个答案。

晏辰彧的手指撬开他两瓣唇往下压了压，“关易，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