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先生的家具店里,今天无人光顾,生意冷冷清清。
往年的“五一”假期,装饰城里人流量特别大,肖先生和妻子在店里忙得不可开交。今年格外清闲,妻子所幸不过来了,只留他一个人看店。
他坐在收银台前,随意盯着一个东西发呆,手指不自觉地拨弄着桌上的一支中性笔。那意犹未尽的神情,带着情愫,带着怜爱。
肖先生是南京本地人,今年42岁,有一个读高中的女儿。装饰城里的商户都知道他,他可是男人的表率。事业心就不用说了,他白手起家,一路打拼奋斗,成家立业,33岁的时候就在南京市区买了一套150平米的房子,还买了一辆奔驰车。
更重要的是,他还是一个孝顺父母,顾家,对兄弟仗义的好男人。他和妻子是别人眼中的“神仙眷侣”、“模范夫妻”,妻子也是很多女人羡慕的对象,同样是女人,都说她怎么那么命好,嫁了那么好的一个男人。
商户中有几个年轻少妇主动勾搭过他,都被他严词拒绝了。的确,他有吸引女人的资本,人到中年了,身材保持得非常好,头发浓密,皮肤紧致,西装永远都是干净笔挺的,还有淡淡的香水味。
不过,肖先生也有一个很奇怪的习惯,那就是除了需要用到身份证的地方,他绝不会对别人说出他的真实姓名。他只会告诉别人,他姓肖,叫他肖先生或老肖就行了。如果是陌生人,他则会随便编一个名字,这也给他的生活带来了诸多不便,但他依然坚持这个习惯。
比如昨天,他去一个游乐场谈生意,见到一个假期打工的学生妹,他就告诉她,他叫张牧。
说起那个学生妹,肖先生就如二十岁的纯情少年,脸红心跳。那种激动、紧张的心情,让他觉得,他已经深深爱上了那个姑娘,无法自拔。即使他们只见过一面,说过几句话而已。
肖先生拨弄着中性笔,回想着那个姑娘苗条、性感的身材,清纯的脸庞,还有那勾人魂魄的哀伤、忧郁的眼神。她站在那里,就会激起男人的保护欲,好想把她搂在怀里,为她遮风挡雨。
然后,放纵欲望,亲吻她,一件一件地脱掉她的衣服;再欣赏着她惊恐的样子,爱抚她颤抖的身体,完全占有她,肆意释放自己的情欲。
她一定会反抗,她越反抗,越害怕,他便会越兴奋。
只是这样想着,肖先生就已经感觉情欲难耐了。他有一个连妻子都不知道的特殊技能:只要女人站在他面前,他就像长了透视眼一样,能看到女人赤身躺在床上的样子。
从小姑娘到老太太,无一例外。
因为这个特殊技能,他已经看到过很多女人的身体了。他对那些生活条件好,没受过什么苦的女人提不起兴趣来。反倒是那些家境贫苦,有着悲惨遭遇的女人,能让他充满欲望。他就想把这样的女人压在身下,尽情地享受她们的身体。那个打工的学生妹,真是让人垂涎欲滴啊!
有人说,繁重的体力劳动,身体的疲惫,可以让人忘却精神上的痛苦。江明桢在今年春节打工的时候就已经证实过了,答案是,并不会。
对于一个心里已经千疮百孔的人来说,辛苦劳动,只会带来身心双重的折磨。即便如此,这也是一件没得选的事。
“五一”七天假期,江明桢背负着自责和悔恨,以及对林尚川的思念,打工赚钱,她还有一年的学费和生活费需要自己去赚。她没有条件去找一个风景优美的地方散散心;也没有条件花钱购物来排解心中的苦闷;她也没人可倾诉,家里人已经七个多月没有联系过了,似乎没有她这个人,没人在乎她的内心。苦难无人代替,只能自己独自承受。
张老师的一个朋友在游乐场工作,五一假期需要兼职的学生。张老师首先把这个机会给了江明桢。工作内容是负责游客接待、游玩项目的安全规则讲解;售卖公仔、纪念品。工作时间是09:00-19:00,工资8元/小时,假期结束后统一结算。
明桢很珍惜这份工作,七天就可以赚560元,她每顿饭只吃1.5元,这些钱够她用好久了。她十分卖力地工作,一刻也不让自己闲下来,能多干点就多干点。
与明桢在一起工作的几个女孩子嘲笑她:
“你看大学生就是蠢,在学校里只知道读书,没有社会经验。我们这是按小时算工资的,混够小时就行了,干多干少也不影响拿钱。”
她们个个精明地把自己手里的活儿都交给明桢干,明桢也毫无怨言地接了过来。她不会考虑是否吃亏的问题,她要让自己忙起来,她不想让别人看到她总是眼含泪水。
这些事情,正好被一个中年男人看到了,他走了过来,盯着江明桢看。他觉得这个姑娘的气质和那些初中毕业的打工妹完全不一样,她的仪态很好,那清纯的模样让他无法移动目光。
“妹妹,你是大学生出来兼职啊?”
明桢抬头看着他,那含着泪水的眼睛实在让人着迷。在这短短的对视中,中年男人已经在脑子里幻想着这个姑娘赤身躺在床上的样子了。他努力掩饰着自己的生理反应。
“嗯,先生您要买点纪念品吗?这边看看,可以带回去送给孩子,亲戚朋友。这边的几款非常受欢迎的,买的人很多。”明桢说道。
“这些我全要了,你们大学生出来兼职不容易,大热天的。我全买了,你可以下班了吗?我带你去休息一下,我叫张牧。”
“谢谢您了,太感谢了。我给您装起来,再送您一个礼品袋。我们要晚上7点才下班呢。就不去了。”
“那没事儿,我也在这里工作,我们都是晚上7点下班,那下班了我来找你,我请你吃饭。没别的意思,就是看你一个小姑娘打工不容易,我女儿也和你差不多大,她从来没有打过工,娇气地很。你叫什么名字?”
“江明桢。”明桢很羡慕她的女儿,也感动于他的善意,她无论在哪儿,都会遇到好心人,便答应了。
游乐场里,游客的尖叫声,小孩子的哭闹声,人群的嘈杂声,这一天工作下来,明桢又饿又渴又累,脑子里嗡嗡的。
又是一个夜幕降临,与之相伴的是居民楼的灯火通明,那是别人的归宿,不是她的。
明桢站在街道上,望着天空,心中又想起了林尚川,他如影随形,存在于她的每一个笑容里,每一滴泪水里。全国这么多省份,他会去哪里呢?自从林尚川离开后,她的手机就没有关过机,每天期盼着他的电话,可终是一场空。他为什么能做得这么决绝?她在他心里算什么?他竟然能说放下就放下!
“小姐,游乐场关门了吗?”
这刺耳的称呼把明桢从忧伤的思绪中拉了回来。谁在叫她?她最讨厌别人叫她“小姐”了,这实在是一个很难听的词儿!曾经那些肮脏不堪的黄色谣言,导致别人都恶意地叫她“小姐”,就差在她胸前挂个大字牌游街了。
明桢看到叫她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带着一个小男孩。
女人穿着破旧的衣服,身上满是泥土,头发上的头油和灰土已结成块了。小男孩看起来很兴奋,东张西望,对这里的一切都很好奇。
“已经停止售票了,不让进了。”
女人听到明桢这么说,脸上露出了笑容。
她凑近明桢说:“太好了,我跟我儿子有交代了,他非吵着闹着要来游乐场玩儿,门票多贵啊!我哪有钱给他买票,故意等这个时间来的,这样就骗过他了。”
说完,女人又哄儿子说:“看吧,不是妈妈不带你来,是我们来晚了,都关门了。下次我们来早点,今天就在门口看看算了。”
男孩很失望。但还是跟着妈妈走到游乐场大门口,跟着妈妈手指的方向,见到了什么是过山车,什么是旋转木马......
明桢看着他们,已经忘了这位妈妈刚才叫她“小姐”了,她是个很不容易的母亲。
中年男人按照约定的时间来接明桢了。他看到明桢的背影,心生怜爱,悄悄地站在身后,盯着她看。如果有人在背后盯着我们,我们其实是能感觉到的,这或许就是人自我保护的一种本能。
明桢马上回头,看到了张先生。
“张先生,下班了。”
“叫我张牧,叫先生就生分了。我比你大不了几岁,叫名字就行,叫哥也行,更亲切一点。”
从大一开始,林尚川就告诉过她,女孩子要自尊自爱,洁身自好,她一直牢记于心。一个陌生男人而已,叫什么哥!
“张先生,谢谢您今天帮我的忙,买了那么多,应该是我请您吃饭才对。”
“不谢,不谢。不用这么客气,我正好饿了,我带你去吃饭。”
明桢跟着男人走了一段路,到了一个洗浴桑拿的地方。
“小江,你今天累了一天了,我看你也流了很多汗,我们进去放松放松吧,这里很舒服的。”张先生已经急不可待。
此话一出,明桢马上知道他的意图了。她原以为他真的只是出于同情,出于善意才对她这么好。
明桢冷笑一声,说道:“我有个急事儿,差点忘了,我要马上回去了。”
她转身就跑,跑到一个水果店门口,这里人多,她叫了一辆出租车,赶回金陵学院。上了车,明桢的心还是跳得很快,这一刻,她无比思念林尚川,如果他在身边,她怎会这样担惊受怕?她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以前她也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她病得快死了,一个看着憨厚老实的男人,为她腾出一个地方,让她躺着休息,实际上是要趁机偷摸她的隐私部位。
有些人的善意并不是免费的,它可能需要我们付出昂贵的代价,还得我们自己学会分辨。因为我们看不到他们的另一面是什么。
其实不只是她。
五年前,白末镇上有一户人家,男人常年在外打工,家里只有女人和一个儿子。儿子淘气贪玩,掉到河里淹死了。女人经受不住打击,变得疯疯癫癫,常在家衣衫不整。镇上的两个有家有室的男人趁机去女人家里猥亵她,事后还对别人炫耀,她很有味道。
有一类人,他们在强者面前是柔顺的羔羊;在弱者面前,他们就会变本加厉,变成嗜血的豺狼。他们对那些没有反抗之力的女性,没有任何的怜悯之心。他们根本不在乎她的悲惨遭遇,也不在乎她是不是快死了。他们只想占便宜,少了不嫌,多了更好。
明桢一想起这些,心中愤懑,那是她的故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