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玥意识朦胧,娘亲的抚摸总是让人眷恋的。她额心忍不住在娘亲的掌心蹭了蹭:“阿娘……”
明玥试图抓住女人的衣角,好像这样就能留住她一般。白蚕双针的技法已经熟练于心,明玥眼角渗着泪,还想再唤一声,女人已经抬指封住了她的唇。
即便是在这样的关头,她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让人莫名感到安心,明玥有些恍然,好似躺着的地方并不是什么火焰阁,依旧是她从小生活的溪莲山。
“还记得阿娘同你说过的话吗?”
明玥点点头:“记得。”
“说给阿娘听。”
“阿娘说,此行命数已定。此后数载,相依无靠。我与阿姊,珠联璧合,定要齐心。”
“记住了?”
女人俯下身来抵住她的额头,明玥伸出小小的手臂环住她:“娘亲不要走。”
“娘亲没有走。”云浅轻轻抚过女儿的肩膀,那里已经被她种下了白蚕:“娘亲始终与你们同在,娘亲以后,会在天上看着你们,保佑你们姐妹二人回到溪莲山。”
“溪莲山……”明玥听见家的名字眼睛愈发莹润,她还太小了,小到犹如一粒尘埃那么大,小到根本想象不了还能回家。
女人就摸摸她的头,在她额心上亲了亲:“娘亲相信,会有那一天的。”
“到时候,阿莲与阿玥都能回家。”
“那娘亲呢?娘亲怎么办?”
“若是真到那一天,你们就在古银杏上给阿娘挂一盏长明灯,也给掌门挂一盏。我们会看到的。”
明玥收回思绪,盯着猫咪的脖颈出了会儿神。白刃提着灯盏照过来,明玥却突然抬起头:“白刃,我阿姊玄镖骨绝成了。”
白刃稍顿了下,看见她唇边荡开的笑意,也跟着弯起了唇:“恭喜莲门主。”
他话音方才落地,明玥却又抬头凑了过来,两人眼睫离得极近,她稍抿了下唇:“阿刃,我需要你帮我。”
“月主想让我做什么?”两人言辞间气息近乎交织在一起。
明玥略垂下眸,神色略斟酌了会儿却道:“算了。”
白刃不解其意,想要追问。明玥却已经转身回撤:“时候不早了,明日再说也不迟。”
这是和他卖了个关子,不过白刃对她向来言听计从。见状也不追问,嗯一声便跟上。两人出了暗室以后各自回房休息,白刃睡的地方就在明玥旁边,就置着一道隔断。
他自然没有睡熟,躺下不久就听见床边传来的脚步声。明玥将他戳醒,手里拿着那盅白蚕,还有一杯温水。
她将蚕丹递过来,喂到他唇边:“吃吧。”
白刃压下心底的异样,抬眸看着她的眼睛,张开了唇。
白蚕丹入口即化,有些微苦。明玥又递来温水,他也一并喝了。做完这一切,明玥转身欲走,被他一把牵住了手臂:“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呀?”明玥冲他眨眨眼,一副乖乖小白兔的模样。白刃抓着她的力道渐渐松下。
他最吃她这套。
“真的不做什么,就是有些东西我还没想明白,今天这么晚了明天理清楚了就告诉你嘛。”
“那为什么突然给我吃白蚕丹?”
“是突然吗?”明玥食指在他鼻尖上戳了戳,收回去仔细和他算账,“你自己算算,浪费了我多少颗?”
“……”
“睡觉吧。”
“好。”
-
晃荡的水声在身前打了一圈涟漪,白刃是被热醒的。可在他记忆里根本就没打算睡着。白刃稍稍敛了下眉,那杯温水里加了东西。
明玥究竟想做什么?
白刃有些急切,担心出事。稍一动作才发现不对,他的手腕被绑住了,两边都带上了铁链。动起来会有叮铛的声音。
不仅如此,眼前也是漆黑一片,被罩上了一层丝带,不怎么透光的那种。
白刃暗暗使力,一下竟然没挣开。倒是激起了周遭一应的水花。他唇心稍抿正待继续用力,女声就在不远的地方响起:“醒了?”
听见是她,白刃停下动作但还是问了一句:“水里加了什么?”
“含春笑。”
明玥伸手扯掉了覆在白刃眼上的丝带,眼前的场景冒着白雾。白刃才认出这是内室的温泉。
平时明玥沐浴的地方。
他虽然知道这里,但却从未踏足过。最多也只是在外面守过她两回。像现在这样被两只手绑在这里还解开了中衣的模样。
着实是……不成体统。
“明玥。”他唤她的语气难得有些无奈但细听还是纵容:“你想做什么,都可以跟我说。”
只要想要,哪怕欲念痴嗔。
他都照单全收。
“我只是还没想好。”明玥努努嘴,她转过来,身上只穿了一条襦裙,齐胸的样式将大片瓷白的肌肤裸..露在光下,漂亮得几乎晃眼。
“阿姊练出了玄镖骨绝,我想帮她。”
明玥为白蚕双针的主针,和拓拔文夜命脉相系。虽然对方因为功力深厚能够屏掉她大半的感知,但是自从惑三开始帮他炼化傀蛇以后,明玥越来越能感受到拓拔文夜功力在日渐猛增。
他许是用了什么手段。
焰尾蛇。
也是够丧心病狂的。
此事宜早不宜迟,阿姐好不容易破了玄骨十境,玄镖骨绝大成。正是最好的时机。她此时怀孕,白蚕双针相系就是拓拔文夜功力最易松动的时候。
届时,届时……
明玥早已下定了决心,她向着白刃走过去,沾了水的掌心抚上他的脸颊:“阿刃,我要一个孩子。”
白刃眼眸微敛:“猜到了。”他俯下身在她唇边吻啄一下。药效已经上来,他还是尽力沉下声郑重道:“怀孕会很辛苦。”
“那能怎么办?”明玥其实也有些害羞,不敢怎么正视他。干脆一把环住了他的腰将脸埋下去:“你又不能生。”
“你真的想好了?”
明玥点头,白刃便俯身倾了下来,他的吻从她唇边一路向下,没什么章法地落在她的脖颈、肩胛。最后反复吮着她的耳畔,带了两分喑哑的气音:“给我松开。”
明玥闭着眼睛像个鹌鹑,她看着被他咬掉了绸带的襦裙,耳朵烧得厉害声音也闷闷的:“你会吗?”
他确实不会。
“可以学。”白刃胆子大起来,在可移动的范围内单手反压着她的后颈亲她,明玥被迫仰着头,终于解开了对他的束缚。
一路辗转到床榻,明玥裹得像蚕蛹,看他坐在床边认真地观摩那本图册。明明不是什么正经的书,他看起来却像是在阅览密令。眸光专注而认真,明玥视线没处放,索性盯着他的耳朵。
“纸老虎,你再看就要熟了。”她小声嘀咕。
白刃果然放下书,然后直接俯身钻了进来。
长指被他递到唇边:“咬着。”
……
被蛹之下,山川起伏。
不眠之夜,将近晓天之时,两人从温泉处回来。尽管已经累得手都抬不起来但明玥还是不太放心,她在黑夜中抓到对方的一根手指,说话几乎哑声:“再试一回……”
白刃用行动向她证明了不可能,专注给她揉腰。许是他动作太温柔又或者实在疲累,明玥没一会儿就撑不住闭上了眼睛。
身下的人呼吸渐沉,白刃也放轻动作。垂眸盯着那一道长长的眼睫,想到之前这里眼尾通红的模样,忍不住俯下身亲了亲明玥薄薄的眼皮。
感觉会被莲门主打死。
再说吧。
反正玥玥会护着他的。
-
明莲走在路上不知不觉打了个喷嚏。她没当回事,顾自下着台阶。
她帮江辞衍间接调动了陈延进,南境局势稳固,中洲就有多余的兵力对付两部大军的虎视眈眈。她方才从望天宫出来,用中洲布防图换到了三月红的解药。
惑三不在,算他运气好。
不过明莲也并未放在心上,她既然练出了绝杀,自然不会再等太久。待清点完探门内属,便要来一场清算。
明莲想着信步下完台阶,到了明月殿的廊檐。今日倒是稀奇,没见着人。
她想着便背身走了过去,到了院内,几树梨花常开不败。打理的人用了心思。明莲脸上没什么表情,随便来个人都不能从上面找到别的情绪。
只有极少的人或才看得出来,她心情不错。
明莲一步步到了殿前,抬手叩响门扉。室内传来一点细微的响动,这里是后院,寻常女侍不敢近身来打扰。
明莲等了一会儿,来开门的是明玥。
她手里拿着一柄团扇,看起来像是不慌不忙,只是望着她时睫毛稍颤了两下。白刃自然跟在她身边。
明玥掩着团扇对她笑起来:“我当是什么风把莲门主吹来了……”
明莲倚着门扉没应,待话音一落眨眼之间的功夫便弯了唇:“进来讨杯茶喝。”
她说完,一并叩上门扉。
方圆几里的暗探都被玄针送走,明月殿外监视撤开。拓拔文夜最近忙得抽不开身,对于阁内稍有松懈。
明玥却是眼皮突地一跳,她本就心虚,生怕被姐姐看出端倪。忙摆着架子应付:“莲门主请坐。”
莲门主往前一步就捏住了她的手心,明莲虽然在行医上没什么造诣。可到底师出针咏门,探脉如饮茶。一摸上去连表情都冷了下来。
反手对着白刃就是一招,直接打得白刃捂着胸口吐了血。要说明莲随意的一招白刃也是能招架的,可他到底没躲。
明玥脸色蓦地一变,直接放下团扇走前一步。搭上了姐姐的胳膊:“阿姊,别打……”姐姐的视线扫过来,明玥当即一个磕巴:“别、别打他脸!”
白刃背上挨了结实一鞭,明莲的确气得不轻,可到底理智更胜。长姐如母,不管他们之间究竟如何。这一鞭打下去,是为明玥撑腰的。
威压警示有,人品试炼亦然。
好在白刃都受住了。明莲点到为止,明玥知道姐姐手下留了情。扶着白刃起来给他上药还是不敢看姐姐。
明莲顾自倒了杯凉茶歇火,捏着案上的笔毫沾了墨,洋洋洒洒留下一纸药方搁在案几之上,这便离了明月殿。
明玥送人走之前还不忘演一句:“下次再来啊。”
说完却是利落关上了门,人靠着门扉像面条一样滑了下来。只觉得腿软得厉害,她与白刃对视一眼。片刻,又笑笑,好歹算过关了。
接下来的几日,火焰阁中风雨欲来。
十大探门领卫驻守往生门前,截住了所有内外往来。
长风吹动他们的衣袂,每人手持一条钝铁重链。动作一致地往下猛地一拽,身后便响起了轰然一声。
往生门一关,便是阎罗殿。
“莲门主这是什么意思?”
一众即将外出执行密令的暗卫在往生门前驻足,数不清的人头绵延成浩荡的鬼魅人蝠。他们眼里的戒备犹如惊弓之鸟,气氛剑拔弩张。
明莲从十首前迎天而降,她刚关上往生门的阵眼,低头咬掉了覆指的手套,长指一点点显露出来,每一根的末尾都包覆着蚕丝一样的白线。
她抬头,望着正中间的一人,笑着扎紧了马尾的丝带。这个动作恰到好处露出一截她匀称的腰线,一柄玄镖应声飞出,打在对面暗卫的盔甲之上:“上去给拓拔文夜带个话,就说——”
“百里明莲要端了他老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