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晏华的话再次让楚瑶光愣住，她想起当时在云水阁被打断的话，想起那时的想法。

她当时想的就是，将一切都告诉赵晏华，和他彻底坦白，她就是楚瑶光，就是他等了十年的人。

可是现在距离当时，已经过去好几个月，在这期间楚瑶光的想法也变了。

现在她不想，也不能说。

再想想当时出现的意外，打断她想要说出的话，说不定......也是天意。

天意让她不要说，天意让她离开。

楚曦说窥见未来，所以将意外梦见赵晏华的楚瑶光拉入这个世界，希望楚瑶光改变赵晏华。

和赵晏华相识一场，她愿意去帮他，便也不去计较楚曦的行为。但是对于此事，楚瑶光只能说她尽力。

总不能真把自己搭进去了。

“是有些话想和陛下说。”想到这里，楚瑶光声色平和，抬眸看向赵晏华。

虽然楚瑶光这么说，但是现在的赵晏华心中却没有紧张和期待。他依旧将目光落在楚瑶光脸上，想看着楚瑶光会怎么编。

“陛下，那次你带臣妾去往云水阁，说起幼时曾经遇见一个人，她陪伴着你度过了一段很快乐的时光，但是后来却消失不见了。”

听闻此话，赵晏华喉头动了动：“是啊，我很想再见她一面。哪怕见了一次之后，她再离开也没关系，只是想好好道别，为曾经那份情谊画上一个圆满的结局。”

假的！

楚瑶光微微抿嘴低头。

赵晏华也在撒谎。

若是真的愿意让楚瑶光再离开，就不会在紫宸宫布下那么多符箓了。

“臣妾能够明白陛下的心情，不过世间之事哪有样样圆满，能得其九已是不易，陛下何必过分执着往昔，应该往前看才是。那位朋友虽然不在明面上出现，或许是已经偷偷见过陛下，看陛下如今的情况一切安好，所以非常安心，所以才不再出现。所以臣妾觉得，陛下应该将那些执着放下，好好过自己的生活，治理好这个国家才是。”

这番话自当是楚瑶光的肺腑之言了，而赵晏华听闻此话沉默良久，呼吸也变得沉重。

他目光死死地盯着楚瑶光，似乎想要将楚瑶光看穿，想看看楚瑶光是怎么可以如此无情的说出这样的话，明明之前......明明之前不是这样的。

“你说的是。”

这是沉默许久的赵晏华最后说出的四个字，看着赵晏华神色上没有愤怒，没有痛苦，甚至没有要揭穿楚瑶光的想法，楚瑶光内心终于长长的松了口气。

看来赵晏华是真的想开了。

“朕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说完赵晏华便快步离开。

没有以前的依依不舍，甚至有几分疏远之意，楚瑶光在身后默默起身相送，她想着，或许是离开的好时机了。

时间一日日过着，在这期间，赵晏华来紫宸宫的次数也逐渐减少，甚至晚上都没有留宿紫宸宫，基本就是下午时候来坐一会儿，然后又起身离开了。

对于赵晏华这样的行径，楚瑶光心中更显轻松。

这样的话，她离开皇宫的时候被赵晏华发现的几率就更小了。

月底，终于迎来赵晏华的生辰宴，朝臣再次带着家眷入宫为赵晏华贺寿，楚瑶光身为贵妃，自当出席。

这不是楚瑶光第一次参加宫宴，还是和往常一样，楚瑶光坐在赵晏华的身侧，和赵晏华一起接受朝臣的朝拜。

按照道理来说，这是不合规矩的。

但是以前大臣不反对，是看得清局势，那时候陛下在对付朱党和宣王党，宠爱宸贵妃不过是当挡箭牌。所以就算宸贵妃以贵妃之位，坐在应该皇后坐的地方，他们也不会说什么。

可是现在不一样，陛下没有那些顾虑了，留着这罪臣之女一条性命已经是仁慈，而宸贵妃还是坐在皇后的位置，那可就不行了。

所以立刻有人在这欢愉的场景提了出来。

楚瑶光坐下之后，抬眼大致将朝臣扫了一眼。

除了一些眼熟的老臣，还多了许多新面孔，楚瑶光想起了云见月。朱党已经伏法，他的仇算是报了，不过家族冤屈是否平反，楚瑶光就不得而知了。

毕竟她现在是后妃，不是臣子，且之前更多的是想着怎么帮赵晏华对付赵晏礼他们，确实有一段时间将云见月之事忘记了。

想想当初答应的云见月的事情，现在想来还真觉得有点儿抱歉。

台下那位不知名的御史还是说着宸贵妃座位的问题，还说礼部办事不利，没能察觉错误，楚瑶光也懒得计较这么多，准备起身和赵晏华说，去坐到自己该坐的位置。

楚瑶光刚刚侧身看着赵晏华，赵晏华显然知道楚瑶光想说什么，下意识伸手按住了楚瑶光的手臂，楚瑶光愣住。

“陛下......”

赵晏华沉着脸色，隔着冕旒看着殿中的人，但很快就恢复了神色。而后立刻松开了楚瑶光。

“那就照爱卿所言，让宸贵妃坐到自己该坐的位置上吧。”

赵晏华没有向往日那般继续维护楚瑶光，甚至是很爽快的就应下那位大臣的话，虽然刚才有过一瞬的拉住楚瑶光，但思索一番后，还是放开了楚瑶光。

这算是开始放下的象征吧。

赵晏华这样，楚瑶光应该是开心的才对。但是说实话，她的心里又还是有一点点在意的，毕竟之前赵晏华对她太好了，好到楚瑶光也开始沉溺。

但也幸好，那份难受只是在心头短暂的停留，楚瑶光就重新恢复之前的情绪。

现在这样，只是难受一会儿，若是继续沉溺下去，将来成为赵晏华后宫三千佳丽的其中一个，日日靠着对赵晏华的思念度日，陷入没有自我的等待，届时会比现在难受痛苦一百倍吧。

思及此，楚瑶光坚定的起身，走到了本该她坐下的位置。

她没有察觉，身后赵晏华的目光一直紧紧地盯着她。

这场宴会没有持续多久，赵晏华已经有几分醉意了。

对他而言，这样的生辰宴并不让他觉得有多开心。

他微醺的眼神朝着楚瑶光方向看了看，张全立刻会意，来到楚瑶光身边，说是陛下醉了，准备去休息，请楚瑶光扮驾。

楚瑶光起身来到赵晏华身边，果然见赵晏华身形不稳，在楚瑶光来后，之后靠在了楚瑶光身上。

“陛下，您醉了，可要回去休息？”

赵晏华没有说话，只是胡乱地嗯了几声，随后，楚瑶光扶着赵晏华离开。

二人自然是回的紫宸宫，温素馨早已经接到命令，已经备好了热水喝醒酒汤，就等着给赵晏华饮下。

一路回来，赵晏华似乎醒了几分酒，他像个孩子一样抱着楚瑶光不肯撒手，将脸埋在楚瑶光的脖颈处，温热的呼吸洒在楚瑶光脖子痒酥酥的。

“我好爱你，瑶光。”

正在给赵晏华擦手的楚瑶光听见这话，整个身子都抖了抖。

就算楚瑶光猜到赵晏华知道了她的身份，但是赵晏华从来没有明面儿上叫过楚瑶光这个名字。

而现在赵晏华这样叫她，楚瑶光震惊之余又放下心来。

想来是赵晏华醉的厉害，所以才忘记了掩饰不能叫楚瑶光名字的事情。

“你爱不爱我？爱不爱我？”赵晏华双手紧紧抱住楚瑶光，脸不住的在楚瑶光肩膀处蹭来蹭去。

“明明之前我能感觉到你的心意，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你对我的态度一改之前，究竟是为什么？”

赵晏华的话语带着浓重的委屈和悲伤，听得楚瑶光内心也是万分难受。

想来赵晏华的理智已经被酒摧残不剩几分，所以才没有克制的将心中的疑问一一问出口。或许等他醒来，这一切又都忘记了。

“你可不可以告诉我，究竟是我哪里做的不好？让你对我的情谊瞬间消散了？若是不然，我死也不瞑目。”

赵晏华都提到了死，这可着实将楚瑶光吓了一大跳，她立刻抬手拍了拍赵晏华的背，语气带着安抚：“你很好，你很好，是这世间最好的男儿。”

“那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为什么不留在我身边？”

赵晏华抬头，神色茫然的看着楚瑶光。

楚瑶光抿了抿唇，还是将心中一切说出了口。

罢了，马上就要离开了，且现在赵晏华醉成这样，说了实话也无所谓。

“因为我不属于这个世界啊，我没办法长久的留在这里。”

这话一出，赵晏华瞳孔骤然一缩，完全不同于醉酒的状态，可惜楚瑶光没有发现。

“原本我是打算好好的将剩下的时间与你一起的，留下些美好的回忆也好，算是与你好好道别。可是赵晏华，我在这个华丽的紫宸宫发现了一些东西，让我不确定我对你的感情，是不是被你操控所致。我害怕！”

听着楚瑶光终于说出自己内心藏着的话语，赵晏华没有打断，而是安静地听着。

“虽然你小时候我就认识你了，可是现在看看，我对你的了解只是浮于表面。你的行为和你的表现差异太大，让我看不透，让我害怕。如果我是真的自己对你动了心，哪怕我只剩下一年多的时间，我也愿意陪着你。可是现在我不确定我对你的动心，是主动还是被动，若是因为你的操控，我会讨厌你的。”

楚瑶光说着，眼中也泛起了泪光。

而赵晏华虽然沉默，但是大脑已经在处理楚瑶光话中的信息。

什么只剩下一年多的时间，这显然和中毒一事对不上。

就算没有彻底的解药，只要每个月吃着缓解的解药，也是可以活着，为什么楚瑶光却那么肯定只剩下一年多的时间？

这一点，赵晏华要搞清楚。

再来就是楚瑶光说的紫宸宫藏着的东西，赵晏华联想之前丁香和他说的，楚瑶光小心地在内殿翻找东西，莫非就是发现了殿内的符箓。

想到这里，赵晏华心头一紧。

也是幸好楚瑶光没有把地砖翻过来，否则怕是早就发现藏在地砖之下的符箓了。

不过现在楚瑶光的坦白，也算是让赵晏华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楚瑶光害怕对他的感情，都是他操控所致。

想到这里赵晏华不觉有些好笑，若是他真的用药物控制，让楚瑶光爱上自己，那他这段时日，也就不必那么痛苦了。

但是，他又确实建造这座紫宸宫，让那些术士作法，想要用这里将楚瑶光关起来，让她再也不能随意消失。

“所以我要离开，若是离开之后，我对你依旧牵挂无比，那就说明我对你的感情是自愿的。可若是离开后对你的思念全无，那便是被你所控制。我只是想知道，我自己真实的心意。”

听到这里，赵晏华再次安静地抱住楚瑶光。

原来是这样，楚瑶光走了还是要回来的，那他的心算是放下一点儿了。

可是，不表示赵晏华同意让她离开。

鸟儿出了笼子，还会回来就怪了。

再者他更怕楚瑶光所说的只剩下一年多的时间。

就算楚瑶光到时候真的回来，这一来一回，他们之间也浪费了太多时间。

“我不让你走，你连个认识的人都没有，能去哪里？还有什么只剩下一年多的时间，我们要长长久久的在一起才对。”

赵晏华有些耍赖的情绪，而楚瑶光依旧拍着赵晏华的背安抚。

“虽然那个人我没见过，但是我想，她应该一直在关注我才对，我去找她，应该还是很容易的。”

赵晏华轻声问：“是谁啊？”

想着赵晏华醒来也不会记得这些，楚瑶光就什么都放心的说了。

“她叫楚曦，是楚家真正的大小姐，她生母去世后，就被楚老爷送到庄子上去生活了，而她机缘巧合下拜了一位道长为师，我们虽然没见过，但是我的到来，都是她做的。”

抱着楚瑶光的赵晏华眼神微眯，脸上写满了了然。

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