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一猫走出仓库,刚打开门,一只斑点狗忽然跑出来,躲在叶沉舟的裤管后,朝萧北雨等人汪汪两声。
“你捡的狗?”萧北雨问,朝狗撅起嘴:“嘬嘬嘬,小沉——”
叶沉舟一巴掌打断了他的声音。
抱起狗,递给萧北雨:“狗贩子那抢的。三号路口。”
萧北雨抱过狗,一幅了然又埋怨的神色:“啊哈……怪不得来得这么慢。”
“狗只耽误两分钟。来迟是去帮人赶了蝙蝠。”
萧北雨眼底埋怨更甚,撇撇嘴:“……您老可真忙。”
“因为有些白痴什么也不做。”叶沉舟停住脚步,转向余闻切:“你开车来的吧?”
余闻切连连点头:“嗯嗯,开了。”
“麻烦送这个白痴一程。”叶沉舟说着,掏出张黑卡:“谢了。”
余闻切摆手:“不,不用这个!顺路而已,不用客气!”
“谢谢闻哥~”萧北雨的脑袋闪现在余闻切肩上,接过卡,轻车熟路塞进了余闻切胸前的口袋:“收下吧闻哥~我还有很多东西要买呢。”
“啊……这……我可以帮您……不需要叶部长的……”
“安心拿着吧!”萧北雨笑嘻嘻道,勾住余闻切的脖子,敷衍地对叶沉舟挥挥手:“拜拜啦舟哥~加班愉快~”
叶沉舟瞥他一眼,没再吭声,目光很快回到那些愁眉苦脸等着审讯的人身上。
他们三人一猫一狗继续向前,没走两步,余闻切停下了:“叶部长,您是在这等血蚀派人来吗?”
“嗯。”
“我的车可以载十五个人……一起去镇上等吧?”
暗夜蓝鲸内——
前排,燕绝抱猫坐副驾驶,余闻切依旧执掌方向盘。
后排,空荡荡的座位上多了两个男人,一条狗。
透过后视镜,凌衣正好能看见叶沉舟扣得严严实实遮住下颌的衣领,以及他胸前那只探头探脑的笨狗。
这死狗不知道怎么回事,也时不时看向后视镜,一和他的目光碰触就汪汪乱叫往前窜,像要咬他一样。
他自己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条笨狗而已,一脚就能踹扁了,现在的他竟因为几声狗叫应激得浑身发麻!
他又不想往燕绝怀里钻,可跳上操作台的话……又莫名感到有些危险。
以小闻的智商当然从不起疑,燕绝在小动物面前似乎也智商骤降……但叶沉舟和萧北雨可不会因为他看起来是只小奶猫就掉以轻心。
许久没打过交道,他对两人的能力也不再了解。要是引起了他们的注意,说不定会被看出来什么……
不知不觉间,他又回到了那所学校里,试着从记忆中窥测两人如今的能力。
学校里的叶沉舟和萧北雨……成绩榜上的第一和第十,正好是榜单的一头一尾。平常在班上……
等等。
凌衣思绪一滞,心头漫开一阵古怪的感觉。
成绩榜前十吗……
叶沉舟,燕绝,他,萧北雨……
这辆车里,居然坐了四个成绩榜前十。
思绪彻底中断,回忆拨到了他在阶级学校的最后一天。榜单的前十名留到了毕业典礼的最后,在充满落日余晖和爬山虎阴影的教堂里与校长默然相对。
也不算默然。
慕容潇一直和他争论着出去后林哥会送他们什么礼物。
简庭在跟燕绝研究黄桃罐头和可乐按什么比例混合最好喝。
萧北雨在对叶沉舟出字谜,并在叶沉舟每次答对后胡编乱造另一个答案。
和普通学生一样,他们也懒得听校长讲话。
但就在叶沉舟生气了不跟萧北雨玩的时候,在燕绝和简庭拿着屎黄色不明液体干杯的时候,在他和慕容潇快打起来了的时候——
他们的注意力忽然都随着一声冷笑回到了讲台上。
“你们是我带过最出色的一届前十……”
红裙,红鞋,红指甲,红嘴唇的女人站在讲台上,嘴角几乎咧到耳根:“恭喜,你们在今天毫无悬念地顺利毕业了。”
“我在此,祝愿你们……”
“毕业之后,你们的余生互相憎恨,同室操戈,不死不休,直至最终,十不存一!!!”
沐浴余晖的雪白教堂里,猝然爆发出凌衣此生听过最尖利阴森的笑声。至今想起,仍止不住打了个寒战。
那时他不屑一顾。
他知道他们永远不会死。
他们是全塔最强的前十,是历届最强的前十。
长生塔最凶险的九层是他们的游乐场,有什么东西可以杀死他们?
直到三年前简庭死掉都没有改变他的想法。
直到两天前自己从雪地中醒来也没有意识到,所谓最强的前十,已经死掉两个了。
并且……
简庭就是死在前十之一的燕绝手上。
他呢……他真的是自己跳下去的吗……他是被自己杀死的吗?某种程度上,这好像也算应验了诅咒啊……
对了,还有燕绝!
燕绝两次被清算,带头的都是当初教堂里那几人……榜单第三,死灵法师,敢带头清算的也只能是那几人。
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段两次死里逃生,但他迟早,最终,必定,仍会死在他们手上。
在他彻底断气前,能拖多少人下去垫背呢……
一缕夜风吹过,小猫再次打了个寒战。
车停了,燕绝抱着他下了车。
正值隆冬,天依旧没有亮的迹象。
“谢了。”
叶沉舟轻轻关上车门,冷淡的脸上没有任何笑容,加之那身笔挺漆黑的制服,无端让人生畏。
在这种气场强大高冷的人面前,余闻切就更显得畏缩了:“没关系的,不客气。您就在这等血蚀吗?我可以多送您一程的。”
你这臭小子不要上赶着当别人家的狗腿子啊!我们月魑不要面子的吗?!
猫猫生气,猫猫无能为力,猫猫恶狠狠地抓了抓燕绝。
好在叶沉舟拒绝了:“不用。你们先走。”
“走吧闻哥~你不累我都累了。”萧北雨随即揽住余闻切的肩,打着哈欠:“去我们昙花酒店睡,这离你们月魑的基地还有一段路呢。”
余闻切习惯性避着肢体接触,拒绝:“不了,我……”
“昙花酒店!?”睡眼惺忪的燕绝却猛地跳出来,神采奕奕:“是血蚀开的昙花酒店吗?超级火爆的!根本抢不到啊……真的可以进去睡吗?我也可以?”
萧北雨乐呵呵道:“当然啦,我们也算是朋友嘛~对了白小姐,您全名叫什么?”
“白菲菲,草字头的菲。”
萧北雨听后竟忍不住笑:“就叫这个名啊?很大众呢。”
“好写好记好听,挺好的。”
“嗯,倒也是~”
萧北雨哈哈一笑,掏出工作证,拍到余闻切手上:“喏,闻哥,你看到那家昙花酒店了吧?用我的证直接进去就行。我去还一下狗。”
“我们一起去吧!”
“不了,那路口离这还挺远的呢……舟哥光顾着方便你们住酒店,完全没考虑过我要去还他的狗!”
说个两句,他又忍不住对搭档发牢骚。
余闻切提出他去还,但萧北雨又利落拒绝了:“舟哥知道了会打死我。”
凌衣有些无语。
萧北雨这张嘴真能颠倒黑白,叶沉舟在他嘴里俨然是个毫不在乎搭档的暴力狂……还是个面瘫。
噢,面瘫倒没错。
萧北雨去还狗了,余闻切还打算站在酒店门口等。但燕绝少女撒撒娇喊两声冷,他也就被燕绝半推半扯地送进了酒店。
凌衣出行住的不是基地最好的房间就是当地最好的月魑酒店,眼前的奢华精致对他来说只是日常。
另外两个自然也对这幅景象司空见惯,只是燕绝还要费力装成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看见什么都惊叹一阵。
唾沫星子喷了小猫一头。
凌衣忍无可忍地咬了一口燕绝,跳下对方的胳膊,迈着小猫步跟在余闻切身后。
服务员给他们换鞋后,请他们坐上昙花椅,其实只是张软乎乎的单人沙发,淡粉色,扶手和靠背上点缀了几朵冰晶昙花。坐上去,沙发转了两圈,脚下大厅的瓷砖就变成了包间的白色地毯。
萧北雨还是很贴心的。
余闻切鼻子灵敏,对气味挑剔,包间里没有一丝充斥酒店的昙花幽香。余闻切见惯豪华奢靡,包间风格简约自然。余闻切不习惯亮光且喜欢月亮,包间里没开灯,满地都是银色的小月球散发微光。余闻切不喜欢窗口,屋子的窗口格外小,且被深蓝色窗帘挡得严严实实。余闻切是医生,靠墙甚至立着个大大的中药柜。余闻切不喜欢脚步声,整个包间都铺着柔软厚实的地毯。余闻切也不喜欢深色地面,害怕弄脏了自己看不见,于是整屋地毯都如积雪一般白净。
凌衣上下看遍,竟没发现任何未照顾到余闻切喜好的地方,心中咂舌。
知道萧北雨记性好……但也没想过这么好啊。
余闻切也惊讶了会,但一天事务缠身状况频发让他实在疲惫,冲个澡,很快进入梦乡。
凌衣也累,变成小猫后比余闻切还累,没等余闻切洗澡出来就趴在毯子上睡着了。
这一次没做梦了,他本就很少做梦。
等他醒来,余闻切正站在门口,门外是萧北雨明晃晃的笑容:“闻哥!还不起?去吃饭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