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间，班级里乱糟糟的，吵闹的声音像滚废了的开水声，咕噜噜不停响着。
“成哥，成哥！出大事了！”
王彦恺从楼道拐角跑出来，风风火火跑进教室，搂了下门框才勉强稳住身形。
他大口气喘着，急着通报：“成哥，老班要把楼临川调过来，给你当同桌！”
教室里声音太杂乱，他的声音并没凸显出来。
面前的那人正在专心打游戏，指尖快速点击手机屏幕。
王彦恺在旁边大吼了一嗓子：“金成！你听没听见我说话！”
“闭嘴。”打游戏的那位声音带着烦躁，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王彦恺听到他的语气，生生把嘴闭上，以前出现这种情况，往往都是战局白热化阶段，他要是不闭嘴，搅了局，八成得被揍到肝疼。
一分钟后，指尖停住，五杀播报响起，对局胜利。
升段成功，荣耀王者。
金成随意扣下手机，声音里仍然带着不耐烦：“刚说什么？”
王彦恺坐在座位上：“我刚从办公室回来，听见老班要给你安排同桌了！”
“哦。”金成敷衍地应了一声。
“你怎么一点都不关心的样子？”王彦恺双手叉腰，不解地说。
“安排就安排吧，管我什么事。”金成喝了口水，“不就是个同桌吗？有没有同桌我不都是该干嘛干嘛？又不多块肉，又不少块皮。”
大概是他表现得太过淡然，王彦恺分享信息的心情被完全浇灭。
他愣了愣，转念一想，好像确实也对。
对……个屁！
“我听班主任的意思，你新同桌八成是楼临川！”王彦恺说得激动，刻意重复最后三个字，“楼临川！”
金成皱了下眉心，思考片刻后又松开。
他抬手抓住王彦恺的校服，把他按在了座位上。
“少在这里放屁，抓紧补你的暑假作业吧。”
“班主任就算想给我安排同桌，也不会安排楼临川。”
“谁家老班脑子抽抽，要把年级第一安排到教室最后，跟年级倒一坐一排？”
王彦恺当下有些无语：“我真听见了，我出办公室的时候，老班正在跟楼临川做心理工作呢！”
金成压根没在意他瞎说的什么，只是拿起手机新开了一局游戏。
蓦地，他眉尾挑起，反问：“跟我同桌，还需要做心理工作？”
“不、不需要。”王彦恺当即摇头。
办公室里，楼临川还在接受“心理工作”。
“老师知道你自制力强，不会受周围同学的影响，但是金成真的有点太过恶劣……”孟盈敲了下桌子，“你真的想好了吗？”
“我想好了，老师。”楼临川淡淡点头，缓缓笑了下。
孟盈闻言深呼一口气：“行，你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随时来找我，快上课了，先回去吧。”
办公室到高二一班的距离不算近，长长的楼道转过一个弯角，路过其他四个班级，才是高二一班。
楼临川的人影在门口一晃，班级安静了一瞬。
众人看清来人，又叽叽喳喳嗡嗡声不断。
这节是自习课，没有老师过来。
楼临川面容冷淡地望向教室后排，脸色一如既往的平静，看不出多少情绪。
他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不紧不慢地收拾东西。
东西也不多，主要就是书，他把书包背在肩膀上，搬着一摞书走向教室最后。
后面，王彦恺拍了金成几爪子，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楼临川过去的时候只听到金成不耐烦地吐槽：“老班知道我和楼临川互看不顺眼，她就是亲自过来当我同桌，都不会安排他来当我同桌。”
王彦恺看见了他，表情扭曲的同时小声嘟囔。
“楼临川过来了，真的！”
金成随后不耐烦地咬牙：“你他妈别听风就是雨，我就把话放这，他就算过来也不会坐我旁边，谁说错谁傻逼，你赌不赌吧……”
他话音刚落，楼临川就坐在了他身侧。
楼临川淡淡地望了他一眼，清冷的眼里泛着浅光，看着没什么情绪，却明晃晃显示出两个字——傻逼。
金成愣了愣，感觉自己有点脸疼。
“我以后就坐这里了。”楼临川倒是面不改色，撂下一句话就专注地整理课桌。
他将一摞作业放在脚边，把书箱子里的书摆放好，又把笔筒工具放在课桌一角，然后拿出一个白色保温杯，放在那课桌的一摞书附近。
拧开瓶盖，由着热腾腾的雾气往上飘。
一系列动作自然地不得了。
俨然是要在这里住下的模样。
他长了张颇为漂亮的脸，偏冷的性格又将那份漂亮压得寡淡了些。
整个人瞧着就像是蒙雾的玻璃，没多少人情味。
楼临川是高二一班的学委，学生会副会长，全校出了名的冷脸帅哥，甚至有高冷男神的称号。
金成看他不顺眼，语气也不怎么友好。
“老班安排你过来的？她让你坐教室最后一排？你没意见？你脑子坏掉了？”
楼临川眼神冷冷地睨了他一眼：“你很吵，真的。”
金成闻言沉下脸，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他怕自己忍不住暴脾气，开学第一天就揍人。
楼临川面色如常，看不出一丁点紧张，说话间还不自觉带着点刺：“有意见去找班主任，别在这里充大爷。”
旁边的人气压更低了。
楼临川情绪稳定得出奇，淡然地写着题目。
班级里嗡嗡的说话声，早就不知不觉地消失无影，所有人大气不敢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自习课不写作业，往后瞎看什么呢？”
孟盈凉凉的声音传入众人耳朵，她走进教室里，把手里的记事本往讲台上一摔。
众人闻言瞬间低头，安静如鸡。
孟盈睨了眼教室最后排，没有多说，转而看向一群装模作样的学生。
“行了，都先把笔放下，开个小班会。”
众人闻言纷纷抬头，安安分分地看向她。
班会的内容无非就是老几样。
学生们左耳朵进右耳多出，全然没怎么认真听。
他们的思绪都悄然飘到教室最后排那两个煞神身上。
孟盈占用了十分钟的自习课时间，然后收好记事本，双手环胸，结束了这次班会。
临走，金成喊住了她：“老班，我不想和楼临川同桌。”
班里所有人都呆了片刻。
这才换座位就受不了了？连班主任的面子都不给？
孟盈还是颇为好脾气的，她看向金成：“为什么？”
金成肯定不能说楼临川会影响他玩，所以违心地贬低自己：“我爱玩爱闹，不求上进，打架逃课素质差，我担心自己会影响他学习。”
孟盈听了他颇为深刻地自我剖析，颇为赞成地点头：“确实……”
她话音一转，“不过楼临川并不在意这些，你难得自我认识这么清晰，懂得换位思考，还为其他同学考虑，我倒是觉得你们可以好好磨合一下。”
孟盈说完这话露出个颇为欣慰的笑容。
金成嘴角抽了抽，尝试挣扎：“我介意。”
“介意无效。”孟盈瞬间变脸，收敛笑容，“楼临川为了班级团结奉献自我，愿意和你做同桌，你就少说几句。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就给我安分待着，别一天天犯事，更别打扰他。”
她没给金成反驳的余地，视线扫过所有人。
“没事了，上自习吧。”
孟盈在教室里转了几圈，才离开教室。
楼临川全程都在认真写作业，他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这次换座是他主动要求的。
金成去年一学期给班上扣了十几分纪律分，凭借一己之力让他们次次年级垫底。
每次学生会开会，楼临川都会被批，真的会累。
所以这次一开学，他主动找上班主任，要和金成同桌，监督金成，尽量让他少扣几分，别总让班级垫底。
王彦恺瞧着班主任离开，偷偷摸摸地回过头：“成哥，好日子到头喽……”
金成明显不是很想搭理他，一脚踹在他凳子上。
“作业补完了吗？瞎逼逼什么？”
王彦恺一听这话瞬间蔫了：“你怎么老扎人痛处呢？”
他补的是暑假作业。
早上过来的时候他就把答案撕了摆在桌面上抄，抄完这本抄那本，抄了一天，眼看就要完成任务，被班主任抓了个正着。
提溜着他衣领子就给拽到办公室接受教育去了。
王彦恺越想越觉得自己倒血霉，突然，他眼睛一跳：“成哥，你暑假作业写完了？”
金成睨了他一眼：“当然没有。”
“你不补？”王彦恺瞪大眼睛。
“我都交了。”金成无比淡定地撑着下巴。
王彦恺无语住了：“牛还是你牛，没写完就上交，也不怕查出来？”
他问完这话就觉得自己有点傻逼，金成还真没怕过什么，他就一个混日子的，玩得就是刺激。
金成无所谓地晃着脑袋：“老师们都把作业打包卖废品了，就还差物理。”
王彦恺被抓住的时候抄的就是物理。
所以还差他这一本，没有上交，要不然物理也要变废品了。
自习课很快过去，班级里又热闹起来。
楼临川就像是被罩子隔开了一样，全然不受其他人影响，他坐姿笔挺端正，仍然专心地计算着题目，偏白的手指捏着笔，在草稿纸上写下一串串数字和符合。
写完最后一个字后，他放下笔，拿起桌子上放着的保温杯喝了一口。
旁边的人骤然出声，阴阳怪气。
“真装……上辈子是个塑料袋吧。”金成翘着二郎腿冷嗤一声。
楼临川没搭理他，他真的懒得多说。
他神态依旧地收掉王彦恺补好的作业，然后数了下数量，整理了一下，从座位上起身搬着一摞作业走出教室。
临走的时候，仿佛不经意地睨了金成一眼，眼神淡淡，勾着点冷芒。
金成不屑地冷哼一声：“看什么？”
楼临川没回答他，转身离开。
金成得寸进尺：“真怂，连个屁都不敢放的。”
楼临川没一会就回到了座位上，睨了他一眼，唇角几不可闻地扯开。
“去趟办公室，老班找你。”
金成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以为自己眼花了。
他皱着眉头走进办公室，正盘算着为什么会被提溜，下一瞬，就瞥到了自己的物理作业本。
孟盈翻看着作业，被气笑了：“你作业写都没写完，居然敢把自己放第一个？我随手一翻就逮住你了，你是不是放了个假把脑子玩傻了？”
金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