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茯苓浑身是伤匍匐在地，看起来已是强弩之末，但他还是坚持抬着头不甘地看向白麒麟的方向，“我不明白...若兮...父亲，究竟如何得罪了你，你竟要致他们于死地...”
“白茯苓，你也老糊涂了？老头子是被你亲生闺女活活气死的，你们白家数典忘祖之人，是她白若兮...”
“你闭嘴！休得再出言侮辱若兮！”白茯苓强撑着坐直身子大声喝到，“我已派人为父亲重新开馆验过，他的第二根肋骨之处有被刀穿刺的痕迹，父亲一生没有受过什么伤，那一刀就是他的致命伤，他根本就不是被若兮气死的！”说完这段话几乎用尽了白茯苓全身之力，他止不住地拼命咳着，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已经缓缓涣散开去。
“我劝你还是不要那么激动，”白麒麟冷笑着，“你中了噬心散，最多也就能坚持半个时辰，但你越激动，毒发只会越快...”他半蹲下身轻蔑地看着白茯苓，“过了这么多年，才想起来要检查白凌海的死因，你说我该夸你聪明呢，还是要骂你蠢呢？”
白茯苓睁大双眼盯住他，大口喘息着，却难以言语。先前他跟着白麒麟进入一个通道后，被白麒麟察觉后偷袭，往他嘴里不知喂了什么东西，之后他便再难施展，稍有动作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我猜，应该是云天启提醒你？”火光映在白麒麟的脸上晦暗不清，但白茯苓还是觉得他咧着嘴嘲笑着自己。
“既然被你发现了，就告诉你吧，老实说，这么完美的计划没有个知晓之人，我也觉得挺遗憾的！”
白麒麟缓缓站起身，背对着他，“你想问我为什么要陷害你女儿对吧？”
“其实这不能怪我，谁叫白老头那么珍视她呢！”白麒麟突然转过面，脸上浮起阴森的笑容，“我与母亲在这个鬼地方如蝼蚁般待了足足八年，八年！你知道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吗？若不是云欣蓝，我甚至没有重见天日的那天，可他呢！我们需要他的时候，他在哪？”白麒麟面露愠色，甚至能看出他脖子上蹦出的青筋。
“他明明答应过我，会将我视如己出，当成他唯一的接班人，将白家交到我手上。让我即使没有皇族的身份，也能在云诏呼风唤雨...我眼看着他将你打发到地方，对你不闻不问，竟真的以为他会兑现自己的承诺，但你女儿出世后，一切都变了...”说道这里，白麒麟眼底似乎泛起了白雾，离开神殿后，白凌海对他一直也算有求必应，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直到白若兮出现，他才明白，宠爱与愧疚，从来不是一个意思。
“但我也无所谓，我本就是被父母遗弃之人，除了云欣蓝，任何人我都不放在眼里！可是，”白麒麟面露凶光，“我为了云欣蓝去求他之时，你知道他怎么回复的吗？他说那是国事，他插不上话，若兮还小，白家不能垮，要成为她的依靠...”
“因为白若兮，他瞻前顾后，无论我怎么求他，他也不为所动...我就知道，她留不得了...”
听到这里，白茯苓一脸惊愕，他的嘴唇颤抖着，艰难地开口，“就因为...如此？”
“当然，我也在想怎么能让她死的有价值一些，本来是想利用她拉拢云天阳，之后再想办法除掉，谁知道，她竟偷偷认识了云天启，两个人还生了情谊，这么好的机会，我自然不能浪费！不得不说，这丫头能力真的很强，观音教在她手里，为我办了不少事，最后让云天阳用断肠草杀她之时，我还是觉得很遗憾的...”白麒麟缓缓站起身，“最遗憾的是，没有告诉她，其实云天启从来没有背叛她！她若是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根本毫无意义，你说，那该多有趣！”
“我要杀了你！”白茯苓突然站起来扑向他，但白麒麟只是一个闪身便躲了过去。
白茯苓再次扑到在地，“若兮，对不起...对不起...是为父的错，我不该将你一个人留在白家...”一瞬间，他的银发更加苍白，整个人看起来衰老了不少。
“要怪，就怪白凌海！我母亲被凌辱之时，我被抛弃之时，他怎么从未想过要成为我们的依靠？白若兮不是他的掌上明珠吗？那我便毁了她，让他也尝尝失去挚爱之人究竟是什么滋味！”
白茯苓全身震动着，嘴里念念有词，白麒麟听的并不清楚，朝他走近了几步，这才听见他说的话。
“错了？”白麒麟皱起眉，“什么错了？你在说什么？”
“要救你的人，根本不是欣蓝公主，一直都是父亲，是我们的父亲啊！”
白麒麟一把扼住白茯苓的咽喉，将他锁在墙壁上，大声怒吼道，“胡说！”
白茯苓垂着头，嘴角有鲜血顺着流下，眼中既有绝望又充斥着痛心，“你就从来没有想过，为何欣蓝公主会知道你在神殿中？”
白麒麟手上一松，眉头皱起，他好像...的确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小姑姑是父亲最为疼惜之人，从她失去行踪的那一日起，父亲就一直在想办法追寻她的下落，后来知道她被先帝关进了神殿，父亲几乎日日夜不能寐...直到新帝登基，父亲才想到办法让欣蓝公主在神殿中看到了你，求公主隐瞒了你的身份带回白家抚养。从你回到白家，父亲就对你爱护有加，将平生学识尽数相授，并且连同我一再警戒...白氏之人从不参军，但他早早就将我安排出去，对外宣称我自幼喜武...为的，不过是让你继承家业更为顺当！至于若兮，只因她母亲早逝，而我长年在外，父亲自觉亏欠我父女所以对她宠爱有加，你竟为了...竟为了毫无根据的臆想，残害父亲利用若兮，我白氏究竟做错了什么，才豢养了你这种人为我所祸呀！”
说到最后，白茯苓已然泣不成声，白凌海对他耳提面命一再叮嘱务必要守护白麒麟一生平安与荣耀，“浮云毕竟是皇子，也是你姑姑唯一的血脉，茯苓，你要答应我，待他如亲兄弟一般，绝不会与之相争，除了这个皇位，你我要尽全力满足他所想之事...”
白麒麟心中一空，松开了对白茯苓的钳制。
“岂有浮云终避日，始得扶桑破空来，”白凌海托起白麒麟那双还稚嫩的手，“孩子，”他一脸慈爱地看着白麒麟，“之于云氏，浮于云氏，小小年纪就让你承受这么多，我...对不起你的母亲，也对不起你！”他将那枚刻有“浮云”的玉牌放到白麒麟手中，“但你放心，只要我能给的，我一定都会满足你！”
这段突然的记忆猛烈地冲击着白麒麟的脑海深处，让他不禁怀疑起它的真实性，他摇摇头，脑中又浮现出另一个画面。
白凌海紧握着插在自己胸口的那柄匕首，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但下一刻，他便扭头看向白若兮的方向，“若兮...”他战战巍巍地向白若兮走去，没走两步便直直跌了下去。
“怎么，亲眼见到你的宝贝孙女跟人厮混，还不死心？”白麒麟冷笑着。
白凌海回头看了他一眼，眼中却没有愤恨，只是怜悯与祈求，“麒麟，若兮跟你一样，也是个可怜的孩子，你有任何怨恨，冲着我来，放过她吧！”
“放过她？”白麒麟嘴角上扬着，笑容却毫无温度，“好啊！那你跪下，求我！”
白凌海毫不迟疑地转过身，双膝跪地，“好...好！我求你，你放过若兮，从今日起，白家的一切都是你的，你将若兮逐出去，从此与白氏再无瓜葛...”
“求人是你这么求的吗？”白麒麟对着他大声喝到，“你的诚意呢？”
白凌海立刻坐直了身体，额头重重磕了下去，一边磕头一边重复着，“我求你...放了若兮...”
白麒麟坐在白凌海对面，脑袋随着白凌海磕头的次数浮动着，也不知过了多久，从白凌海胸口流下的血已经染红了整个地面，他才清醒过来，也在此时他才发现，对面的人早已咽气...
白麒麟缓缓站起身，浑身散发着寒气，他觉得自己仿佛失去了感觉一般，整个人如同只剩躯壳在这世间，“好，我答应你！”白麒麟死死盯住白凌海的躯体，“要我放过她是吗？你放心，只要我在，白若兮这辈子，都不会再回到白家！”
他冷眼扫向还躺在侧室的白若兮，“哪怕是她死后...”
白麒麟觉得自己的脸上有些湿哒哒的，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白麒麟从回忆中清醒，他下意识抬手拭去脸颊上的异物，泪水？他的心仿佛被狠狠重锤了一般，他有多久没有哭过了？
“你胡说！”白麒麟恼羞成怒，用尽全身之力汇于掌中打向白茯苓，白茯苓毫无抵抗之力，顺着他的掌风重重摔到身后的墙壁上，白麒麟这一掌威力极大，只听“轰隆”一声，石壁竟破开一个一人大的缺口，而白茯苓也滚到了石墙的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