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那个女孩最初的关注来自一个令萧晏昀戏谑的传闻:姜家的小少爷最近迷上了个同班beta,每日追在她身后死缠烂打,脸都不顾。
他起初听到友人讥笑嘲讽姜念屿魔怔不要脸时,他一笑了之,心里觉得这流言太假不可信,旁人更是愚蠢竟听信不够,还拿在他耳边说三道四。
在上流社会的顶尖阶层里,有个秘而不宣的消息——姜家出疯子,病态的基因自百年前发家之日起,于每位姜家后人的血脉中流传,后人常英年早逝,暴毙而亡,以至于曾出过三任总统的姜家子孙稀少。姜念屿的大哥发疯病炸毁一栋楼至今被关在精神病院里,他的姑姑过了四十便疯疯癫癫寻起了长生,与其子一同想要成仙。
萧晏昀对姜念屿说有多熟悉还谈不上,但毕竟是一个圈里的,依他看,姜念屿比他哥他姑疯病更胜。
他从姜念屿身上感觉不到人性。
流言传了近一个月,更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这从他身边人近几日对姜念屿的讨论、对姜念屿的痛骂之中带着一丝幸灾乐祸就可看出。
在学校挂个名头、对外面纸醉金迷的日子渐感无聊的萧晏昀,久违的起了兴趣,穿好校服回到丝珮叶,他倒要好好瞧瞧,这个处在流言中心但这火却丝毫烧不到她身上的beta到底有什么本事。
萧晏昀是个不着调的性子,对别人而言重要的、决定此后人脉走向的开学考,他直接没去,分到的班级也与A班相隔甚远。
他慢慢悠悠的双手插兜从F班走到A班时就花了半个钟头。
急什么?反正人又不会跑。他想。
可正巧赶上A班的体育课,最终他看到的只有一个背影,苍白的手腕上挂着一条红细绳,正试图把散乱蓬松的卷曲黑发扎成马尾,动作不疾不徐,她很快消失在拐角。
又是背影。
诶?他为什么要说“又”。
白天怎么想也想不到,那股莫名其妙的焦灼惹的心头都在发痒的事情,出现在了夜梦之中。
原来白天不是她和他的第一次见面。
他第一次见到她是在丝珮叶开学考那天的一条街道上,他望着一个陌生人的背影愣神,看着她越跑越远,越跑越远。
接近她源于对流言的好奇与探究,不乏有爱看热闹的好事者关注姜家少爷的感情生活,旁人在他耳边念叨一万遍姜小少爷这段时间想被下降头一般的行为举止,也没有亲眼目睹来的真切。
虽心有准备,可当他亲眼看到那般痴态的姜念屿时,还是有种“幻灭”之感。
他试图说服自己,或许,姜家的疯病到了姜念屿头上就外化为情种恋爱脑了?人也是会变的对吧?
有点意思。
萧晏昀兴起,向来散漫的身子都坐直了,他撑着脸颊,默不作声地打量起被人若有若无环绕的beta,她在有心人故意经过她身旁时,脚步会迟滞些许。
那个beta,虽然校园内的流言里对她丝毫没有贬损的言论,都在谈别人的不要脸倒贴故作姿态,但细究起来倒能觉察出这是个长袖善舞、八面玲珑交际花一般的人物。
啧。
萧晏昀此生第二次判断出错了,第一次是他不信流言姜念屿倒贴的时候。
冷淡但讲礼貌的beta,对alpha、omega、beta都一视同仁,安静的不善交际的beta,比起大出风头受人关注,似乎更爱躲藏于众人之间少有人知的处境。
好奇关注这个beta的同时,萧晏昀也敏锐地察觉到似乎被下了降头的人不止姜念屿一个。
姜念屿只是其中最早攻势最猛的一个人。
啧啧。
看着热心的要教人骑射的刑珏,像个跟踪狂一样总跟着她的白洛翊……萧晏昀露出了看好戏般的笑容。
他旁观着局势,他期待着接下来的发展。
他觉得好玩,细品又带着一丝不现实的荒谬,他想看看接下来还能荒谬到哪里去。
那时的他是一个旁观者,是一个不怕水浑只愁水清的乐子人。他为已经足够大的火势添柴加薪,他并不觉得有一天这火会烧到自己身上。
许是萧家几乎祖祖辈辈都从商留下的动物直觉,让他下意识忽略了那时仅仅瞥了几眼相熟背影时的心痒难耐,基因告诫着他快跑,不要管与自己不相干的人与事。
可他忽视了警告,只以为自己与庸俗旁人不同,他更卷进这一滩浑水,以自诩旁观者的身份,掺和进这毫不关他事的风与月。
在那个beta没来学校那几日,一时兴起,头发弄了个金色挑染。
又几日后,他染了个全金。
这似乎都是随性而为的举动。
是的,无聊而已。
他说服自己,几秒后,下意识拿起手边的胸章——那是耀眼明亮的向日葵款式。
为什么?
不是不在意吗?
为什么偏爱的都是她所爱的?
他蓦然想起那日在校门口看见的刺眼场景,他故作不知,他故意插入,他……
越想越心惊,他为什么……为什么会觉得那一幕刺眼?
因为、因为他觉得学校里都是小打小闹孩子过家家一般的玩笑,可他小叔是会、是会……
萧晏昀低下头,恰巧于镜子中看见自己一头绚烂金发。
染发真的只是无聊打发时间吗?
不……
他触及到最深处的声音:他不想当个路人甲了,他想让她注意到自己。
这是萧晏昀此生第三次犯错,而恰巧这三个错误都和她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