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乘文领教过媒人的厉害，还差点因说媒之人的诋毁话语毁了一桩亲。

晓得其中利害后，他打定主意日后儿女亲事，都不能只听媒婆一面之词。姜迎花于他，是亲妹子一样的存在，除了儿女，他亦不愿让亲妹子上当受骗。

打听过青萍街王公子家世、为人后，他半秒犹豫都没有，速速领着两个弟弟回了姜家。

“姨夫，刚刚有媒人来说议迎花的亲事，你可有答应？”陈乘文毫不迂回，直接开门见山。

姜老汉有些纳罕，陈乘文怎么知道这一遭，不过还是答道：“没答应。”

“菩萨保佑，还好没应。”陈乘文双手合十对着天上拜了拜，“你们可知……”

王公子考了许多次都没中秀才，前年家里又出了些变故，不得不弃文从商。

“他家一直做米粮生意，这次变故急需用钱，王公子嫌家里本来的生意利润不高，便拿了全部本钱去外地贩布，结果遭人骗了，血本无归，如今家里亏债。”

“他这般年纪，早几年也议过几次亲，可坊间传闻王公子他娘很不好相处，每回姑娘还没入门，便四处说待儿媳入门，要如何立规矩……”

讲打听来的消息说过一遍，末了，陈乘文问：“姨夫高见，竟一眼看出这不是门好亲。”

姜承香帮忙解释：“爹觉得，那黄媒婆办事不成体统。”

可不是么，哪里有说亲当天便叫两方相看的。

这事算一桩插曲，讲明白了后，姜承香关心起铺子的生意情况来。

“嫂子们和小妹都忙得来吗？生意是否兴隆？”

“生意好得不得了，我们几个预备早些吃完午食，去换她们歇一歇。”

中午换班，谁也没提黄媒婆上门说亲的扫兴事儿。

下午两三点，早食铺子收拾桌椅，打扫好卫生，关铺。

二嫂子、三嫂子结伴回家，和表兄弟们一块儿备些明天做生意的货。

糕点铺子不能这般早关门，姜迎花和大表嫂守着铺子，直到傍晚方打烊回家。

……

入夜，姜老汉打发姜承香去院子里小坐，单独把姜迎花叫进了主屋。

“爹今天做主，替你拒了一门亲事。”

经过刹那怔愣，姜迎花瞬间想起年前马嫂子提点她的话。

“是哪户人家？”

“青萍街，一户王姓人家，祖辈做米粮生意。”

马嫂子并不姓马，而是姓王。

姜迎花记得她提起过，娘家在青萍街。

难怪马嫂子当日没把话说全，这户人家或许与马嫂子沾亲带故。

此番父女俩主屋夜话，房内再无第三人。

姜老汉一五一十把白日的经过陈述完，打开天窗说亮话：“一年前你接手生意时，我叫你二选一：成亲还是做生意。如今我把选项换一换，关于婚姻大事，你自己如何想的？是备一份厚嫁妆嫁进一户好人家，还是想招个勤快踏实的小伙子做上门女婿？”

这一天终于来了。

极少有做父母的不操心儿女婚事的，姜迎花知道，她迟早要与姜老汉讨论这个事。

她早想好了以后要走条什么样的路，此刻不必考虑，只需如实坦白。

“我既不嫁人，也不愿招婿。”

“我知道您希望家中香火延续，不然不会为大哥取名‘承香’。

我了解您的心愿，我会努力挣钱，早日治好大哥的腿，助您完成夙愿。”

姜老汉盯着油灯的灯芯，半晌后，闭了闭眼睛。

“爹不认为只有男儿娶妻生下孩子冠以姜姓才是我姜氏一脉的香火传承，你，姜迎花，不管是嫁出去还是招婿，生下的儿女姓不姓姜，不重要，你是姜家的血脉，你生下的孩子便也是姜家的血脉。”

“可是……你不打算成家。无儿无女无伴，你的余生如何度过？咳、咳！难道，难道像出家的姑子一般？余生守着一盏孤灯，孤苦无依？”

由于情绪波动剧烈，说话声音抬高，喉间有些发痒，姜老汉虽咳嗽着，但仍直起腰把话说完了。

他努力做到目不斜视，一瞬不错过的盯着姜迎花的反应。

姜迎花眸光微动，眼睛却直直看着姜老汉并不避退。

“不，爹。我并不会孤苦一生无人陪伴。虽不成婚，但我愿意抱养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把她当亲生孩子一般养育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