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情报的过程如萩原研二预想那般顺利。

无论是防卫省的卧底还是黑衣组织的据点信息，甚至就连朗姆之类的代号成员资料也被他从细枝末节处挖出来了些许。

比如朗姆的眼睛有问题，再比如琴酒的爱车是保时捷356A，又比如组织里除了波本、苏格兰、黑麦还存在爱尔兰威士忌。

黑衣组织的情报资料新增上厚厚一页，残缺的代号成员信息得以补全。

只能说公安的培训员确实没看错，萩原研二确实是情报搜集和分析的好苗子。

否则也不会从汽车的闲聊中准确定位到水尾幸一随口提及的车牌号，以及在谈论身体问题中的眼睛残缺时那一丝稍纵即逝的幸灾乐祸。，并准确将其连接到正确的人头上。

在公安的魔鬼培训下，萩原研二可怕的成长速度是水尾幸一压根没有料到的。他确实故意泄露了很多信息，来借公安的手打击朗姆的势力，但这其中绝不包括朗姆的眼睛以及琴酒的车牌号之类的隐私问题。

要命的是，他对自己泄露了不该泄露的情报一无所知。

众所周知，两军相交，轻敌乃大忌。

鹰抓兔子尚且需用全力，更遑论是同警方交手。水尾幸一现在还将萩原研二当成几年前那个青涩的拆弹警察，以为一切尽在掌控中。

也难怪后来会因此跌个大跟头，险些命丧于此。

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正在整理资料的萩原研二指尖玩转着圆珠笔，叹了口气，他早就看出水尾幸一有在故意泄露情报。

就像是他知道佑木悠就是幸酱一样，幸酱也肯定从一开始就看破伪装，猜到泽川泷就是他的真相了吧。

拿到那些资料，萩原研二已经可以向公安那边交代了。但他不仅没有这么做，反而一拖再拖。

尽管对彼此的真实身份都已心知肚明，可无论是萩原研二还是水尾幸一，都默契的没有任何人拆穿。

浮于表面的和平摇摇欲坠，薄薄冰面上的裂痕愈发扩大，尖锐的矛盾正在水面下蓄势待发。

一个装聋一个作哑，将那无人知晓的戏剧演的真切又浮夸，极尽全力延长着这场镜花水月的碎裂。

再久一点，再拥抱的用力一点，让他在分开后还能记得这个拥抱的温度，好吗？

“小悠~今天好热啊，泷酱已经要被晒化了……”

冰可乐贴在已经软成一滩对着电话那头撒娇的萩原研二脸上，抬头看去，水尾幸一正站在面前笑盈盈看着他。

是初夏到了。

四目相交，情绪正好，不合时宜的刺耳铃声响起。水尾幸一本想挂断，却还是习惯性看了眼来电人。

——未开的花。

这个备注是……雪莉？！

“抱歉，我接个电话。”水蓝色的眼睛里流转着无奈和歉意，埋首在他肩头蹭来蹭去的萩原研二闻言，放开抱在对方腰间的手，坐直，比了个OK的姿势。

未开的花啊……没成年的女孩子吗？似乎还挺重要的，得让小降谷多注意下。

啧，祸害未成年，垃圾组织。

挂断电话急匆匆回来拿车钥匙的水尾幸一朝萩原研二嘱咐道：“拍卖场那边出了点事我得先走了，今天下午你自己去吃饭吧。我预订的那家评论蛮不错的，好吃的话我们下次再一起去。”

“了解~”

匆忙开车赶到宫野志保负责的科研组所在的实验基地，熟门熟路刷脸进门后登记验证，等待宫野志保在里面进行确认。

站在门口，水尾幸一努力按捺住不断乱跳的心脏，连续几个深呼吸，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可是失败了。

从接到那通电话起，他的心脏就开始疯狂跳动，指尖也不受控的颤动着，到此刻还无法平息。

解药有眉目了。

电话那头只有一句话，却震得他险些拿不住手机，急匆匆和恋人告别，以最快的速度开车冲到短信里的实验基地。

验证通过。

助手将水尾幸一带到宫野志保所在的实验室门口便离开了，徒留他一个人站在那手放在门上，一副想推门却又胆怯不敢推开的模样。

门从里面打开了。

“来了。”

身穿白大褂的宫野志保边解口罩，边示意水尾幸一跟她进去。

“被你称为‘瘾’的那种药，实际被他们命名为NeuroStim-PheraX，姑且简称为费拉X好了。这是一种通过改变神经传导和激素平衡来产生强烈生理反应的药物。”

“我想办法拿到了部分样本。通过研究发现，费拉X可以增加大脑中快感和疼痛感知相关的神经递质，促使同感和快感中枢发生交错，使得多巴胺与内啡肽释放异常。同时拉高诸如睾酮和雌激素等性激素的比例，造成身体内激素水平急剧波动。不仅如此，药物还会增强皮肤感觉神经的敏感性，使得轻微触碰也能引发剧烈的身体反应……”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宫野桑。”毫无波动的声音响起，“我听不懂。”水尾幸一丝毫不觉得尴尬，反而十分理直气壮。

“没事，我只是解释一下原理。”

被打断的宫野志保也不恼，她只是随口解释，至于对方能不能听懂，她并不指望。

宫野志保心里清楚，这些对她而言习以为常的名词，在外人听来就如同天书一般。

“经过多次实验，费拉X，也就是你所谓的‘瘾’的解药，目前我已经有眉目了。”

“更进一步说，算是已经有了半成品。”

“什么！！！”水尾幸一原本还算平静的表情瞬间崩裂，抑制不动的激动和兴奋从皮肤毛孔中喷涌而出。

他心心念念了那么多年的解药，就……就要出来了？就要拿到了？

恍惚间有了种天旋地转的不真实感。

没搭理他，宫野志保接着说：“我将其命名为CalmSense-Neutralin，简称中和林。这个药是专门针对费拉X研制的，能够调节体内的激素水平，降低因费拉X而引起的异常性激素水平波动，使其恢复正常的生理状态。”

“除此之外我还加入了神经保护因子进去，有助于修复因药物作用而受损的神经细胞，同时减少皮肤过度敏感的反应。”

“说起来，能研究的这么快，还得多亏于你提供的抑制剂C507。”

“但是有个问题，我不清楚费拉X造成的成瘾性在你身上到底进展到了哪一步。要解决这个问题，就需要清楚神经递质的释放量，但第一次吃药后多巴胺与内啡肽的释放量和使用多年后的释放量肯定是不一样的。”

“再考虑到长期吃药可能造成的神经退行性改变，我准备引入促进受损神经细胞修复和神经连接生成的神经生长因子，来支持大脑结构和功能的恢复。那么又有一个问题，你现在的神经退性改变到了什么程度，该引入多少。”

“所以，目前的中和林只能算是半成品。我今天叫你来，就是为了让你试用费拉X和中和林，从中进行数据采集。不知道你方便吗？”

冲上头顶的沸腾血液，随着宫野志保的话语而逐渐冷静。水尾幸一只抓住了最后一句话，“意思是，我要在这里同时吃下‘瘾’和你所谓的半成品解药‘中和林’，然后让你根据我的反应获得数据，进而完善解药是吗？”

宫野志保点了点头。

“稍等，我打个电话。”借用没有被监控的卫生间，水尾幸一给琴酒打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后，无视对面接连不断的枪响，他说：“阵，雪莉研制出了‘瘾’的半成品解药。不过还需要我同时吃下‘瘾’和解药采集数据，保险起见……有空过来下吗？”

在听到需要吃下‘瘾’，不，准确来说是‘费拉X’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告诉琴酒。

他们多年以来的谋划总算看到了曙光。

当然，另一个原因是——

解药‘中和林’效果未知，如果压制不住‘费拉X’的效果，没有琴酒在旁边镇场，他总不可能去扑倒宫野志保吧？

他好歹算是个正常人，还不至于做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

“二十分钟。”

说完，琴酒干脆利落的挂掉了电话。

阵还是一如既往的可靠呢。

水尾幸一安下心来，收起手机，走出卫生间。“阵说等他二十分钟。”看见对方刷一下变白的脸色，知道她对琴酒的惧怕，解释道：“因为解药效果不确定，为了保险起见，我觉得还是把阵叫过来比较好。”

略一思考，宫野志保就明白了他话中的含义，脸色好看许多。随即指着里面的一个小房间说：“那间屋子的监控是关着的。”

“明白。”

琴酒不愧是琴酒。

说好要水尾幸一等他二十分钟，最后琴酒还提前了三分钟到达。

实验开始。

水尾幸一按照指示服下药剂，等待药效发生反应，一旁的琴酒和宫野志保则时刻注意着他的状况。

十分钟后，水尾幸一体内的‘瘾’被药剂诱发出来，红晕慢慢爬上脸。

二十分钟后，水尾幸一整个人开始颤抖，汗水从额头浮现，大滴大滴的落下。

三十分钟后，水尾幸一眼神逐渐涣散，抖动的幅度变大，汗水浸湿后背。

四十分钟后，无法自控，到处乱抓，口中抑制不住发出闷哼。

五十分钟后……

有些不忍心看下去，宫野志保撇开脸盯着仪器上不断攀升的绿线，等待峰值出现。

六十分钟后……

“喂药！！！琴酒！！”看到峰值出现的那一刻，她喊出声，完全忘记了对琴酒的害怕。

早已等待多时的琴酒立刻将已经和水化为一体的药倒进嘴里，拽过神志不清的水尾幸一吻上去，顶开唇瓣逼他张嘴咽下。

喂完药，琴酒皱着眉冷冰冰发问：“这药能行吗？”

“信不过以后别找我。”面对自己的专业被质疑，宫野志保一脸不爽回怼。

琴酒难得没说什么，只是专注的盯着躺倒在他腿上的水尾幸一，手在不会触摸到皮肤的背后虚扶着，提防人掉下去。

十分钟后，抖动幅度变小。

二十分钟后，体温下降，呼吸开始正常。

三十分钟后，除了昏睡过去以外再无其他异常。

有用！！！！

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琴酒的喜悦溢于言表。见此，宫野志保一盆凉水直直泼了回去，“别高兴的太早，这只是半成品，能压制住但没办法根除。并且随着他的发作，多巴胺与内啡肽的释放量进一步加大，解药也会逐渐失效。”

勾起的嘴角下落放平，沉默良久，琴酒才再度开口：“那完整版需要多久？”

“这次的数据采集情况不错，完成版大概还得一段时间，具体多久不好说，我尽快吧。”

“等到完整版解药做出来，我要你们答应我一件事，帮我姐姐宫野明美脱离组织。我知道你们可以做到。”宫野志保一字一句道。

面对这样的交换条件，琴酒觉得无可厚非，不过是一个底层成员，“好。”

对面扔过来一瓶半成品‘中和林’，琴酒伸手接过，便听宫野志保说：“这是定金。”

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将药揣进兜里，琴酒一把抱起水尾幸一，走出实验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