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妳愿意履行妳所做出的承诺，我现在就可以给妳我六成的光明本源，妳的灵魂本就与光明魔力先天契合，转化起来也很容易。之后妳就是将纯正的光明与黑暗纳入一体，自创世之初诞生的最强大的魔法师了！”

昔兰尼表态道，她在展现诚意的同时，语气中竟带着一丝雀跃。

见面不到十分钟便荣获这片大陆上唯一正神的青眼这种事，佩塔尔才不会信。

她当然捉到了光明神颇为“上赶着”的态度，仿佛先前昔兰尼与埃瑟林德所说的的一切都是为了等她主动揽下重任。

是这样么，那又是为什么呢？她拿捏不准，她还没有聪明到去洞悉两位神明间的谋划。

于是佩塔尔遵照本心做出了下一步动作——她朝着那颗灿金的蛇瞳伸出了手。

“我很满意光明神冕下给予我的报酬。”她满脸正气，不带丝毫暗示意味地说道。

她极力控制自己没往回勾两下指头，以免显得过于嚣张。

“哼，妳倒是很说得出口嘛。”埃瑟林德怎么会听不出佩塔尔话里有话，祂控制着蛇瞳重新凑近了佩塔尔，“但我欣赏正视自己欲望的人类，妳的贪惏，我不讨厌。”

佩塔尔的灵魂体还没埃瑟林德的瞳仁高，她回想起这位蛇神口中诸如“大脑变成浆糊”的言论，她的眼珠子东南西北地转了一圈，选择逃避直视眼前的蛇瞳。

埃瑟林德嘲弄道：“怎么，妳不是想问我讨要报酬吗？这就是我要给予妳的报酬……”

“佩塔尔，看着我。”祂道。

古老的语言化作不可违逆的命令，没入了佩塔尔的灵魂深处，她不受控制地将自己的瞳孔好好地移回了中间，她不得不与这只冰冷的，危险的，蕴含着令人疯狂的真理辉光的蛇瞳对视。

她好似看到了一切，又好似什么都没有看见，她疯狂地战栗起来，大股大股的不知名的东西争先恐后地涌进她的灵魂。

过了一秒，两秒，甚至更久……她知道自己已经到了能够承受的极限，可她无法挪开注视着蛇瞳的视线。

“看着我。”如同毒蛇吐信般阴冷的神言，阻断了她下意识自救的举动。

佩塔尔感到灵魂越发膨胀，那些仿佛无穷无尽的东西仍在不断不断地涌入，它或者它们以各式混乱的魔符，魔纹和看不懂的文字的形式，遍布了她的整个灵魂。

“咔嚓”。这场真理灌顶的尽头，是她的灵魂体终于因不堪重负而崩开了一小片裂隙。

“妳要继续拿么，我的‘报酬’？”埃瑟林德道。

为什么不呢。

脑子貌似已经变成浆糊的佩塔尔第一反应还是应她的本能而生，即便她清晰地感觉到她的灵魂已经在崩坏的边缘摇摇欲坠。

“埃林，你不能这么做！”

伴随着昔兰尼的疾呼，铺天盖地的光明魔法洪流向佩塔尔冲来，那些巨浪却在触及她灵魂的前一刹化作细流，它们轻柔地拂过了她灵魂的裂隙，直到所有的裂纹都被粘合，她的灵魂重新变得完整。

她灵魂内杂乱的“真理”也在一瞬间被收束，压缩，然后化成了一枚小小的菱形晶钻，浮在她的灵魂中央。

佩塔尔的神智恢复清明，她久久未能从刚才庞大知识的笼罩下回过味来，她的背后悄然探出了数条触肢，无意识地一层一层地裹绕着她的灵魂。

“睁大你的石头眼好好看，我给她捏的魂核多漂亮啊，”埃瑟林德冷哼道，“不想看她遭罪你早该出手了，难不成你还指望我替她修补强行凝聚魂核所造成的灵魂损伤么？”

“那你应该提前……不对，你就是想欺负她！”昔兰尼谴责着埃瑟林德的不良行为，她用光明魔力构建而成的两只大手牢牢地捂住了整颗蛇瞳，将蛇瞳拖离了佩塔尔的身边。

她看着快要把自己裹成茧子的佩塔尔，赶紧解释道：“抱歉，佩塔尔，妳灵魂内新形成的东西叫做魂核，凝聚出魂核的魔法师，在灵魂状态下也能够自由地调动魔力，施展魔法。妳身后的那些，呃，腕足，就是原本隶属妳□□心脏的专属魔法的显化特征。”

“拥有魂核的灵魂相当强韧，并且不再拘泥于□□的束缚，在精神力允许的情况下，一个灵魂能分布在多个□□内，每个分魂都保留着主魂的所有记忆与部分魔力，分魂不灭尽，就永远不会真正的消亡。嗯……在精神类魔法和灵魂类魔法的学习上也是事半功倍的！”

“一般来说，八阶以上的魔法师才会开始尝试凝练魂核，因为凝练魂核的过程需要浩瀚的精神力与充足的魔力做支撑，一旦有任何差错都可能造成严重的后果……”

轻则等阶倒退，重则变成痴呆。昔兰尼越说越小声，她忽地捏紧了掌心中的蛇瞳，还好她出手及时，否则那个孩子还要吃更多的苦头。

“我的魔力和埃林的精神力帮助妳凝聚了魂核，请放心使用，我们虽然失去了大部分的魔力，但我们所残存的权柄仍然是这片大陆上最本源的力量，不会出现任何排异反应。”

埃瑟林德感受着四面八方传来的重压，祂并不觉得祂的做法有失偏颇，不过祂此刻身处光明神的掌中，还是避其锋芒为好：

“我有分寸，她坚持的时间可比那些劣等种久多了——四秒钟。总之，佩塔尔，我在这枚魂核里留下了那四秒内妳接受的全部知识……和一个锚点。”

祂咀嚼着从佩塔尔的灵魂里窥探到的部分记忆，品尝出了一丝熟悉的味道，祂道：“关于妳忘记提起来的黑暗神，很遗憾，祂离开的前因后果并不在如今的昔兰尼的记忆中，如果我猜的不错，祂应该是想办法占据了一只劣等种的身体，借此逃离了中央教廷。”

“神国范围内的存在的劣等种，绝对会受到真理魔法对信徒的认知影响，导致记忆模糊不清。我不允许有人在我面前玩弄我的权柄，所以等祂读取这枚魂核后，我留下的锚点便会刺激祂的精神力，打破劣等种教皇的洗脑。”

“祂最好能提供点有用的情报……喂，别捏着我了，这份报酬还不够有重量吗！”

埃瑟林德挣脱出昔兰尼的桎梏，不忿道。

“那，那你也不能这样以大欺小啊……”昔兰尼权衡了一下，责怪的语气显得不那么理直气壮了。

“嘁。”埃瑟林德整只眼瞳翻转，本体力行了“翻白眼”的举动。

佩塔尔觉得很冷，她尚在梳理经历过真理洗涤的思维，她的手抚上胸膛，轻而易举地穿了进去。

她的手指慢慢地摩挲着这枚匀速自转着的魂核，触肢趁她恍神的间隙，已经缠绕到了脖颈的高度。

好顺利啊。她想。

她身上现在有一枚八阶魔法师还不一定有的魂核，此后她在精神类与灵魂类魔法的学习上将一骑绝尘；刻莱诺奔逃的真相稍后便会揭开，中央教廷不为人知也不为神知的阴谋只会进到她的耳朵；光明神六成的光明本源即将白送给她，就算她融合不出所谓的创世之混沌魔法，凭借至纯至真的光明和黑暗魔力，她也是举世无双的最耀眼的天才。

可是她没有在玩什么冒险类RPG游戏，被玩家操控着的人物从开头就得到了神明的传承，轻轻松松的打怪刷级，再穿着满身神装打败邪恶的劣等种BOSS，让英雌之名传遍整个大陆。

她吃过的苦、栽过的跟头、受过的伤和流过的汗水都不是假的，她不曾尝过走捷径的甜头，因此这格外慷慨的馈赠在她看来有相当的风险。

“我也是预言的一环。”

触肢环环裹绕着佩塔尔的灵魂，她只有眼睛上方接小半个脑壳得以幸免，她在这重重围绕中，喃喃地，用发闷的声音说出了结论。

两位神明如今的惨状都拜那两个预言所赐，反过来想，这不正是她们对预言的深信不疑所致吗？

如果她在预言中占有一席之地，并能为拯救大陆带来乐观的发展，那也难怪两位神明愿意在她身上押上重若千钧的赌注。

不，她一定是，她也只能是预言的一环。

佩塔尔想知道的是，在那两个早已不可言说的被打破的预言里，她究竟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抱歉，佩塔尔，我们不能提，这是，这是……制约。”昔兰尼艰难地吐出了一个词，她肉眼可见的变得慌乱起来。

“妳比凝聚魂核要聪明的多，我觉得妳应该对我表达感激。”埃瑟林德维持了一贯的冷静，“我们不能提起——我想妳差不多能懂吧？但我会额外交给妳一个任务，我有一个看不惯的人类，注意，我说的是一个普通的，平凡的人类，一个叫做瓦妮莎的人、类，找到她，然后把她连人带魂都轰成渣，听明白了吗？”

“昔兰尼，把你的光明本源给她，她是时候该走了。”

交付完这个莫名其妙的任务，埃瑟林德便转向还在发愣的昔兰尼，不耐烦地催促道：“你还有三分钟的时间可以告别。”

人类，瓦妮莎？佩塔尔还没消化这接踵而至的情报，昔兰尼的石像又开始了流泪。

金色的眼泪完全是飙出来的，很快便在空中汇成了一湾光明之河，“河水”同样被高速的汇集，压缩，最终变为一小团黏稠类胶质的金色液体，向四周散着浓郁到令人窒息的光明气息。

“妳身后的那些是吞噬类的魔法吧？”这回昔兰尼的嗓音没有哽咽，她愉快道，“那么妳想……自己吃吗？”

光明魔力构成的手托着那团金色的胶质物，往佩塔尔那儿推了推。

方才还致力于把佩塔尔裹成粽子的触肢立刻飞窜出去，死死搭在光明本源上疯狂吞噬起来，连同昔兰尼化出的手也不例外。

当触肢意犹未尽地缩回佩塔尔身边时，光明魔力化出的的手只剩下一截短腕了。

佩塔尔的灵魂胸腔处，魂核的周边糊糊地裹上了一层原模原样的金色胶质物。

“挺好吃的，”佩塔尔如实报告用餐体验，“就是没什么消化的感觉。”

六成的光明本源在体内，她也顾不上什么预言不预言的了，一个两个都不能提起，难道她还能撬开神明的嘴不成？

那还是吃进肚里的光明本源比较重要。

“这些力量需要等妳灵魂归位后再去吸收，包括埃瑟林德赠予妳的知识也一样。我的建议是等妳三阶之后再试着驱动魂核，至于知识，尽管让刻莱诺去读取就好，起码祂的精神力是半神级别。”昔兰尼叮嘱道。

“说实话，打破预言的代价太大，我的记忆受到的损伤比我想象中更多。我不太记得刻莱诺了，我对祂的印象很模糊，在妳到来之前，我还对我的姊妹感到陌生。”她忧愁地叹气，“祂是真实存在的吗？亦或是太多的信徒受到了真理魔法的影响，扭曲的信仰已经腐蚀了我的记忆？我没办法确定。”

昔兰尼沉默片刻，再次开口时，她的语气中多了少许坚定：

“佩塔尔，感谢妳的到来，妳灵魂中属于黑暗的部分让我确定了刻莱诺的存在，也让下定了决心——我爱着这片大陆、爱着所有的人类，爱着我的姊妹，我并非千年前强盛完满的光明神，如今记忆全失的我懦弱的可笑，能做到的事也少得可怜，甚至不得不将拯救大陆的重任交给妳。”

“我愿意。”佩塔尔没在“天降的馅饼”上纠结太久，一场你情我愿的交易罢了，给了她的就是她的，她应得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不是，我不应该笑的，但妳讲话好有趣。”好容易严肃起来的氛围被昔兰尼的笑声打破，她顶着埃瑟林德的瞪视继续道：

“作为新生意识的光明神……我是全新的昔兰尼，自然有不同于以往的见解。我不会去追逐千年前的意象，我反而认为这过于依仗信徒的成神之道颇有缺陷。”

“我可以是黑夜中的星火，狂狼中的灯塔；我可以当一座会被风沙侵蚀的石像，但我不能被打造成一顶象征着权威的王冠。这片大陆上的人类应该有自己的思想，而不是盲从于戴着王冠的人。”

“我……我……”昔兰尼说不出来了，她想再谈论一些关于信仰的观点，奈何苏醒七年，真正学东西的时间只有埃瑟林德到来的两个月，她结结巴巴地卡了壳。

“那就……”佩塔尔挑了挑灵魂体的眉毛，“我可能会顺手推翻光明教旨哦，这是你给我的许可对吧？”

“没有神给过妳什么许可，你得走了。”埃瑟林德不客气地打断道，祂反向启动了血祭阵，血色的魔法符文再次显现，密密地盘绕着佩塔尔的灵魂。

在符文盘旋的空隙间，佩塔尔看到了一只淡金色的手，在埃瑟林德的蛇瞳背后悄悄地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我愿你健康、强壮、无病痛、无灾祸；我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