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葵抬了扯抬嘴角,却发现自己笑不出来,最终缓缓牵紧,唇线平直,“没有。”
祁凭笃定道:“你有。”
“没有。”
“你有。”
都快走出校门了,两人还在就此事争执,像两个斗嘴小学生讨论着烤肠好吃还是汉堡蛋好吃。
“……”还是南葵发现了这没有止境的循环,她道,“你的直觉是错的。”
旁边的人忽然停住脚步,直勾勾的盯着她。
南葵眼睛略微弯着,“认输了吗?”
“你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一句话。”祁凭犀眼神犀利:“你不想笑的时候可以不笑,现在笑得很假。”
南葵眼尾松弛了一些,都有些无奈了,她踢着路边的小石子,不阴不阳的夸了他一句,“你眼睛可真尖。”
这话就是默认了,祁凭猜的没错。
他低眸看着她的脑袋瓜,“还说你不是不开心?”
祁凭稍稍正色。认真道:“你要是遇到了难解决的事,我会尽力帮你。”
她的睫毛颤动了下,心口觉得有些温暖。
情绪很快被她收敛好,南葵眼皮一抬,打趣道:“找你借一百万也行?”
祁凭不假思索:“可以。”
南葵反而有些咋舌,“一百万你都有啊。”
网吧这么挣钱的吗?
“银行卡告诉我,我打给你。”
南葵赶紧拒绝:“我跟你开玩笑呢,我现在哪可能需要这么多钱啊。”
“反正你需要的话就和我说。”
南葵竖起大拇指:“财大气粗,看来我抱紧祁帅哥的大腿就可以横着走了。”
祁凭嘟囔:“哪有这么夸张。”
他说完,又问:“所以你这几天怎么了?”
南葵含糊道:“哪有咋了,我一直都这样啊。”
祁凭直白说,“你撒谎。”
南葵没有回答他的话。
她看着泼墨般的天空,还不太想回家,有些疲惫,分不清是因为什么,只知道现在想待在外面喘口气。
南葵迟缓的动起脑筋,想起来,明琳今晚不用回来吃饭,她不用做饭,那她在外面应付一嘴就可以了。
她偏头,豪横的说:“祁凭,我请你吃章鱼小丸子吧。”
过了一会儿,南葵和祁凭捧着两盒热腾腾的章鱼小丸子,坐在公园的长凳上。
看他还打开盒子让刚出炉的小丸子降温,南葵催促道:“要赶紧吃呀,等会就冷了。”
祁凭闻言,用签子戳着一颗,塞进嘴里。
吃了去的那一刻祁凭脸就皱起来,好烫,小丸子在他口腔里蹦来蹦去,愣是降温不下去。
他艰难的咽了下去。
看了一眼旁边坐着的南葵,两人都是同一个时间出锅的,她倒吃的津津有味,面色不改。
余光里留神到他瞥过来的目光,南葵说:“好吃吧?这家章鱼小丸子还特别特别特别便宜。”
“其他家都要十块,他家六块钱,算起来一颗才一块钱。”
祁凭:“那挺划算了。”
一盒六颗,吃完也不用太长时间,把包装壳扔进周围的垃圾桶,南葵手撑在长凳上,小腿不自觉的晃荡起来,仰着头看向天空,那些闪烁的星星仿佛也在她眼底闪耀,宁静深远。
她想起,小时候明琳摸着她的头,和对死亡的概念尚且懵懂的她说,你妈妈跑去天上看你了。
南葵不解:“为什么妈妈不能在这里看我,要跑到天上看我,她不累吗?”
明琳一怔,很快反应过来,“她不累呀,在天上也能看到你好好长大。”
她看着黑夜,没看到妈妈的影子,现在她也隔着天空,在无迹可寻的世界注视着她吗?
南葵扭头看向祁凭,“祁凭,你有没有见过我妈妈啊?”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祁凭回她,“见过,怎么了?”
南葵把他拽去她家做客的时候见过,不过拢共没几次。
南葵唔了一声,“你觉得,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这问题有些奇怪,祁凭想,她这几天会不会是和她妈闹别扭吵架了才会这样。
他斟酌了一会,回答的比较笼统:“是个温柔的人。”
南葵来劲了,眼神亮晶晶的,求知若渴的看着他,“还有呢?”
这个反应,似乎不像是闹别扭。
祁凭:“会给我们分零食,每次出门都会叫你带水壶,你有一次把于盟的玩具车摔坏了还想偷溜,被你妈抓过去认罪了。”
想起那个画面,祁凭嘴角忍不住勾了勾,眼眸里盛满笑意。
南葵也在脑海里勾勒出画面来了,她忍俊不禁,仿佛看到了多年前垂头丧气,被妈妈揪去认错的自己。
她眼神愈发温柔,指着自己,“我跟她长的一样好看吗?”
小姨说过,她妈妈长得比当时火的某个明星还好看,作为女儿。自己和她应该是有几分肖像的。
祁凭仔细的端详着他,和记忆里留下的模糊印象对比起来,“其实不像。”
明阿姨相貌偏温柔似水那挂的,南葵脸上还带着婴儿肥,看着嫩生生的,和她相比,南葵更可爱。
可能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祁凭觉得南葵哪哪都好。
南葵垮脸,怎么是这个回答。
祁凭道:“你晚上怎么突然问起这些?”
南葵叹:“我有点想我妈。”
祁凭皱眉,这句话的意思是?
还没分辨好,就听见她云淡风轻又说,“她几年前去世了。”
祁凭身躯一震,满眼意料之外的不可置信。
他怎么也想不到会听到这个回答。
虽然南葵口气平淡,似乎对明悦的逝世已经习以为常了,但她眼睛里有着孤寂。
他表情凝重,干涩开口:“节哀。”
“都多大点事啊,”南葵不想气氛变得沉重,她笑着道:“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我和她很快还会见面的。”
祁凭抿着唇,他不擅长安慰别人,自然也只有干巴巴的节哀。
他从腿上的书包摸出一个东西,踌躇了几秒,还是坚定的拿出来,“这个给你。”
南葵看过来。
看见他朝她伸开的掌心上,放着一条黄色手链,上面的吊坠是一个黄澄澄的向日葵,像是在对她扬起一个大笑脸。
看她迟疑的看着手链,似乎在思考怎么拒绝的样子。祁凭脸不红心不跳道:“这个是送给安宇的生日礼物,他嫌弃太小女生了,没要。”
“本来还想着放角落积灰,”他一顿,把卖家吹得天花乱坠的话一字不改的复制粘贴,“这个给你,还开过光的,能保佑人平安健康。”所以你不想着什么生生死死的了。
不太擅长接受别人的赠予,南葵摆手,一脸拒绝:“他不要就退掉嘛,不过话说他生日了?什么时候啊,我也准备给他个礼物吧。”
不解风情的家伙,祁凭脸有些黑,好不容易做好了心理准备拿出来,她居然还这样。
他别别扭扭的拉过她的手,透着几分强硬:“我说给你就给你。”
南葵的手下意识的抓起衣袖,怕他看到那些东西。
这也给了他趁虚而入的机会。
他轻轻拉过她的手,让那串手链戴在她纤细的手腕。
南葵垂眸,看着他轻而易举的套上了那条手链。
拿着还不觉得,现在一看,好像还有些大,祁凭摸了摸鼻子,“尺寸有些大了。”
南葵心想,这不是肯定的吗?原本是给安宇,肯定是买的符合他手腕的。
她摸了摸那串珠子,“等你生日,我也给你准备个礼物。”
话是这么说。
但南葵其实也不知道祁凭生日在哪月哪日。
她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慢吞吞的思考,去找薇彤问问?毕竟大家小时候都在一起玩,她肯定知道,就这么决定了。
忽然。
前方一阵强烈、刺眼的、白花花的前置灯亮起,明亮的连空气里浮动的灰尘都能分辨一二。
铺天盖地的照亮着南葵一人,像是一张密不通风的网织了下来。
南葵看着那嚣张的连号车牌,嘴唇一白,慌乱的看向周围,没有人,一个人也没有。
她情不自禁的连连退后几步,脑海里闪过好几副画面,每每想起,她的脸色更加透明了几分。
是太冷了吗,翻脸无情的冬天,你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车门被推开,接着关上,发出一声闷响。
南葵转身,不知何时,身后已经围拢过来一群保镖,形成一个包围圈,让她逃无可逃。
像是捉迷藏一样,钱昊不紧不慢的缓缓走近,他文质彬彬的模样,粘上了几分企业家的派头。
每听到一声鞋跟发出的脆响,南葵的心都无法控制的跳动一下。
她身子微僵,强装镇定的看着他,道:“你想干什么?”
钱昊长长叹了声:“你小姨怎么一直不回复我呢?”
“我真是想念她啊。”
听了这惺惺作态的话,南葵双眼泛红,拳死死收紧。
“都给她这么久的时间考虑了,”他一笑,目光陡然尖锐了些,“我没耐心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他手轻轻覆上她的脖子,直视着她的眼睛,缓缓凑近,欣赏着她里面装着的所有情绪。
钱昊猝不及防一用力,手背的青筋微微鼓起,“还是说,你们忘了我的忍耐是限度很低的吗?”
一寸寸的加重了力道。
南葵面色痛苦,濒死感一点点侵入她苍白的脸颊,像是一只折了翼,失去生机的蝴蝶,残存的求生欲让她奋力拍打着他掐着的手。
但像是被铁焊住了一样,硬是奈何不了他分毫。
眼看她有些晕厥的征兆,钱昊手骤然一松,南葵软趴趴的跌坐在地。
他抬了抬手,身后的保镖立马会意,架着她上了轿车。
他眼眸深暗,笑容依然是那个弧度,没有变过,“那么,我只能强硬一点,让她早点回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