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踢得很吃力。
面对上半场勉强1：1战平的局面，常理没有发火，毕竟季少虞不在，凌一周四回国，周五周六处理了学校一堆事儿，昨晚才赶回来，根本没时间休息。
如果不是对凌一的身体素质有数，他压根就不想派人上场。
“尽力踢就好。”常理说，“平局也没事儿。”
这句话似乎没能让凌一脸色好转。
常理瘪了瘪嘴，又补了一句：“输一场也输得起！”
凌一小口抿着水，拿出手机给季少虞发去信息。
【凌一：你在哪儿？】
季少虞不是同性恋，是他连哄带骗才同意跟一个男生交往，却一直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不打算见面的直男微弯。
伊然很喜欢他，而且在雍城那场比赛后，队里很多人都在找邓东他们要她的联系方式可以看出来，她是对男生有强吸引力的女生。
小鱼会喜欢她吗？
还是在看见报道后生他的气，和伊然散心去了？毕竟，上次的庆功宴就是这样，他惹了小鱼不开心，小鱼身边却从来不缺陪他的人。
而且，他现在在生病，生病的时候很需要有人陪，就像昨晚，哪怕不喜欢自己，也会想要自己陪在他身边，一松开手不抱他就会难过。
凌一拧紧瓶盖，将水瓶不重不轻地搁在身旁的空出的长椅上。
这动静，让更衣室里的队友紧张起来。
他们甚至不担心常理发火，但会担心自己给队友拖后腿，尤其是上半场看上去心情糟糕的凌一。
下半场比赛开始。
凌一叉着腰往前场走，眼睛盯着看台，还是没见到季少虞。好在，伊然已经坐了回来，正在和身旁的人有说有笑，看上去没什么异样。
看台上，伊然扭头对着小螃蟹，皮笑肉不笑地问她，场上的9号是不是在看自己。
小螃蟹点头，问她怎么知道？
伊然：“没什么，就是觉得自己背上很重，像是背了口大锅。”
比赛继续，申北和卜鸣勉强串联中场，想给凌一做球，但是传球线路始终没把握好，被封得只能回传。
石磊和沙垣俩后腰傻眼了，总觉得今天的场上跑动额外多。
75分钟，凌一自己回撤接应，带球跑了整个中场，才把来之不易的球打进。
常理看着都替他累得慌。
中场这群臭小子，就是被季少虞和暑假给惯坏了，还以为能有人在前场指挥他们传球线路，不管他们朝哪儿踢都能接到球，然后把球送到凌一脚边了！
“我的百万宝贝呢？”常理开始找季少虞，“他要是觉得他行，他就上吧，别把凌一再给我跑坏咯！”
此刻，「百万宝贝」正在南华文理的咖啡厅里，和他面无表情的姐姐面对面坐着。
“我不准你去找凌一。”季少虞硬气开口。
季月单手环胸，端起咖啡杯，冷笑道：“你说不准就不准，怎么，你是他经纪人还是谁啊？”
我是他男朋友！
“你都知道他接了国外的offer，干嘛还要找他嘛！”季少虞说完这句就咳了起来，满脸通红，还硬撑着继续说，“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能做什么第四代铅冷快堆材料研发的本科生还不好找吗？！”
咖啡厅里的所有本科生都有被冒犯到。
“你吼什么？”季月皱起眉，坐到他身边，把保温杯塞进他嘴里，“自己生病了不知道？”
动物世界里从来没提到过小绵羊的咬合力如此惊人，季月能是没能撬动他的牙关。
季月忍无可忍，一把……将保温杯瓶盖盖了回去。
“你……你气死我算了！”
“我才没想要气你！”
季少虞吼着，自己倒先哭了出来，两行眼泪啪嗒啪嗒地掉，泪滴落进灰白色的卫衣里。他在气自己，为什么明明是想要做好的事情，却总是在伤害姐姐和凌一，分明这两个人是他最不想伤害的人。
季月没办法了。
她也是直到现在才知道季少虞的脾气原来这么犟！
“是凌一主动联系我的，不是我来找他的，好吗？”
季少虞边哭边咳，听到这话，抽抽搭搭看向她。
季月长长叹了口气，坦白：“凌一在泰拉发现中外核工程技术壁垒，想要进一步了解国内的情况，约我们见面详谈，看年后是否有时间来沈建。明白了吗？”
季少虞红着眼眶追问：“真的？”
“假的！”季月抓起纸巾给他擦眼泪，“我今天准备学小姨父绑架他伪造直升机事故，关进沈建核工程地下室里当苦力！”
季少虞愣了愣，旋即，放声大哭。
当年，小姨父在直升机做手脚害死亲哥图谋家产，季月还给年幼的他看过报道图片，从此，「小姨父」「直升机」就成了季少虞的噩梦之一。
不怪他会信。
“开玩笑的！我又不是小姨父，怎么可能做得出来这种事情？凌一又没犯天条，我绑架他干什么？”
季月慌忙安抚，却不料季少虞的泪水已经转为恐惧——
如果被发现自己在跟凌一谈恋爱，说不定真就会这么对凌一！
季少虞鼓着脸，憋气，吓得不敢再哭。
不远处的球场，比赛也以1：2比分结束。
【小鱼：怎么了？】
【小鱼：我在咖啡厅，正在往这边走】
凌一抓起训练外套，套在身上，拨开人群，往球场外走。
没走多远，他就看见了季少虞揉着眼睛走来。
脚步慢慢顿住，在看清他脸上哭过的痕迹后，加快脚步：“小鱼！”
就在他的手马上就要碰到季少虞的肩膀，后者忽然如同触电般往后退去，不想也不敢靠近他。
季少虞不想凌一被捆在直升机上！
“怎么哭了？”凌一放下手，低下头，垂眸看着他，“嗯？”
下一秒，季月挂完电话朝着他们走来。
凌一下意识地挡在了季少虞身前，看着季月。
季月：？
误会解开。
季月大概是嫌自己弟弟刚刚哭的原因太丢人，并没有告诉凌一，只说是生病难受。
很快，季月给球队安排好了庆功宴，例行公事地同众人握手，感谢他们的付出。最后，她向常理借走了凌一，带着季少虞坐上了去往江城的私人飞机。
他们谈好了，考虑到凌一近期的时间抽不开，就先不去沿海的核电站，直接去江城沈建总部的核工程项目组同高层见个面。
至于季少虞，她认定自家弟弟这么反对凌一进沈建，是因为对自家产业没一点概念，觉得是什么不入流的能源公司，要求他也必须去看看。
没概念怎么能行呢？
她知道季少虞对于接手家族企业没兴趣，这一辈里有她和沈回，也不需要他多操心，握着股份就算行了。但等他以后结婚生子，无论男孩还是女孩都是沈建的下一代接班人，还是得对家底有点数。
季少虞的湾流留着送京港的队友回家，他们则坐上了季月的波音747洲际。
上了飞机，季少虞一个人闷闷不乐的往餐区坐。
季月不知道怎么回事，想了想，问：“是不是觉得你的湾流小了？那要不，这次生日姐姐再送你架庞巴迪？”
季少虞摇头：“你们谈吧，我会很安静的。”
坐在沙发区的凌一抬起眼，看了看他，很快又移开眼。
是因为我吗？小鱼真的很不想要我进沈建，可是……
凌一仔细算过，他会在年底前设法缓和与小鱼的关系，这样他在年后进入沈建工作，就可以和他有更多见面的机会和理由。
是因为这个，所以不开心吗？
季少虞：凌一…直升机…呜呜呜。
-
南华距离江城很近，一小时出头就到了。
他果然如他所说，全程都非常安静，但旁边的凌一和季月都在担心季少虞，聊着聊着，都没有再说话。
午餐解决得很随意，就在沈建的食堂。
虽说是食堂，但无论是环境还是菜品一点不输给外面五星级酒店的餐厅。
季月也是接着这个机会，连哄带骗地让凌一快速录了个工牌，说是让他之后过来更方便。
凌一则是趁着季月关怀员工的离席的间隙，将自己切好未动的牛排，换走了季少虞小羊排：“吃一点。”
季少虞抬头看他，目光交织的瞬间，又很快低下头，默默吃起牛肉。
“可以跟我说说吗，”凌一低声问他，“为什么哭？”
“生病难受。”季少虞胡乱敷衍，“想吃小蛋糕。”
凌一没有再继续追问，低头发起了信息。
用完餐，季月亲自带着凌一去到了集团总部二楼的发展史展厅。
江城人一生无法避开的三件事情：死亡、火锅和沈建集团。
这句话在凌一出生时就听过，这么多年下来，恐怕主语应该还要换成更大一些。
沈建的前身是二十世纪初在北方京港建立的实业集团，爱国实业企业家沈渤舟先生以钢铁制造和铁路基建起家，历经三代传承。
在二十一世纪初搬迁至江城，现如今是市值突破4000亿美元的全球化财团体系，以硬科技、新消费和大基为主建，产业矩阵十分庞大。
季月的重点，自然是放在了LFR的材料研发上，却得到了凌一的摇头否定。
“我当时提出工程优化方案，在怀俄明那边现目前已经取得不错的进展，但是，无论是处于技术保密还是对于沈建目前的研发痛点，其实并不契合。”
季月秀眉微微蹙起，发愣的季少虞也回过神，看向了身后的二人。
“不过，我倒是有新的思路。”凌一话锋一转。
“LFR商业化最大的障碍是材料腐蚀和热工水力问题，本身就不是中子设计优化。欧盟ELSY和俄罗斯那边，都是将更多的资源倾斜向材料研发。”
“对没错。”季月接话，很快想到了，“对啊，你是核工程的。”
“这个不是问题。”
季月不解地看向他。
凌一：“我向材料学院提交的双学位申请已经通过，年后没问题。”
季少虞：？
季月也愣住了，说话的语速都放慢了不少：“你是说，你再学三个月，就可以解决？”
“不难，目前的需求就是液态铅秘共晶合金对结构材料的腐蚀速率过大，而现在FeCrAI涂层成本和寿命的问题。可切入的方向目前有两个，一是开发基于冷涂喷技术的……”
“等等！”
季月打打断他，招来助手，让她通知人开会，而后转向凌一：“我们上会议室聊。”
“好。”凌一点头，看向季少虞。
季少虞摇头：“我不要听，我要睡觉。”
季月一脸挖到宝的喜笑颜开，带着凌一往专用电梯走，后者回头看了眼停在原地打哈欠的人。
过了会儿，季少虞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下。
【凌一：等我。】
不等不等，小鱼要回家睡觉。
……
天色渐渐黯淡，在床上睡着的季少虞被电话声吵醒。他吸着鼻子，哑声开口：“开完会了？”
“嗯，我在大门等你。”
季少虞睡眼惺忪，从季月的副总裁办公室下到马路边
季月顺着凌一的目光瞧见了他，开口道：“宝宝，我听凌一说你要去找方墨吃饭？正好，我马上要去趟汉堡找你大哥，司机一起送你们回学校。”
嗯？
季少虞张了张嘴，旋即对上了凌一的目光，什么都没说。
送走了季月，二人坐上车。
车驶出了段距离，季少虞有些坐不住了。
【小鱼：我怎么不知道自己要去找方墨？】
凌一看了眼消息，但没回，很快用行动给出了答案。
“你好，麻烦在前面路口把我放下来，我回趟家，不用送我去学校了。”
“好的。”司机点头。
季少虞傻眼了。
什么意思？凌一把我拐上车，然后又把我一个人丢下来了？！
他瞪大了眼睛，好不容易恢复了点血色的脸，此时又白了下去。
凌一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