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鸢都快在街边睡着了，这家便利店还是没有关门。
一个店员走了出来，应该是看她快睡着了，就提醒道：“女士，我们店准备关门了。您看看……您要不要走啊，不然待会没人在这看着，您会很危险的……毕竟这里也是那种醉汉比较多的地方。”
芷鸢抬起头，眼泪使她看不清这个人长什么样子，只记得她戴着眼镜……
“……”
店员看清了芷鸢的脸，她似乎很震惊：“鸢、鸢姐？”
“……你是谁？”
“我是何棠啊！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回去了吗？”
芷鸢又哭了出来，好像还更惨烈了一点。
何棠回到店里拿上个人物品，出来关了门就把她鸢姐扶了起来：“鸢姐，你能告诉我到底怎么了吗？”
芷鸢靠在何棠的右肩上，无声地抽泣：“小棠……我和我妈吵了一架，我吵到一半气不过……跑出来了……我妈让我别和你玩了，她说你是……不三不四的人……我可能不能继续画画了，你要帮我把这条路走下去啊……！”
“……鸢姐。”
芷鸢：“我不能跟你一起去东栏了！你要多画点素描，来年在东栏闯出一片天……”
何棠的眼色暗淡下来：“没关系。但你不能自己自学吗？”
“棠？”
“……我的意思是，你不需要依赖我，因为我本身也很差的嘛……”
芷鸢瞳孔收缩，根本不相信何棠到底在说些什么。
“抱歉，我……说话有些过激了。”
芷鸢听见的，是何棠抛弃自己所说出的话语，她不相信这个从小就跟她一起生活的青梅竹马竟然会像她母亲一样说出这种话。于是，理解错意思的她一把推开何棠，转身就往后面的小巷里跑。
“鸢姐！”
呼啸在芷鸢耳边的只有因她快速奔跑而产生的风速，对于何棠的呼喊声？笑话啊，根本、从来就没有过！
抛在她身后的，是辛酸的泪水与跑得慢从而追不上芷鸢的何棠。
“鸢姐！芷鸢！你他妈跑哪去！？”何棠见芷鸢一直不肯回头，破了嗓爆了句粗话，也不懂鸢姐听到了没有。
“滚！统统滚！！我不需要你们！我要去画画，你们拦住的是我身心，拦不住的是我的魂魄啊！”芷鸢就像即将通往到一个极乐世界的人似的，头也不回，朝着那个所谓光明的地方跑去。
何棠顿在了原地。
何棠小声地呢喃着：“真的吗……鸢姐她！”
楼上的一户人家约莫是嫌她们太吵了，就朝下面泼了盆冷水：“都快十点了，你们还不睡啊？”
“哦，抱歉。”
说罢，她就背着被水打湿的包继续跑上去追芷鸢了。
---
芷鸢不想回家，不想面对何棠，更不想看到把她自己漫画生涯绑在板上任人钉钉子的莲女士，也就是她母亲。
没人会管你的，没人会知道你有多重视这个专业的……
“我想去东栏……”
莲女士踩着高跟鞋，左手拎小包右手拉住于女士小跑朝着芷鸢离家出走的那个方向追上去。
“阿茹……别跑那么快啊，我跟不上的……”
莲女士冷地回眸瞥了一眼于女士：“哪来那么多废话？阿鸢都跑的不见踪影了，你还好意思叫我慢点？”
于女士反驳道：“阿茹，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明明自己先冲着芷鸢发火，等她跑不见了你又开始担心了？那为什么不直接在之前就避免和她的争吵？”
“是她自己要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一起玩的……”莲瑛站在原地，挂着小包的那只手臂的手攥紧了。
“这个时候就别再努力洗白因自身从而犯下的错了，好吗？不要再过度保护她了，她也是一个有自我意识的初中生。”于恬主动接过莲瑛小臂上的那个小包。
莲瑛却又说着：“那阿鸢呢？她晚上就这么一个人在外面，多危险啊！”
“看看看，我说的对吧？你又开始过度保护芷鸢了……”
莲瑛沉默不语，拉着于恬继续往芷鸢消失的地方跑去。
跑到一半累到不行的芷鸢在一处公交车站停下来，看她这样子应该是准备坐公交。
“鸢姐！”
在喝水的芷鸢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怎么哪都有你！？
芷鸢假装不认识这个蠢货，站在站台上悠闲地刷着手机。谁知何棠毫不在意地跑过来抱住芷鸢的手臂，一脸笑意让人根本看不出来这人刚还和被她抱着的人吵了一架。
“哎呀，鸢姐你怎么跑这了？来来来，我们回家吧。”
“……你谁啊，我不认识你。”
何棠瞪大了眼睛，但还是一直保持着笑容：“欸？”
芷鸢不变本色地看着手机上一个接着一个闪过的短视频：“我真的不认识你，你也不要继续在这大庭广众之下骚扰我，好还是不好？”她故意在“大庭广众”这四个字上加重了音。
我已经很给你面子了，识相点，别打扰我了。
何棠却完成不能做到领略这句话的意思，还试图让芷鸢解释清楚什么叫作“骚扰”。
突然，芷鸢余光瞥见了一个穿着长裙拉着人风尘仆仆跑过来的女人，那个好像是……妈妈！后面还有个于恬！
“你先放开我！我我我……我还有其他事要做，我们要是有事就加个微信再聊吧……再见！”这家伙刹那间被附上无穷的力，一下子就挣开了来自何棠的束缚。
“不是……鸢姐你有什么事啊？？”
瞅见芷鸢的莲瑛飞速奔过去，结果毫不例外，只看到了这个“不三不四的不良少女”何棠。
莲瑛瞅着眼睛看着何棠：“……”
何棠皱着眉头：“……？您是……哪儿位？”加了个儿化音。
于恬咳了几声，试图打破这个循环的僵局。
“阿茹……？这里是车站欸，在这里吵会被别人笑话的。”
“阿鸢怎么办！”
于恬扶额：“我去追……你俩有啥事现在问清楚。”
于恬快步跑了上去，何棠感觉她一个三十多的女人比自己这个才十多岁的青少年更有活力。
---
“咳咳。”
何棠：“……”
莲瑛急中生智把何棠带到一个小公园里的长椅上坐着，还顺便给她买了一个冰淇淋吃。
“所以，您到底是哪位……？”
“我介绍一下，我是芷鸢的妈妈，你可以叫我莲女士。”
“莲女士好，”何棠顿时感受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压迫感，尽管如此，她还是和莲瑛握了握手表示友好，“我是芷鸢的同学，我叫何棠，人可何，海棠的……”
“等一下，有电话。”莲瑛抬手打断了她。
莲瑛从包里拿出于恬打来电话的手机：“喂，恬姐姐吗？找到阿鸢了吗？”
恬姐姐……什么称呼啊，芷鸢……
“什么！阿鸢她不见了！？”莲瑛细小的手再度攥成一个看起来能把人打进医院的拳头，她站起来，表示她满腔的愤怒。
电话那头的于恬试图安慰一下这个第一次尝试到女儿离家出走的莲小姐：“先冷静下来啊阿茹，这个时候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有着更强大的、更坚强的心智，不要因此而崩溃了……”
“我很冷静，我很镇定，我只是……只是很担心阿鸢而已。”
于恬：“……”
“没事，你先跟何棠聊一会，我再找找她。”
电话那头。
芷鸢站在于恬的旁边，戴着兜帽，看似心不在焉地听着莲瑛说的话语。
“都听见了吗？你妈其实……也很在乎你的。”
“怎么可能？她要是在乎我，就不会把我最好的朋友当作不三不四的人，就不会反对我去画画啊！”芷鸢大声地叫喊着，想用声音渲染眼神暗淡且劳累的于恬。
于恬却道：“这句话我倒赞同你呢。”
芷鸢震惊：“……嗯？你个妻管严竟然……”
于恬：“什么妻管严，她就只是我朋友，你是单亲。”
“说回正题，你是怎么做到推翻莲瑛的说法，来支持我的？”
“我觉得你说的对啊。”
芷鸢二次震惊：“啊？这么随意？？”
于恬：“嗯嗯，本人都这样的。”
“想画画就去画吧，我会帮你应付阿茹的！”于恬表示很自信。
“……主要不是画画。”
“和何棠的友谊？当然可以，只要你能好好地活着，不碰不良的东西我就都支持你。”
“不愧是娘！”芷鸢抱住于恬，庆祝这来之不易的自由与理解。
于恬笑道：“娘什么娘？我都说了，你是单亲家庭……”
公园这边。
“你就是何棠？”
何棠笔直了背，脸上洋溢出来自于一种名为害怕加勉强开心的表情。她点点头，也必须点头，不然刚刚的那些动作……被莲瑛看到还硬要是说是陌生人，绝对会报警的啊！
莲瑛摆出一副审讯犯人的姿势看着何棠：“我女儿画画就是因为你的影响？”
“额……准确来说是我看到了她画画，我就也想跟着她一起学画画。这——也算影响她？”何棠试探性地说了几句话，尽管这个没情商没智商的蠢材知道自己会说错话。
莲瑛却一直沉默不语：“……”
“你再说一遍？”
何棠浑身鸡皮疙瘩尽起，害怕被剥了皮游街示众的她小心翼翼说道：“……我我我受鸢姐的影影响，跟跟着她一起画、画画……没了吧？”到最后，自己吓自己地再问了一句“没了吧？”。
莲瑛装作看手机，没搭理何棠，实则心里慌得一批。
闹半天合着是自家的猪把别人家的白菜给拱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