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空气中,几秒后迟钝的回应:“什么...有问题?”
期待等了好久结果是这个答复,流浪者嘴角难以遏制地抽了抽。
他没好气地盘膝而坐,郁闷地单手托腮观察对方。
对方一板一眼地与他对视,姿势端坐始终保持不变,但透出迷离的目光,像是信息接受不良。
“嗯。”变蠢了。
说到底,禁忌知识读取了不知多少次,这次怎么会有问题?况且被他在龙心焚灭的留影机里的记录,也验证了这件事情。
单纯是这个逞强的家伙,非要半途醒过来,自己害自己到现在都没能理顺记忆。
连他刚才是在威逼都不知道,还傻乎乎地反问。
流浪者轻笑了一声,眉梢微弯揶揄地竖起了食指,哄小孩子般摇晃在国崩跟前:“有哪里不舒服就点头,不然就摇头。”
国崩目光随着流浪者的食指移动,抬眼看回对方又一次不知缘由浅笑的面容。
所以...?既然如今能够坐直好好对话,那么先前非要靠近,是在撒娇?
国崩眼帘下垂隐去眼底的晦暗,微不可察的手绕到了流浪者的背后,元素力聚集出微光。
徒劳。
他语气没有波澜地与之答复:“能够再一次与你相见,我又怎么会哪里不适。”
下一刻,半空的微光,直击对方的后颈雷纹。
这个声音,聒噪,不需要。
尽在电光火石之间,对方肉眼可见被吓到怔在原地,柔弱得与之抗衡的勇气都没有。
他慌不择路地试图逃跑,扑入了他的胸膛,不知安危双手紧紧地攥住他的衣服,脑袋也深深埋在他的脖颈处,逃避现实。
连耳垂都——
“...”
发热,泛起红晕...?
国崩沉默地看了一眼目光所及之处洁白床单上,被雷击后的一颗灰黑的圆点。
又看了一眼靠在他胸膛,莫名脸颊满是热量,急促地扑朔眼睫毛的流浪者。
“你是?”国崩还没询问完,流浪者猛然抬头看向对方,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别吵醒我,好困!”
国崩怔怔抚上被对方再次触碰的额头,手又自然垂落到原位。
他死死凝视着,紧密依偎于他胸膛的人偶。
太近了。
那模模糊糊的余光里,对方也是这般突然地闯入眼底,不由分辨地靠近。
几缕舞动的蓝紫色发丝从高处垂落而下,搭在了他的胸前。
紧密相触的鼻尖传来灼热的温度,对方浓密的眼睫毛微微扑朔,与他交缠牵连。
国崩晦暗的蓝紫色瞳孔一缩,抗拒地往后挪动身躯,拒绝流浪者的靠近。
不需要考虑这个人偶的想法,既然刚才没有成功,那现在便正是下手的时机。
国崩重新将手从对方的束缚中挣脱,高高抬在半空,对准对方的脖颈。
“死——!”吧
这道阴影下落,流浪者却眨眼抓住,意图被对方察觉。
国崩神色坦然无所动摇地对视。
流浪者双眼微眯地打量对方,余光又瞥了一眼被掌心内的手。
“麻烦。”流浪者不耐烦地一声。
他没好气地用双手故意揉乱了对方的头发,抱怨地说:“有什么好犹豫的,我又不会拒绝。”
他将愣住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肩上,靠回了对方的胸膛。
而再一次与他依偎的人偶,身躯又是明显一僵。
流浪者眉梢逐渐舒缓,嘴角微扬。
倒也不是不能原谅对方,他那前几天的确过分了点,把对方关在暗无天日的房间里,直到造神实验开始。
但是,是这个人偶一直在那儿逞强。
如果红着眼眶说些服软好听的话,也不至于维持那么长一段时间。如今还胆小得因为不过是被他拒绝了一次,就不敢碰他。
笨蛋。
“...什么?”国崩僵硬地下意识反问流浪者,瞳孔聚焦于被对方肆意放至在肩上,自己的手。
他机械地移动手臂,触到了对方脖颈上的血管,血液的流速在缓缓放慢。
这个人偶,是真的在他怀里,真的在想杀了他的对象怀里——
睡着了。
正常的人(偶)应该不会这么不知分寸,动不动就凑过来吧?也应该不会在这种情况下,睡得着吧?
对方的脑子有问题?不太正常?
是个蠢货。
.
窗帘紧闭的屋内黯淡,无法透入一丝一缕午后明媚的光芒,稀薄的空气中浮尘在飘飘荡荡。
隐约蜷缩的身影躺在冰冷硬邦邦的床上,随之猛然从床上坐起。
“现在几点了?”流浪者睡意朦胧地发问,又拍了拍身侧的位置。
他挥下的手却落了空,流浪者蓦地清醒扭头看去,黯淡的屋内空荡荡又死气沉沉,没有习以为常的身影。
床单上的体温也早已消散,大概很早之前对方就从这个房间离开了。
流浪者垂下眼帘若有所思,心不在焉地推开了房门:“最近有什么急事吗?”
那个人偶估计是在——
屋外漫长的走廊与四周的院子,人类下属们零零散散地在此站岗,听到动静立刻警惕地持枪全看过来。
其中的一名男子连忙小跑地迎上来,拦在他的面前欲言又止地说:“大人...”
流浪者微微点头回应,表示领会到了对方的意思:“带路吧。”
他绕开了挡路的下属,对方在原地愣了一下又急急忙忙地跑上前,结果慌张下自己把自己绊倒了。
流浪者余光瞥了一眼摔到他脚底下鼻青脸肿的男人,火元素缠满了对方全身将其扶起:“小心点。”
“是,大人。”下属连忙立正答复。
下属低头在一侧继续走路,揉搓着脸肿的部分咧嘴嘶痛,又时不时偷偷地瞄一眼前方的流浪者。
只是,怎么办?那位大人可是让我们...
——几天前——
他们正在院子里逗花和同事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短发长官的身影却突然走了过来。
对方看起来和以往别无二致,却莫名地感觉有点不同,应该说是让人觉得更冷了?更不敢抬头发出声音对话。
他勉强定了定神,和以前一样小心翼翼又恭敬地开口询问:“大人,是要准备好热水还是...?”
“收回那个人偶的全部权限。”
话音刚落,四周悄然地私下眼神交流,大家都茅塞顿开,以为他们又发生了什么矛盾,没几天便和好了。
然后,往日喜怒无常爱笑的对方,今日却一丝一毫没有展露。
气氛逐渐毛骨悚然,寒气从脚处往上蔓延。
对方漠然地仿佛看死物般,视线从里到外穿透他们的身躯,没有感情地吐出:“他的机能目前已经停止。”
他留下背影离去,落下了最后一个命令。
“处理掉他,不计代价。”
咔嚓。
书房的门在他犹豫不决下被打开。
不好,糟了——!
男子猛然回了神,匆忙地伸出手拦截流浪者:“等、等等——!”
戛然而止。
前方不远处,坐在书桌前的短发长官察觉到动静抬了头,还是看清了走进的身影。
一道冰冷的视线落在了身上,下属骤然身躯一颤,连忙双腿跪在了门口,冷汗直流。
“罢了。”国崩微微闭目后睁眼,视线从衣服被烧焦鼻青脸肿的男子处移开,淡淡地对视完好无损,挟持对方来到此地的长发人偶。
既然撕破了脸不再虚与委蛇,又不趁此机会逃离反是忤逆到他的面前。
那么,便由他——
下一个眨眼,五光十色的光芒从长发少年背后浮现,交织的光洒满了书房门口。
它们化为无数的锐利针尖,对准了中心处的流浪者。
下属低头跪在地面余光扫到这一幕,神色流露不忍与内疚。
他想提醒全然没有察觉的对方,却在高处俯瞰的漠然视线下动弹不得。
国崩视若无物的目光从此收回,而视线边角的长发人偶唇瓣开合像是要说一些什么,想让他停手。
他神色一暗,伸出的手缓缓握拳,如同将对方捏至粉碎。
天真。
“所以,你好点了吗?禁忌知识的影响怎么样了?”流浪者轻快地几步上前。
“嗯、记忆已经梳理完善,没有影响。”国崩下意识地回复,没来得及反应突发情况。
而半空中的攻击猝不及防地全部打空,没入了地板。
——就是现在,快逃!
跪在地面的男子面色骤然一喜,猛然从地面窜起给前方的少年暗示。
流浪者瞥到了那喧嚣的动静,嫌弃地不再看一眼。
他微微抬头双手抱臂与之对峙,命令道:“站起来。”
“...哈?”
现在这不是找场子的时候——!
书房门口的下属,不忍心地捂住了自己的双眼。国崩微眯了双眸,细微地审视对方这番举止的目的。
双方僵持不下,流浪者只好最终选择让步,自己坐到了还是不怎么聪明的人偶腿上。
“就这么不喜欢被我抱在怀里?”流浪者慵懒地打了哈欠,半眯着全身靠在略微僵硬的国崩身上。
他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对方,喃喃地询问道:“发生的意外解决完了吗?”
果然,是这个世界线哪里有问题,被他这么对待还不吃教训,愚蠢得有胆子凑过来。
国崩冷眼旁观又坐在他怀里,无法预料的‘意外’人偶,冷漠回复道:“处理中。”
然而唯有的凭证,这个四百多年的记忆在他无尽的过往中过于短暂,就像是水滴一瞬间融入了大海,消散得无影无踪。
“附近有其他的凳子。”他嘴角下压抵触对方的靠近,毫不隐晦地提示。
对方却根本没听进去敷衍地点头,反而抱紧了他的腰:“需要什么帮忙吗?”
国崩垂下了眼眸,沉默了一秒。
他悬空在外的手缓缓抬起,吐出:“不必,我会自己处理。”
很久很久过往的记忆,又是日后不远的未来。
愚昧无知的他,曾一度这么想过。
这个人偶很爱撒娇,又不如他坚强。
所以,等到再一次重逢的时候,他只要含泪道歉了,那便原谅他吧。
再一次重逢的时候,就算他任性不听话,只要许诺别再犯,他也会原谅他。
他会原谅他。
“今天温度有点低?”流浪者感到异样地睁开了眼,左顾右盼观察四周。
“嗯。”国崩漫不经心地回应,手掌抵上了不设防人偶的后颈雷纹。对方瞪大了眼睛诧异地看过来,却没有任何的抵抗。
那个时候的痛苦是他自作自受,是不管哪一端的情感,都不够彻底。
“你为什么会这么冷?”流浪者蹙眉没有理会对方抵在他雷纹上的手,反是捧起国崩的另一只手。
如今,除非这张如出一辙的脸,能浮现被背叛后的绝望与被愚弄的屈辱。
不然,他的这份全身被覆盖烈火焚烧般的煎熬,永远无法得到解脱。
“假如有人背叛了你,你会怎么做?”国崩神色没有丝毫波澜,语气平淡。
前一次失手了,这次不会。
尽管难以致死,但让掉以轻心的人偶沉睡不醒,轻而易举。
“嗯?什么?”流浪者还在低头随口回应对方。
他好不容易将自己的五指插入对方的手掌,另一只手再次包裹住对方。
终于,一桩了解。
他重新抬眸看去,一眨一眨地眉间含笑:“我又不需要考虑,反正,你会替我解决的。”
这个人偶,在那一天,会比他更加绝望。
“哈——!”短发人偶面容遏制不住满心的愉悦笑出声,嘴角扬起不自然的弧度,诡异地扭曲加深。
他笑盈盈地松开了抵在对方命门的手,转而大拇指轻柔地触碰对方嫣红的眼尾,温柔地说:“约定好了哦,相信我。”
流浪者无奈地看向只是因为这句话,又变得和以前一样爱笑的人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