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早餐
谢家豪不善言辞,他拎着满满一塑料袋的早餐,不知该如何招呼大家拿,原地转了几圈,最后只是将豆浆油条包子土豆饼往桌上一放,写了个纸条“早餐,自取”,就默默走到一边去了。
放在桌上分享的食物断然没有不受欢迎的道理,蓝军的人到得早,又与他更相熟些,顿时纷纷上前,没吃早餐的拿俩包子,吃过早餐的掰一截油条,总归不至于冷落了他的好意。
还没到集合时间,人们陆陆续续到达。
出行在即,为了保存体力,这几日的演习强度明显降下来了,整体气氛缓和不少,到的早的众人边吃边聊。有人问胡颜颜,“咱今天是最后一天训练了吗?”胡颜颜从谢家豪带来的早餐袋子里摸了个茶叶蛋,正剥得认真,闻言顺口答了一句,“对啊,但是明天都得过来清理场地,复原布置,工资照发。”
虽然特殊任务的具体计划是秘密,但根据这边推断,也大概在明后天了。
黑色的轻装甲停在不远处,游子龙从副驾驶蹦下来,绕到驾驶座一侧。
虽说两人的动作被游子龙的背影挡住,但从他起身之后沈让那通红的耳根子不难看出,刚刚这人绝对是吃了向导的豆腐。沈让脸皮子薄,低声斥了一句,游子龙面皮子厚,觍着脸乐,在自家长官发飙之前连忙蹦走。
“长官,晚上见!”
沈让瞪他一眼,朝这边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他打了下方向盘,轮胎卷起沙尘,车子飞快地转了个急弯,很快又从众人视野中消失。
谢家豪看着那辆车。
他本以为这次加入蓝军,沈让发现一定会有意见,可这几天早上频频照面,沈让并未多言半字,甚至偶尔他们演习结束之后,教官把视频发过去与沈让复盘,沈让还会提一句蓝军这边的表现,并不上心,却也不私藏。
就好像他只是一名普通至极的作战部成员。
庆幸之外,他又生出几分不快。
“我吃过了。”小大的声音从旁边响起。
“我也吃过了,但——”游子龙嘿嘿笑着,凑上去拿了个土豆饼,一边往嘴里塞,一边和小大“吐槽”,“长官嘴刁得很,早上尤其!”他嚼吧两下,继续,“他不爱吃早餐,说闻到想吐,我跟你说——”说到激动处,他急忙咽下一口,腾出嘴来,“我买包子他说油大,我买胡辣汤他说黏糊,我买芝麻球他说噎得慌,我买鸡蛋他说不喜欢那个味儿,我买馒头他说不消化,我买馄饨他说这玩意是中午吃的。我试了好久才终于找到个他愿意吃的早饭!你猜最后他乐意吃什么?”
小大一边嫌弃他,“吃也堵不上你的嘴”一边又实在好奇,连老三都叼着个包子举着杯豆浆凑上来问,“最后他肯吃什么?”
“稀饭!”游子龙公布答案。
稀饭是食堂最不受欢迎的早餐之一,排在稀饭后面的大概只有粗面窝窝头,游子龙想破脑袋也想不通沈让这么大个城主怎么口味这么“刁钻”,但为了哄着自家长官多吃两口,他还是勤勤恳恳打一份稀饭回去,有时候配点沈让私藏的肉松,有时候配点腐乳或者榨菜,沈让心情好的话还能赏脸吃点别的。
好比说今天,就吃了几口土豆饼。
据说是因为他有个朋友喜欢吃。
教官陆陆续续到齐,见到桌上有剩下的几分豆浆油条,也不客气,还问了一句谁带的。游子龙这会儿才想起来这个问题,目光逡巡一周,只见谢家豪点了点头。老三吃了人家好几个包子,毕竟吃人嘴短,这会儿朝着人家露出个憨笑,“嘿,谢谢啦!”
今天是最后一天特训,模拟实战没打几场,更多时候是陶令波在训话。他并未表现出什么情绪,却从地形讲到气候,从敌人讲到丧尸,生怕有什么用得上的知识点他们没记住。贺松在一旁皱眉,“你今天怎么的?”
陶令波皱着眉闭眼,摇了摇头,掐着鼻梁好半天叹了口气,“不放心把老板交到这群小崽子手里。”
贺松愣了一下。
他放下手中吃了一半的锅盔,再没胃口,犹豫再三点了根烟。他斜倚在桌边,两条长腿懒洋洋交叉着,眯着眼看从窗外洒进来的阳光,漂浮在空气中的灰尘被照得明晰。
“我还以为你挺放心的。”
他意味不明地笑了声,随后低头看了看脚尖,踢开一只早就死去的甲壳虫尸体,目光渐渐沉下来,“你俩之前聊过吧,我看你答应得挺干脆的,你不放心,就没要求一起去?”
“服从是军人的天职。”陶令波叹了口气。
“你就这么听话?”贺松挑眉。一组一队向来是沈让的心腹,这回行动却偏偏不带自己,他心里憋着气,憋了好些天,说话不怎么好听。
“……我可没你那么不服……”陶令波无语,话没说完,被打断了。
“嘁。”贺松冷笑了一声,“老子还不够服管教?”
陶令波不说话了。
贺松抽了口烟,摇摇头,又长长地叹出一声,“我不明白为什么老板死活不肯带咱们,实话说其实老板为什么要亲自跑这一趟,我也不明白——”他咂了咂嘴,好半天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烦躁地揉了揉脸,骂了声,“草。”
陶令波嗤笑了一声。
他们俩都不是二十多岁的小年轻了,高强度的训练和出勤并没有给岁月留下痕迹的机会,但日积月累刀口舔血的日子却难免在眉间和眼角刻下风霜。贺松不再像个刺头,经历磨砺之后,脾气收敛不少,多了几分令人捉摸不透的深沉,而陶令波从前身上那种少年柔软也早就褪尽了,成了沉淀后的温润。
陶令波看他一眼,忽然问,“咱俩认识多少年了。”
“六年半。”
“不算我认识你你不认识我的日子的话——”贺松眯眼算了算,又看过去,“六年,怎么的?”
“我和沈让认识得更早些。”
陶令波回忆起来,“当时……日子过得挺憋屈的,他救了我一命,还给了我再活一次的机会。很多事我答应了他不会说出去,迟刀最近查我,查的就是这一段儿。”
他语焉不详,贺松是真没听懂。
陶令波瞥了一眼贺松叼着烟发呆的傻样,嫌这烟呛人,从贺松嘴里直接抢过来,扔在地上踩灭了。贺松表情茫然地看他,似乎想等一个更详细的解释。陶令波没好气,“这次的事情牵连有点大,他不想让相关的人再搅进去。至于你——”
贺松等着他往下说,陶令波却又没下文了。
沈让当时说,“这次如果事情能有个了结,我也不用再藏着你了。老贺那边,你想坦白多少、怎么处理,也都看你自己。他这些年的态度我们也看在眼里,并不是每个哨兵都像……那样不值得信任。”
沈让点到为止,陶令波对最后几句话不作它想,却也明白了沈让的意思。以贺松的性格,一旦搅进去,但凡让他掀开一个角,他就一定要把真相查个天翻地覆、水落石出。
他不想让贺松以这种方式了解到当年的事,哪怕错不在他。
贺松一肚子气,被他一通说,愈发迷茫,觉得肠子都憋快打结了,果真肚子难受起来,跑了两趟厕所才算舒服点。
时至午后,陶令波又给炸天小队安排了一场演习。
“嘶——真的不对,我觉得我不能信任这个屁。”
老三把头盔一扔,借着昏暗的灯光给一众兄弟展示了脸上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他冷汗涔涔咬着牙捂着肚子,一边喊着“我认输”一边丢盔卸甲,直冲茅房。贺松今天气不顺,扯着嗓子喊话,滋滋啦啦的声音从无线电里传出来。
“徐三,你上战场也这样吗!要么憋着!要么拉裤兜子里!”
陶令波端着茶杯抿了一口,默默抬脚,短军靴干脆利落地落在某位不说人话的贺姓教官的屁股上。
贺松被踹得往前一扑,却黑着脸不敢再造次。
“他昨晚吃啥了?”小火龙纳闷,问旁边的队友。这位徐老三贪嘴好吃,劣迹斑斑,据说是小时候饿怕了,几人在南C区的时候他就没少吃坏东西,什么过期罐头、黑暗料理,什么都敢往嘴里塞,也幸亏是个铁胃,吃坏了也就是蹿个稀,没什么别的症状。
小大回忆了一下,“我们一起吃的食堂。”
“他宿舍藏了零食。”李一鸣举报,“晚上哐哐炫。”
“吃得多,拉得多,一拉一火车。”说完,李一鸣做出总结,几人嗤嗤笑出声,还远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一旁平哥表情隐忍,没接话,几人看向他,他紧紧皱着眉,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游子龙顿时关切地凑过去,“咋啦?”
“我肚子也有点……”他话音没落,肚子就很应景地发出一声嘹亮的肠鸣音。
这地方年久失修,虽说用作了训练场,但厕所只有两间。确切来说是男厕只有两个坑位,女厕那边具体什么情况就不清楚了。
这场演习刚开始,老三和平哥纷纷退场,剩下几个人面面相觑,却还是继续完成了演习。清剿任务并没有因为少了两个人而更加困难,炸天小队总觉得蓝军火力比平时弱得多。而那边上厕所的老三和平哥都还没有回来,情况似乎不太对。
游子龙从无线电里问他们是什么情况,没得回答,他估摸着八成是这两位上厕所没带装备,只好打开通讯器在群里问。
教官-老墨:“我在五谷轮回之所。”
红军-老三:“我说怎么厕所一直有人!!!”
教官-老墨:“不是还有一个位?”
蓝军-胡颜颜:“早就没了……”
红军-游子龙:“那完了,我也想去。@墨怀枫你啥时候出来,我排你后面!”
其他人纷纷刷屏:“不许插队!”
厕所不够,可人有三急,这东西实在憋不住,群里一连串刷着:“憋不住了!里面的快一点!”洗手间里的人则哼哼唧唧,抽空发条消息说“还没拉完!”于是外头的人也不发消息了,就扯着嗓子喊,“先出来!没拉完的一会儿再拉!真憋不住了!”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有人@陶令波问他这一片还有没有别的洗手间能打开来用,陶令波顿时感到责任重大。他沉默了三分钟,在群里下达指示。
教官-陶令波:“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教官-贺松:“……”
教官-唐峥:“……”
教官-夏天:“你们聊,我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