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生乱
正午日光炫目,烘得人身上犯懒。
纵然场上选手仍然坚持着,观众席却像流水一般,人们已经进进出出地上了几轮厕所。更有甚者,小摊贩趁机开张,跑到人群里卖瓜子零食,人们磕着瓜子喝着饮料,看着选手们一个个淘汰,好像不复一开始的叹息扼腕拍大腿,而是也逐渐习惯了。
何玲在一旁扒拉盒饭,程七揉了揉脸,依旧坚守在岗位上,“经过这一轮的缩圈,场上还剩的二十三人,现在的场面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没有人敢轻举妄动——”
老三打了第二十二个哈欠,平哥从通讯器上抬起头看了一眼监控,通讯器里发出“diu~diu~diu~duang~duang~”的音效,他连忙又把视线落了回去。
“不行,真坚持不住了,肚子疼。”风宁鬓角冒出几滴冷汗,脸色不大好。一早淘汰了的胡颜颜正狗腿兮兮地拿了份盒饭过来献给风宁,见状,一脸“我很懂”的表情,“我去问问有没有人带了止疼药!”
“药你个大头鬼!”风宁没好气,抬腿给了他一脚。只可惜一脚刚踹出去,肚子又疼起来,她“哎呦”一声捂住肚子,顾不上再计较,留下一句“姓叶的!看好场子!”转身就跑了。
胡颜颜纳闷:“她怎么对你也这么凶啊?”
叶峰眼观鼻鼻观心,憋了一会儿,递过来一根黄瓜。黄瓜青翠欲滴,顶上有个黄色的小花,身上带着白色的细刺,品相上佳。
胡颜颜茫然接过,想也不想就送进嘴里啃了一口。
叶峰:“二十分钟后你就知道原因了。”
A级植物系异能比不了S级,他是也能催生植物,但没法离开水分土壤和阳光,说到底只是加速了植物生长的过程。他擅长使用剧毒植物布防,正是因为催生过程中,植物加速生长,吸收了大量的有害物质。
他的催生进一步加剧了植物所携带的毒性浓度,甚至有时候会发生一些有趣的化学反应。
可沈让不同,沈让的异能能够净化水土中的病毒杂质,甚至能脱离环境,不需要阳光水分土壤,直接赋予植物纯净的能量。
他一直以为这是A级与S级的区别。
他一直是这么认为的,直到这次被沈让阴差阳错的救回来。
他体内,沈让的血液已经逐渐被代谢掉了。连带着那一部分奇特的异能也在逐渐消失。无论是文静那边的实验结果,还是此时风宁的闹肚子,都佐证了这一点。
没等胡颜颜明白叶峰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场上却有了变化。
两人急急忙忙看过去,就看见有一队六人正施施然穿过本该被飓风环绕——却因为风宁突然跑厕所而改为鼓风机示意——的外场区域。领队的人朝着场控人员说了两句话,场控人员露出个诧异的表情,又按着耳麦说了几句。
很快,解说的声音出现在广播里。
“无极小队主动认输。”程七毫无波动地宣布,“比赛继续。”
没人知道无极小队为什么突然认输。
队长华无极只看了一眼天色,看了一眼场外因风乍起而瑟瑟发抖的成群大树,嘟囔了一句什么,就做出了这个决定。
无极的队中有六人,是谢允麾下人马,平时低调,据说队长华无极家学渊源,比起半吊子神棍谢允,他才是个真正的神棍。无极小队历年是不下场刷分的,今年大概是响应城主号召,为朝城贡献报名费,全员参与。
满员的队伍突然离场,观众议论纷纷。
大部分人认为,这是给新人出头的机会,无极这种队伍根本不在乎这一场比赛,积分差不多就可以退场了;也有人认为华无极为人低调、主张中庸,不想太张扬;还有人神秘兮兮地说,华无极这是梅花易数的大家,一眼就算出了接下来的比赛赢不了,不如省点力气——
无论什么原因,现在场上还剩十八人。
唐钊小队成了唯一一个满员的小队。
事实上他们小队的五人并不符合一个理想的组合,很多人分析,认为他们的战斗力本不足以满员坚持到现在,可能是其他人不想和小孩们打得太狠故意放水;也有人认为,他们实力本来就不弱,又有谢家豪这个土系异能者和阮晴山这个精神系异能者相助,满员打到现在也不是不可能。
堡垒一队七人,减员过半,还剩下三人,一名异能者,一名哨兵,一名普通人。一个以防御著称的小队,能以这个人数坚持到现在,已经算表现出彩。
他们这样的队伍前期刷不到分,但也稳扎稳打,只要走位好不被清出场地,坚持到中后期不成问题。中期进圈阶段刷分没问题,但也会因此变成公敌,被迫减员。到了后期,留下的对手各有神通,就没那么好对付了。
本体系异能者刘耀祖被谢家豪一招“地陷”坑在圈外,被飓风生生刮了三分钟才最终出界,这三分钟内还救了凌云的郑齐峰一手。
郑齐峰是哨兵,极擅走位,耐力奇佳,据传精神兽是一匹马,成天写申请,要求上级考虑发展一下摩托步兵的兵种。这位摩托步兵承了堡垒的情,只好暂时与堡垒组队,反倒成了一张盾牌身侧尖锐的枪。
击水小队原本就只有四人上场,一名队员身上有伤,被队长方止安排认输,方止自己被谢家豪坑在了安全区外,所以现在场上他们队伍还剩两人——就是被方止丢麻袋丢进安全区的两位。
游子龙和小大正跟他们混在一起,算是“孤儿”抱团。
此外,就是三个没人敢惹的大佬——陶令波、贺松,和迟刀。
迟刀不仅擅刀,更擅影袭,算是热兵器时代中难得的冷兵器单兵,但凡是谁被他盯上都得夜不能寐寝食难安,不管是明面上还是暗地里,他都自有一套他的手段。
好在今天他只对陶令波一人感兴趣。
陶令波是个好性情,被纠缠了一路依旧不气不恼,气定神闲地闪身踏出一步,他微微侧头,问迟刀,“你今天计划要偷袭我多少次?”
迟刀就在他身后半步,下巴几乎能贴着他的肩,目光垂着,眼角微微眯起,压低了声音,“是人就会有破绽,我向来很有耐心。”
贺松穿着游子龙那件外套,脸色黑得像烧糊了的锅底。
“你压的是谁?我压的土系那个——”
观众席上有人窃窃私语,“一组二组的应该不会和小辈去争名次吧?”这边话音没落,就听见对面来了句,“我压的火系,他可是A级。”那人顿了顿,叹了口气。
“但是现在我有点后悔,我觉得他不太靠谱的样子……”
场上四方各自对垒,贺松心气不顺,逮着游子龙折腾,堡垒与谢家豪土系异能对阵,其余人有些想搭把手参与一下,有些也参与不进去,只得另寻对手,更有人在旁边找了颗叶峰种出来的芭蕉叶遮挡身形试图得来喘息——比如小大。
这时候已经是异能者和哨兵向导的天下了。
观众只见场上身形攒动,尘浪翻涌,沙土铺面,被异能推拉之后卷如飓风。哨兵身后不时有精神兽幻影闪过,速度越来越快,以常人所不能企及的速度出手,混杂着谢允闭眼乱劈的蓝白色雷击,不时有爆裂声炸开。
“这样下去不行,我们没有胜算!回来!”
唐钊被尘沙呛得咳嗽,木非池一身黑衣,面色苍白,一双眼睛极亮,却恍若未闻,鬼魅般穿梭在人群中。唐钊眼睛有些泛红,不知是被沙土迷了眼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非池!”唐钊对着他喊。
“场上过半都是哨兵,你用精神力,压制对手,增益队友。”伴随着这句话,唐钊感觉到阮晴山的手轻轻搭在自己肩头,与此同时,一股陌生的精神力袭来,只听阮晴山说,“我帮你。”
所有人都觉得耳边忽然一静。
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场上人的动作猛地一滞。
一时间,只有尘沙飞扬,鼓风机轰鸣。谢允调用异能的手势尚未放下,就这么举着手,目光对着视频,茫然地眨了眨眼,一时间也没明白是什么个情况。
小大是个倒霉的,他倚在一颗大芭蕉旁边,好巧不巧这一道雷击就被引过来,电了个浑身发麻。这一电,他倒是回过神来,只觉得刚刚一瞬间,像是被人从后脑勺拍了一个闷棍,又像是忽然压尽了肺里的空气,整个人都是猛的。
耳边后知后觉传来刺耳的嗡鸣,短短几秒钟,他脑门上已经冒出一层薄汗。
他缓了口气,却惊觉气氛极为怪异。
周围十来个人,架也不打了,都表情放空,愣在原地。
他揉了揉耳朵,听力逐渐回复。
有沙哑的女声忽然传来,乍一听像是不适,低声哼哼,但莫名又好像带点别的意味。
恍若处于一场旖旎梦寐。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场上转瞬充斥着无数种浓烈、混乱的信息素。
中级向导的信息素染上了易感期特有的口口气味,失控式地溢出,无比诱人。年轻的女孩半闭着眼,而周围哨兵几乎本能地被调动了生理反应,纷纷释放信息素。
哨兵的信息素争先恐后喷薄而出,相互挤压,碰撞混杂在空气中,分毫不相让。
被点燃口口口口的哨兵一个个面色绯红,目光迷离,一脑门汗,粗重地喘息着,与先前体力消耗带来的喘气完全不同。自控能力差一些的,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小大不是哨兵,只受到阮晴山的“魅惑”精神攻击影响,却感知不了信息素。
可纵然他没明白前因后果,却也脑子一炸,明白出事儿了。
他手脚发软,下头发硬,却还是第一个去拽游子龙。
游子龙被他一拽,踉跄了两步,低头去看自己小腹。
小大生怕这个显眼包头一回遇到这种场景上头,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什么有伤风化的动作,直踩他脚趾头。
游子龙的喉结上下动了动,晶莹汗水沿着喉结淌进领口,愣了愣,努力把眼睛睁大,凝聚视线,尔后张着嘴,狠狠呵出一口气。他喘了两下,把T恤一脱,露出件贴身的黑色背心,随后抬起手拼命揉脸,肉眼可见地从指尖窜出几缕火苗,又瞬间熄灭成了逸散的烟。
“我靠!”不知是谁骂了一声,大概也是刚回过神来。
唐钊捂着脑袋,几乎站不住,她队里那个名叫安蝉的姑娘扶着她。
阮晴山目光涣散,一脸茫然地跌坐在地上。
谢家豪不是哨兵,自认为情况不算太糟,他想把阮晴山拉起来,却伸手了两三次都没能对准目标。
“滚开!”木非池站在唐钊面前,对着身前比自己高壮了好几圈的人骂到。他声音清冷,只带一丝急喘,脸色是一如既往的白,黑色的运动服里,身体隐约发着抖,衣服没有遮住的地方,似乎有明亮的光斑沿着血管流动。
是失控的,高等级的异能。
迟刀瞧见,微微歪了一下头。
小孩儿对面是个失了理智的哨兵,堡垒其中一员,五大三粗的。他显然没有把木非池这小崽子放在眼里,抬手就是朝着木非池脖子去的,眼见着要一手刀把人劈开。
陶令波忽然低喝了一句,“我看谁敢动!”同时上前一步一手拍在那人肩上,动作迅捷如电。
那人被他一拍,也几乎是下意识地,精神攻击带着信息素直接压过来,陶令波脸色难看极了,动作偏不受影响,只抬手一拽,把谢家豪拽过来,二话不说推过去,绊得那人一个踉跄。
与其同时,贺松忽然暴起,誓要保护自家队长。
陶令波连着丢出去两三个人,那几人哎呦哎呦地落在一起。
唐钊的向导素完全失控,不断溢出,这种情况几乎每个哨兵都是在躁狂的边缘勉强自控。这种场面一旦发生躁狂,会是灾难性地连锁反应。可身为向导的陶令波并没有安抚那些哨兵,也并未试图引导唐钊。
他只是暴力地优先分开哨兵和向导,避免比打群架更糟糕的事情发生。
他扫了一眼迟刀,只说“做事!”是难得的疾言厉色。
说完,他一手提着贺松,脚下急退,一边骂他,“你们哨兵都特么是生殖器上长了个人么!”
贺松倒是乖,骂不还口,被陶队倒提着拖出去老远,一点儿没吭声。
医疗部的向导与防爆组举着防爆盾冲进来,三五个人举着遮盖素,不要钱似的对着唐钊一通喷。场上选手,能自控的一左一右两个人“扶”着押出去,发了疯的一针镇定剂放倒,有向导的哨兵直接丢给自家向导安抚,有对象的丢给对象解决生理需求,孤家寡人的送去医疗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