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考前冲刺
近来基地区充斥着一种诡异的气氛。
平日活力四射的作战部战士一个个都像打了霜的茄子般无精打采，白天训练、晚上熬夜，一部分人露宿天台，一部分人闭门不出，但无一例外，每个人脸上都挂着两个掉到下巴的黑眼圈，形容憔悴，双目无神，口中神神叨叨念念有词。仔细听来，说得是：“三长一短选最短，三短一长选最长……”
几百年前，在丧尸还未爆发的年代，朝城这一带曾是赫赫有名的应试教育参考教材“发源地”，出版的教辅世界闻名。而今日新月异，却有人传承百代初心不改，在作战部兜售起了教辅《朝城密卷》、《五年考核三年训练》、《作战报告十佳范文》和《老兵错题集》。
教辅售价不高，如果只买当年新出的只需要几十功绩，哪怕是历年习题整套买完也不过不过两三百功绩点，相比考核奖励以及后续权限等级，根本就是九牛一毛。因此，需要参加考核的人都是人手一套。
这资料买回去倒也不是非要做完——买了就是学了，主打就是一个仪式感。
此外，谢允的线上算卦摊生意也相当好，有不少人愿意花个一顿饭钱算个考核运势，连基地区小卖部都开展了“满50送逢考必过符，满100送考神附体符”的活动。逢考必过符由神棍谢允友情赞助，而这“考神附体符”则是——
“那个我没有！”游子龙风风火火冲上前，盯着收银台结账走人的某位作战部队员，按着小大的肩膀猛晃。小大比他矮了一截，被人山人海淹没得什么也看不着，游子龙这么一嚷嚷，他只好蹦起来看。
不是看人家手上拿着的“考神附体符”——他没那哨兵的变态视力——他就是看看看这回倒霉的又是哪位兄弟。
游子龙从兜里小心翼翼摸出来好几张贴纸，两张张是Q版半身小人抱着黑猫，两张是Q版小人盘腿坐在一本摊开的书上手里拿着三角尺、书本、狙击枪和放大镜，身后是万丈光芒，一张是Q版小人骑着机车带着博士帽，手持一联，上书一个“过”字。
而那位仁兄拿到的“考神附体符”则是一个半身的Q版小人，双手交叉向上放在胸前，手心捧着一株嫩绿色的幼芽。
游子龙仗着身高优势，把选购的一堆罐头和营养膏塞给旁边的小大，自己从人群里挤出去，追上那位倒霉的仁兄。老三在前面结账，马上排队排到了，直嚷嚷，“喂，小火龙，这儿呢，走过了！”平哥同情地拍拍老三的肩膀，“哎！崽大不中留啊！”
“拜托拜托，我真的很想要这个贴纸，我拿我的跟你换！你看有没有你喜欢的！”
“……那我拿五功绩点跟你买……那十功绩点！十五功绩点！”游子龙追着人家，“不过我现在没有功绩点哎，要不我赊账给你吧，考核之后我就有了。或者我带你去食堂，我有A级异能者的权限！”
炸天小队几人几乎已经习惯了这位每天在外面丢人现眼，A级异能者的食堂权限相当高，除了一只手能数得过来的A级异能者，基本只有组长和有军功的少数老队员才能享有，被游子龙拿出啦交换“考神”周边，实在暴殄天物。
可谁让这位既是学霸，又是出题人，还身兼阅卷老师的考神是人家的心上人呢？
当晚，游子龙美滋滋地带着人进了作战部一年多的大兄弟跑去食堂打饭，揣着新得来的战利品爱不释手，一会儿掏出来看一看，一会儿又抱着通讯器和正主发消息。小大在旁边看着这位傻得冒泡的德性，幽幽地冒出来一句：
“个人考核前三……小队总分前五……”
他们炸天小队与沈让有约在先，需要达到，个人考核前三和小队总分前五，沈让才愿意免去孙景明对他们的处罚。
游子龙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
“你那份卷子做得怎么样了？”小大补刀。
炸天小队入城几个月，刚过实习轮转就进入训练期，只有保底生活费，没有任务补贴和奖金，又爱吃好的，遂过得穷困潦倒，大伙儿合资才购入了一套资料。平哥把这资料分为五分，大家各自拿回去做，做完了第二天交换。
距离理论考试不远了，这一波叫考前冲刺，查缺补漏。
“这个题真的要做吗……”
“好难啊……”
游子龙双目无神地对着桌上摊开的试卷，撑着下巴。沈让在病房里的“工位”已经让给了他用以考前冲刺做题用。
理论试卷科目繁多，都是必考，从异能理论基础、丧尸与野外生存、沙盘推演、急救知识、枪支组装与弹药制作，到文科理科大综合，分门别类，应有尽有。游子龙今天拿到的卷子主要是急救知识和文科理科大综合，都不是他的强项。理科卷子一打开，他感觉自己受到了极大的震撼，他人生短短二十年，头一回见到这么多数字……好些符号只在打字键盘上见过，具体什么意思是一点儿不懂，读都都不明白。
他像屁股上长了刺似的在那椅子上扭，扭了一会儿又开始咬啃笔盖，啃完了笔盖开始翘椅子，直到第三次差点把自己翻到地上，沈让忍无可忍。
“什么题，读。”考神如是说。
游子龙相当有志气，一切靠自己，坚决不放弃。
——他绝不会承认自己不会读那些符号。
他做题做得心不在焉，念叨完了难，过一会儿又自己在那儿笑。沈让问他什么东西这么好笑，他乐不可支地指着自己的卷子。
小火龙：“我算出来公交车上有587.4个人，公交车分尸案！”
小火龙：“朝城婴儿的平均年龄是45岁？？？”
沈让：……
游子龙：“我解方程，把叉约没了，推出来答案1=9！”
沈让：“……别人是查缺补漏，你是女娲补天。数学没几道题，要不你直接放弃吧。”
他一开始就知道游子龙文化课没救，物理化学和异能相关的好歹还讲了一些，概念性的讲得比较多，像数学这种需要大量练习运算的……又不是技术部的工程师，算不明白拉倒。
游子龙得了长官金口玉言，从善如流地放下数学题，把手里算出来的“工资5000功绩点，要交税15万”推到了一边。
于是他做起了化学。
五分钟后。
小火龙：“长官！不写标准答案能给分吗？“
沈让：“合理的话能给，你怎么答的？”
小火龙：“它让我鉴别硝酸钠和氯化钠……”
出题人皱了皱眉：“大题？你说的是硝酸钠、碳酸钠、氯化钠和氢氧化钠的鉴别，还是亚硝酸钠和氯化钠的鉴别？”
游子龙皱着一张脸，看着那个NaNO2，试探着发出一个“亚……啊……吧……？”
“酸化的硝酸银，或pH试纸。”沈让回忆了一下标准答案，“你要是填紫甘蓝溶液也能给分。”
小火龙：……
小火龙：“我写的是……掺进食物里，抓一只老鼠试吃。中毒了就是硝酸钠，没中毒就是氯化钠……”
沈让：“亚。”
小火龙：“呀什么？怎么了？”
“亚硝酸钠……”沈让叹了口气，觉得游子龙治好了自己的低血压。他揉了揉眉心，补了一句，“别管硝酸还是亚硝酸了，抛开剂量谈毒性都是耍流氓。”
游子龙继续做题。
他叼着圆珠笔，嘴里默念：“三长一短选最短，三短一长选最长……长短不一……长短不一……后面怎么背的来着？”
沈让幽幽：“两长两短就选B，同长同短就选A。长短不一选择D，参差不齐C无敌。以抄为主，以懵为辅。抄辅结合，定能及格。”
游子龙：“好嘞，这道题选D！”
沈让好悬一口口水呛着背过气去。
他咳得厉害，游子龙把笔一撂，转身就过来床边坐下。沈让原本靠在床头，游子龙面对着他把他往怀里一拥，一手环着腰避免沈让腰上无力坐不住，一手做空掌，熟门熟路地沿着两侧后背从下往上拍。沈让伏在游子龙肩上，任他“空空”给自己叩背，气管里的痰稍稍松动了些。
他“嗬嗬”地往外喘气，带着丝丝拉拉的痰音，喘了半天，痰没出来，尿先出来了。他身子一抖，打了个摆子，等反应过来，下意识就想把游子龙推开。
“咳嗽和撒尿都要用腹肌，你这是用对了，表扬。”小火龙满嘴跑火车。
沈让一巴掌就落在游子龙背上，游子龙浮夸地嚎起来，“嗷！长官打我！”
“放开我，滚蛋。”沈让喘息之余，吐出几个字。
他头晕目眩，闭着眼，睫毛根部潮湿，因为咳嗽、憋喘和失禁，苍白无血色的脖子和侧脸都染上绯红，也不知是神经反射不良导致的，还是臊得。偏偏他说的话没有半点儿服软，只凶巴巴板着脸骂人。
游子龙扶着他靠回床头，在两侧肩下垫上小枕头，掀开被子去检查尿不湿。沈让身上没什么感觉，一睁眼就见着游子龙的手往自己病号裤的裤腰伸，当下二话不说抬手一推。
沈让脸皮薄，可架不住游子龙脸皮厚啊。
“没脏，一会儿给你揉了再换。”
游子龙举着罪魁祸首的爪子给沈让展示，凑到人脸前要证明这手真的没脏，沈让满脸嫌弃地扭头避开他这只爪子，露出个滚烫的侧脸和通红的耳朵。
游子龙突然把手放下，一张大脸凑上去，狠狠地亲在了沈让的脸颊上。
“啵叽～”一声，响亮得像个吸嘴儿。
亲完，他连忙站起来避免挨打，用酒精洗手液搓了手，又去墙上拽来了雾化面罩，从床头柜拿了一支药加进去，给人扣上。
沈让肺炎的事情他难得没多问，只是学了新药的用法和叩背技巧，又在严冬的指导下实操了两次。他也没借口闹腾逃课，每天照常训练，晚上回来陪沈让吃饭，日子过得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非要说不同，大概是他这几天不让沈让讲课了，而是自己做题。他经常做得心不在焉，过不了一会儿就来摸摸抱抱，美其名曰要经常翻身按摩，对着长官一通上下其手。沈让自从允许他帮忙之后，虽然依旧羞耻，整天凶巴巴骂他，却至少没有发火动怒，也没有吐得天昏地暗抵触他的触碰了。
小火龙坐回“工位”，偷偷瞄了沈让好几眼，就跟长官脸上写了试卷答案似的。沈让和他对上视线，因为脸上扣着雾化面罩不太方便说话，就横了他一眼。游子龙嘿嘿赔笑，又转头回去做题，一边做还一边吧唧嘴，回味刚刚那个偷来的亲亲。
大概十分钟，沈让把面罩拿下来了。端着杯子喝了口水，去了去嘴里的药味儿，游子龙来替他关掉雾化的进气阀，洗了面罩放在一旁晾干。沈让久坐容易生压疮，游子龙把床放平，给人翻了个身，自己又跑去乖乖做题了。
他做题安静不了两分钟，嘴果然闲不住地嘚吧起来。
“长官，这道题答案错了！”
游子龙指着试卷，振振有词，理直气壮，“30：2不就是15：1吗？为什么它不约分？”
沈让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接过卷子看了一眼题。这会儿做的是急救知识，他扫了一眼前面，答得还凑合，遂表扬了一句。游子龙洋洋得意，凑上来要摸头。沈让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同时目光落回他先前指着的那道题，定睛一看。题目：“心肺复苏时按压与通气的比例是：”
沈让额头的青筋活泼地跳跃起来。
“三十下按压，两次通气！这玩意能约分吗？你综合五十分，急救五十分，我给你约成一比一好不好？”
他一巴掌落在游子龙脑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