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姐妹之后在兰华宫一直陪着长辈，到了时辰就与之一齐赴宴。
中秋宴设在两仪殿，按照品爵位次排列开来，他们这些小郎君小娘子的宴席在父母身后。
何苡初落座之后才心有戚戚，看向位次略微在她之前的秦蓁，怎么长岁似乎没有什么感觉？
二人都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并不打算告知长辈。
秦蓁感受到何苡初的视线，朝她扬起了笑脸，眼睛亮亮的，很奇怪，她觉得心绪在这一刻被抚平了。
秦墨尧坐在秦蓁上首，见此，也不知两姐妹在打什么哑迷。
两道气势汹汹的脚步声响起，秦蓁抬眼就看到了九公主十皇子面色不善地走进大殿。
秦蓁跟着众人起身行礼。
脚步在秦蓁面前停下，九公主声音阴侧侧地在秦蓁耳边响起。
“你好样的，给我等着。”
秦墨尧看不对，一个跨步挡在秦蓁面前。
“公主何意？”
九公主转头瞪着秦墨尧：“你也是，别以为就过去了。”
两人说话动作都很小，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秦墨尧兄妹得了九公主姐弟的青眼。知道内情的人倒是笑的莫名，秦家大郎如今十六，九公主十三，正是少年慕艾的时候。如今看着水火不容，焉知不是对欢喜冤家。
秦铮倒是听清了，但只挑了挑眉，孩子之间的事情，自然让孩子自己解决。
九公主说完就回了自己的位置，十皇子却是坐在了秦墨尧和秦蓁的空隙处。
秦蓁看不出这十皇子想要做什么，就见秦墨尧坐回了自己位置，同十皇子说话。
声音也小的可怜，秦蓁自诩耳力不错也只听到什么欺负，阿姊，过不去。
秦蓁也坐下，依旧能感受到九公主的眼刀，她十分无奈，也不知这两姐弟怎么回事，仇恨也不知为何跑到了自己身上。
十皇子说了什么离开，留下比之前更冷的秦墨尧，他脸上没什么变化，但秦蓁感觉到他此刻肯定极为生气。
也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
“陛下到！”
一声内侍的长号，所有人站起来伏跪在地上。
“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秦蓁余光里见到一抹黄色后面跟着许多人走过，听到一道清雅的声音响起。
“众爱卿平身，时值中秋佳节，当与众卿同乐。”
秦蓁听着众人齐说“谢陛下”，偷偷抬头望去。
皇帝陶允实身穿赤黄色圆领袍衫，气质尔雅，丰神俊朗，又带着上位者的威严，岁月似乎不曾带走什么，反而让他如酒一般愈加香醇。
与之相比，皇后似乎显得年纪大些，她换了身衣裳，穿着钿钗礼衣，面露微笑。
二人携手落座，气质浑然一体，看着也十分相配。
“秦侯，听说你小女儿已经回京，今日可来了？”
秦蓁一愣，今夜居然还有她的事？
秦铮起身答道：“回陛下，安平今日正在宴上。”
秦蓁走到殿前跪下：“安平拜见陛下，皇后娘娘。”
“起来吧！”陶允实略看了眼，朝着秦铮道，“今个儿中秋，你家也终于团圆了回，可喜可贺啊。”
秦铮也走到殿前，拱手道：“都是托了陛下的福，臣铭感五内。”
皇帝笑道：“这孩子看着机灵，赏。”
安平郡主只是露个面就得了陛下的赏赐，众人一时神色各异。
秦蓁跟着老爹弯腰行礼：“谢陛下。”
回到位置，秦蓁很是舒了口气。
陶允实又问了秦铮几句，然后又问了其他亲王和大臣几句，面面俱到，让人如沐春风。
丝竹管乐响起，一队舞姬踩着鼓点进来，舞步翩跹，身姿窈窕。
秦蓁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舞，不由得看呆了，这些姐姐也太漂亮了。
一曲舞毕，又有新的接上，秦蓁看的目不暇接。不过也没有耽误吃饭，宴上的菜她大多也没有见过，虽然有些都凉了，她也吃了许多。
不远处嗤笑声传来，秦蓁望去，就见九公主朝她张了张嘴，口型显而易见。
“土包子。”
秦蓁默默移开视线，继续看歌舞。
现在舞姬们穿着异族衣裙，跳的螺旋舞，那种欢快和热烈，更让秦蓁入迷。
看着看着，秦蓁发现了些不对劲，她虽不知道舞曲动作，但其中的突兀一眼就看的分明。
“小心！”
她话刚喊出口，舞姬四散开来，不知从哪来的刀剑，直逼宾客和王座。
秦蓁看见老爹把阿娘往后推，飞身到王座前踢飞了个舞姬手里的剑，打的不可开交。
秦墨尧快速的把何汝君护在身后往后走，正要过来拉秦蓁，他抓了个空。
她们的位置在后面，何苡初同身旁的两个贵女也往后躲。
秦蓁跑到了前面，脚下使劲踢翻了个舞姬，灵巧地躲过刀剑。额前忽然落下片红色，温热的，她推开了刺向何老夫人的刀，抱着何老夫人滚到地上。
正对上一双瞪大的眼睛，那是跳的最好看的舞姬，前一秒还巧笑嫣然，现在面上只余不甘和痛恨。
她翻身扶着何老夫人起来，转头又对上了一双眼睛，妇人眼里满是惊恐和绝望。
她顿住了，全然不知一柄短刃直冲她面门而来。
舞姬面色狰狞：“去死吧！”
突然手腕一痛。
“啪塔！”
匕首从她面前落下，秦蓁才反应过来，护着何老夫人躲开。
何老夫人面上惊疑不定：“你这孩子，怎么跑到前面来了”
“阿家，我们先躲躲。”
秦蓁定睛寻着人最少的地方走，奇怪的事，遇到刺客还不等她出手，刺客就倒下了。
她们有惊无险的跑到了角落，两个人紧紧拥着。
“长岁，没事吧？”
“没事，”秦蓁摇摇头，“阿家，你呢？没受伤吧？”
何老夫人亦是摇头。
秦蓁往外看，就见到阿娘阿兄阿姊都躲到了一旁，金吾卫来的很快，同刺客们打做一团，想必很快就会被制住。
她视线不敢往地上看，只能直直的盯着前面阿爹打斗的身影。
他下手又快又狠，死死地护住皇帝皇后，刺客全然没有近身的机会。
何老夫人轻轻拍着秦蓁的背，细细安抚。
“别怕，你阿爹会没事的。”
秦蓁长舒口气，慢慢平复呼吸。
刺客败的很快，不多时，就见秦铮制住了最后一个刺客，把她押在地上，卸掉了下巴。
“陛下，刺客尽已制服。”
金吾卫统领汪正覃极快的跪上前：“属下救驾来迟，还请陛下恕罪。”
陶允实面上波澜不惊，还扶着刚刚缓过来的皇后。
“诸位爱卿先去左偏殿安置，皇后先带着女眷去偏殿，劳皇后安抚。宣太医过来医治伤者，刺客交给余挚，让他查幕后之人，汪正覃处理好殿内。”
皇帝冷着脸，井井有条的安排好一切，看向秦铮。
“你又救了我一次。”
秦铮俯身：“这是臣应该做的，陛下没事吧？。”
陶允实摆摆手，眉头微蹙的看向一片狼藉的大殿。
两人心情都十分沉重。
汪正覃很快过来：“禀告陛下，太常卿夫人王琦及御史大夫二女儿赵瑜遇刺身亡，齐王手臂被洞穿，礼部尚书胸腹受伤，其余都是轻伤。刺客共十人，九人伏诛，生擒一人。”
陶允实脸色铁青：“封王琦为栗阳郡二品夫人，赵瑜为乡君，厚葬。”
“是。”
……
秦蓁恍恍惚惚的被何汝君检查了一遍，她们很幸运，一家都没有损伤。然后随着一众女眷进了偏殿，皇后站在上首，面色苍白，却依旧在说些宽慰的话。
有帕子抚上额头，秦蓁抬眼，见是满脸心疼的阿娘。何老夫人，秦墨尧，何苡初都围在身边。
皇后又走到到面前说了什么，秦蓁也没有听清，只是机械的跟着何汝君动作。
过了好久，众人才得以出宫。
何公和秦铮还不能出宫，何汝君打算先回何府。马车刚停，何老夫人就晕了过去。
几个婆子把何老夫人抱进屋子，医女匆匆赶来。
“何老夫人受了些惊吓，要先施针才行。”
何汝君同意，“劳烦医女了。”
医女道：“夫人，让人都散了吧，留下两个就行。”
何汝君按下思绪，对着秦墨尧道：“大郎，你先送两个妹妹回去，自己也早些休息，其他人都散了。”
何苡初留着眼泪：“阿娘，你让我留下吧。”
何汝君不看她，而是接着朝秦墨尧道：“大郎。”
秦墨尧抿唇，拉着何苡初和秦蓁的手离开。
何苡初依旧流着眼泪，秦墨尧把她送回了院子，她依旧在哭。
秦墨尧哄了好一会儿，何苡初才抽噎的前去梳洗。
秦墨尧又送秦蓁，觉得她不哭不闹，还算乖顺，但未免有点冷心冷情。
到了门口，秦墨尧嘱咐道：“你先回去好好休息，不要……”
他对上了双无神的眼睛：“你怎么了？”
秦蓁木着脸，不言一词。
秦墨尧察觉了不对劲，喊了好几声秦蓁。
秦蓁回过神，眼珠子木然的转向他：“阿兄？你有事吗？”
“找医女过来。”秦墨尧声音冷清，“尽快。”
“是。”陆嵘躬身应道。
秦蓁突然抓住秦墨尧：“不用，我睡一觉就好了，别影响到阿家。”
秦墨尧盯着秦蓁的脸看了好一会，才点点头。
秦蓁回到自己的院子，脑海里两双眼睛一直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