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家子人吃了午膳，何公把秦铮叫到了书房谈事，何汝君带着秦蓁去小憩。
秦蓁之前只是粗看了几眼，躺在床上觉得更加合心意了。侯府的那张床又宽敞又柔软，就像睡在了棉花上。何府的床就偏硬一些，同她睡惯了的大同的床一样。
她没有多想，在何汝君的轻哄中入睡。
莫如烟早就等在了何府，一直到未时三刻，才有丫鬟过来传唤，说老夫人要见她。
她低垂着头进入正堂，脚步有些急切。何老夫人坐在上座，慈眉善目，衣着简约却又透着华贵。
“奴婢见过老夫人。”
何老夫人淡笑着：“起来坐吧，这么多年，有劳莫娘子了。”
莫如烟虚坐在椅子上，神色谦恭：“都是奴婢分内的事。”
“我那外孙女儿如今活泼健康，这都是你的功劳。”
莫如烟态度更加谦卑：“奴婢不敢居功，郡主福泽深厚，是有福之人。”
何老夫人脸上的笑带了几分满意之色。
“这么多年，想必你也想自家女儿了，如今她在何家族学里读书，酉时下学，届时你可去接她一起回家。”
旁边丫鬟呈上来个托盘，里面放着几张纸。
莫如烟脸上尽是感激之色：“奴婢谢过老夫人大恩。”
她跪在地上，实打实地朝何老夫人磕了个头。
“你这孩子，这是做甚。”
何老夫人声音未落，旁边丫鬟忙着搀扶。
莫如烟不为所动，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当日若不是老夫人您施以援手，我们母女今日已不知是何境况，老夫人大恩，奴婢没齿难忘。”
何老夫人年纪大了，看不得这些，早上才哭了一场，现下差点又落下泪来。
“总归是过去了，之后好好过日子，好好养育女儿长大，这些东西都带上，都是你应得的。”
莫如烟这才拿起托盘上的东西，朝着何老夫人又拜了一拜，见老夫人有些精神不济，欠身告退。
她走到门口，朝着带路的丫鬟也拜了一拜。
“多谢姑娘，不必送了。”
丫鬟也一福身，看着她走出何府。
秦铮陪着何公回到正院，恰好看到了莫如烟的背影。
何公眯起眼：“那个妇人是谁？之前怎么没见过？”
秦铮道：“是长岁的奶娘，这些年，多亏她照顾长岁。”
何公从记忆里翻出来了这号人：“是个可怜的，记得厚待几分。”
秦铮点头：“她是长岁的奶娘，自然不会薄待了去。”
已到了正院，秦铮开口道：“小婿就送到这里，以免打扰外姑休息。”
何公略略颔首，走进正院。
正堂里，何老夫人揉着额头，神色奄奄。
旁边的林嬷嬷低声道：“夫人劳累一天了，要不去歇息片刻？”
何公听到声音快走了几步，就看到妻子脸色有些难看。
“可是不舒服？派人去请赵医女过来。”
何老夫人勉强弯起唇角：“哪里就需要去请医女过来了，我这一会儿就好了。”
何公斟了杯热茶放到何老夫人面前。
“知道外孙女回来你高兴，但也稍微克制些才是。”
林嬷嬷开口道：“夫人也不只是因为郡主回来高兴，也因着那位莫娘子的事伤怀。”
何公微蹙起眉：“今日长岁回来，怎么还抽空见她？”
何老夫人笑道：“我们想念长岁，人家也想着自己的女儿，我们总不能只让自家团圆，而让别人骨肉分离。”
何公道：“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左右不急在一时。”
“于我们不急，于她却不是。我把他们母女的身契都还回去了，如今她们就是自由身了。”
何公眉头又皱起来：“怎么还回去了，她照顾长岁多年，知道长岁多少事……”
何老夫人道：“当初答应了人家的，总不能言而无信。她女儿还在族学读书，她不是那种人。”
何公还要再说什么，见妻子脸色有些难看，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我扶你进去休息休息。”
何老夫人笑着应了。
她比何公大三岁，再加上体弱，他总是要多看顾些。
秦铮知道妻子去了长岁的院子，也跟着去了。
从窗外就看到何汝君温柔的看着秦蓁的睡颜。
他走进屋子，觉得在床上母女依偎的景象让他心都软了。
他没有出声，在屏风旁站着。
倒是何汝君似有所觉的回头，就看到这大高个立在那边，吓了一跳。
“你怎么不出声？”
秦铮做了个口型：“看长岁睡得熟。”
何汝君也看向秦蓁，为她掖了掖被子，下床来，拉着秦铮出了屋子。
她都有些怕了，要是在何府被抱出去，那可就难看了。
“你跟父亲说了些什么？聊到现在？”
秦铮笑得温柔：“还能谈什么，最近家里就只有一件大事，就是长岁回家了。”
何汝君感觉到他话里不对，于是安抚道：“净胡说，你回家也是大事，我们都想着你呢。”
秦铮笑得更灿烂了。
何汝君有些没眼看：“你收敛些。”
秦铮忍笑道：“是，都听夫人的。”
等秦蓁醒来收拾好，她娘已经不在院子里了。她见怪不怪的梳洗好，又让琴云带着自己逛园子。
她隐隐闻到一股香味，寻着过去，看到了好大一颗桂花树，被拦在了一处院子里，只能看到硕大的花冠。
“这是谁的院子？”
琴云有些迟疑：“这……这是眉姨娘的院子，郡主，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琴云很明显不想让她接触这个院子里的人，秦蓁也不想惹事，只好听话。
吱呀一声。
秦蓁回过头，只看到个头发花白的老妪探出头来，皱纹和伤疤纵横了整张脸，瞧不清神色，看得她心惊。
正院里，何汝君正和何老夫人说起阿核阿桃。
“她们俩是从小陪着长岁长大的，女儿想替长岁讨了去。”
何老夫人笑道：“都依你，让林嬷嬷给你拿身契，只是她们俩人年纪都不小了，阿核还好说，阿桃是定了亲的，就等着回来成亲了。”
何汝君道：“女儿省得的，会安排妥当。”
秦蓁进了正院，见阿娘和阿家正在说事，行完礼就乖巧地坐在一旁。丫鬟们做了冰饮子，秦蓁没有管，多喝了几盏，还是琴云害怕吃坏了肚子，让丫鬟们拿远了些。
秦蓁顿时觉得无聊起来，往日这个时候，她应该追着孟小四打呢，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着孟小四，不会要在上学才能见了吧？那她还怎么跟孟小四切磋武艺。
“长岁，可是无聊了？”
何老夫人声音依旧慈祥温和。
秦蓁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
何老夫人宽慰道：“等你阿兄阿姊回来了就好那时候就有人陪了。”
秦蓁依旧是笑，没好意思说自己跟阿兄阿姊只是见过礼，都没有说上几句话。
何汝君道：“不如去找找你阿爹，他应当在书房。”
何老夫人看了眼何汝君，也赞同道：“对，书房里的书多，想看什么就让你阿爹找给你。”
秦蓁也想去找阿爹说事，于是朝着两人躬身告退。
书房里，何公声音低沉：“让大郎二娘去崇文馆这事你怎么看？”
秦铮苦笑：“大郎得您教导，自然是没有问题，可长岁……”
他深深叹了口气。
秦蓁立在书房外，有些纠结，虽然她觉得阿翁很和蔼，但是害怕他问自己学问。
“长岁，怎么不进来？”
何公看到秦蓁就招手道。
秦蓁只好进屋：“这不是怕打扰阿翁和阿爹说事。”
何公笑笑：“已经没事了，来这是想看书？”
秦蓁自然不会说是来找老爹算账的，只能点点头。
何公看向引着秦蓁看向书架：“你想看些什么书？”
秦蓁顿时说不出话来，她算不上喜欢看书，之前都是随意翻着阿爹的书看，看一页还丢一本。
“阿翁可有什么推荐？”
这话说的不对，秦铮突然额角一跳，他怎么忘了这个？早知道长岁的学问应该找个大儒教教的，果然不能让她进崇文馆。
何公语气依旧温和：“你之前都看些什么书？”
秦蓁顿了顿，早上问的读书，现在问的看书，二者有什么不同？总不是阿翁年纪大了不记事了吧？
她斟酌道：“我除了功课，平日里还喜欢看些游记。”
何公了然，想起这些年收到的信，再看秦铮的表情，这个外孙女在读书上果然没什么心思，挑了本游记给她。
“先拿去看。”
“多谢阿翁 我就不打扰您和阿爹说事了。”
秦蓁接过书，恭敬地退下。她只带了阿核出来，觉得没人看管脚步轻快了许多。
秦铮在屋内听到那雀跃地脚步声心里一跳，觑着何公的眼色。
“这样看来，二娘进崇文馆的确不妥。”
秦铮应道：“等我休沐后进宫，若是陛下提及我会推辞的。”
秦蓁自然不知道自己读书差点出了岔子，寻了处凉亭倚着看书。
她刚翻开时没抱什么希望，谁知越看越来劲，一直看到了太阳西斜。
“郡主，有人。”
阿核压着声音有些急切。
秦蓁立即放下腿直起腰，好似一个端庄的贵女。
来人是告诉她个消息:“郡主，该用膳了。”
想是阿兄阿姊都回来了，阿姊还好，秦蓁想起阿兄秦蓁含蓄的点头，跟着丫鬟回去。
晚膳十分丰富，秦蓁不出意外也吃了个肚皮溜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