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希在一片荒凉中醒来,睁开眼,顶上的天是暗红和橘黄色,身旁是不知名的枯树和类似荆棘的植物。
到处都是风沙,到处都是死寂,每一个游荡在这里的魂灵如同行尸走肉,远处传来悠远的阵阵哀嚎和呻吟。
“汪汪汪!”
地狱三头犬正呲牙咧嘴地朝着那些跃跃欲试想要吞噬他魂灵的魂灵大吼大叫,状若疯狗。
零星的几处摇曳着黑色的花朵。
林希慢慢从黄沙之中站起。地上躺着已经失去生气的另一个自己。
这里不是地狱,而是地狱的入口。
“看来我真的死了啊。”
林希晃了晃脑袋,勉强记起自己来这之前在参加婚礼,结果被罗丝一剑穿了心,但他在临死之前确信自己看到了一种纠缠他两世阴魂不散的东西。
他拍拍身旁地狱三头犬的脑袋,蹲下,看了眼自己的尸体,评价道:“果然还是这副模样顺眼。”
“谢谢你们了,帮我把身体也带进来,不然我兜里的那些好东西都要便宜别人了。”
大头:“奖励鸡腿!”
二头:“奖励鸡腿!”
三头:“奖励鸡腿!”
林希摊手,“我现在是魂灵状态,乖,等我出去给你们做。”
二头看见什么,眼中迸发出光彩,叫道:“生鬼来啦!”
林希看向背后。
果然远处浩浩荡荡的两队人抬着高耸华丽的轿子,说是轿子,跟乾隆出巡的豪华邮轮差不多。
华光宝盖,帷幔飘云,轿上坐着一人,胖成球的身体,哼哧哼哧气喘如牛,手里摇着鞭子,裤腰带都要撑不住他十月怀胎的肚子了。
旁边有人给他扇着风,边扇那人边道:“快着点,没看本君都快热死了吗?每月给你们那么多滋养魂灵的碎片,难道就是让你们吃干饭的?”
抬着他的上百个小鬼轿夫们苦不堪言,但又不敢出言顶撞,就好比打工人不敢顶撞老板一样。
帮生鬼抬轿可是个肥差,每月获得的滋养灵魂碎片最多,宁可自己干也不能让别人抢了先。
看着虽远,一步十丈,很快鬼轿便到了眼前,林希赶紧招手:“喂!生鬼!”
前面开路的小鬼立刻挥舞鞭子叫道:“呔!你是谁!竟然不知死活敢拦我们鬼使大人的路!好狗不挡道!”
“你们地狱的业务跟东边连着呢,还‘呔’。”林希悄悄对三头犬道。
后者汪汪汪一阵狗叫。
坐在轿上胖得几乎要眯缝眼的生鬼终于撑开眼皮,望向下面的小不点魂灵,先是看到了地狱三头犬,接着就发现了旁边的尸体,还有飘着的林希。
当即从轿子上跳起来:“哎哟你们这些个倒霉不长眼的蠢蛋,个个瞎了眼的不认贵客,快快快,把人给我请上来!”
随着生鬼的招呼,林希和自己的尸体以及地狱三头犬被恭恭敬敬送到生鬼眼前,见了他,生鬼眼珠子都要瞪出来,抚掌大喜:
“想不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你,林希!”
林希不知道该做什么感想,“是啊,我也没想到。”
生鬼艰难地把自己重达五百多斤的身体从床上挪下来,由人搀扶着来到他面前:“我听说你把塞壬那个老妖婆杀了?”
“杀了。”
“过瘾!”生鬼啪地一收扇子,喜道。
“你帮我报了前世的仇,从今天开始,本君要跟你做拜把子的兄弟。”
林希:我是串了水浒传的台吗?
“好说,好说。”
生鬼:“你这次是因为什么事下来的?不会又是被人扔进来的吧?你不是有不死之身么?”
“鬼使大人还了解我在人间的事?”
生鬼骄傲:“我手下鬼兵鬼将无数,要知道一个人还不简单。”
林希:“多谢你的那瓶金色传说了,否则我也不可能打败塞壬。”
生鬼摆手:“客气,病鬼虽然抠,但同为鬼使他总得给我三分薄面。”
林希:“我有一事相求。”
生鬼:“你说。”
林希:“我从塞壬手中得了神迹宝物魔音海螺,但上面有塞壬留下的海神烙印,不知道有没有办法去除?”
生鬼摸了摸下巴,“神迹宝物从不认主,这海神烙印就相当于封禁纹,你要魔音海螺做什么?”
随即他想到什么,道:“我知道有一个人可能知道去除的办法。”
“谁?”
“死鬼。”
生鬼洞府烟火璀璨为林希接风洗尘,精致的餐食美酒伴随着歌舞升平,婀娜多姿的女魂灵扭动身体,争相斗艳。
林希坐在生鬼下首,再往下就是他的鬼兵鬼将,有的五大三粗,有的细如乳竹,有的侏儒矮寸,有的脖比身长,牛头马面,不似人间,这就是地狱。
“来,跟本君一起,敬林希一杯!”生鬼喝美了,嘴边的小八字胡都撇得凌乱,沾着酒液。
林希不疑有他,与众人共饮,杯里是果汁,这里的所有人都知道他不喝酒。
“好久不见林希大人,想不到还能回来看看我们,哈哈哈。”一个浑身是刺的鬼将说。
林希干笑几声。也不知道这话是夸是贬。
“当年林希大人通关鬼使大人的考验,大人就曾说过此生唯一之仇,只有林希大人能报,如今算是应验了。”
“哼,塞壬那个老妖婆,要不是鬼使大人去不到人间,早宰了她给兄弟们泡酒!”
轮番敬的几杯果汁下肚,林希觉得头有些晕,眼前的人影忽明忽暗,距离忽远忽近,视野里出现了许多重影,生鬼的声音低低从上首传来:
“林希老弟?林希?”
他撑着脑袋,困意难耐,凭着最后一丝力气,怒问:“你给我下了东西……”
生鬼嘿嘿一笑,推开身旁伺候的女鬼,挪着臃肿的身体走下台阶:
“林希老弟,别怪我,谁让你就是血族亲王一直在找的那个东方奴隶呢。”
林希怒目而视,身体却使不上力气,心中一阵火气涌上,把桌子掀了个底朝天:“你想干什么?直说吧。”
生鬼闲适道:“别这么大火气嘛,我听说美杜莎被杀,还听说她的蛇人族被斯图亚特屠了个干净。”
“是因为她偷了一样东西。”
林希冷笑:“怎么?你也想要?”
顿了顿又道:“有血族新娘他已经不需要我了,你的愿望怕是要落空了。”
“唷,老弟,你可别自视甚轻、妄自菲薄。”生鬼一笑起来,脸上肥肉堆成的褶子都不像样了。
“我可听说不光他,血族的另外两个圣子对你也是青睐有加。”
“那你试试,看他们会不会来救我。”
生鬼一个响指将人打晕,脸上的笑容逐渐褪去,他不笑的时候着实有些瘆人,两只芝麻大的眼睛丝毫不影响他的阴翳。
“把人带到府牢看好,把那条狗带过来。”
三头犬小猫一样乖乖被抱在鬼将怀里,带了上来。
大头:“汪汪汪!”
二头:“汪汪汪!”
三头:“汪汪汪!”
生鬼微笑:“别叫了。”他走到三头犬面前摸了摸三只脑袋:“当初四鬼使商议你们去看守地狱出口的大门。”
“本是看重你们凶悍无匹,想不到被一个人类三言两语拐走。”
“呜呜呜……”三头犬缩着脖子直往鬼将怀里钻,圆圆的六只狗眼湿漉漉的转,想看林希却又不敢看。
但还是没躲过生鬼的眼睛,微笑:“乖。帮他通过最后一考的男爵殿下已经沉睡,现在你归我们管。”
“呜呜呜!”
“给你们一个救他的机会。”生鬼拍拍狗身子,“回到人间告诉斯图亚特,想要他的奴隶从地狱走出去,就自己奉上神格心脏。”
“而你,负责给我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