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斯图亚特所言，亚希伯恩·博尔吉亚的指挥能力并不差，接下来的战役中双方各有胜负。

林希随军出征，见识了斯图亚特所说的那种傀儡，寻常傀儡至死方休，而这种死怨傀儡本就是尸体，感知不到疼痛，即使被抽成碎片也丧心病狂到要攻击敌人。

硝烟褪去，斯图亚特带着他和威廉回到战场，满目疮痍之下夹杂着一些死怨傀儡的碎片，威廉脚边刚好有半颗头骨，他蹲下仔细拨弄了里面发黑的脑浆，说：

“这些尸体应该是上次战役留下的。”

林希也发现其他死怨傀儡同样发黑发臭，但时间并不太长，否则别说脑浆，什么都干了。

“记载中制造死怨傀儡的尸体的确是刚死不久的，经过特殊的黑魔法药水浸泡72小时才能成形。”

空气中弥漫着烧焦和血液的味道，林希对此已经不像刚来时那么反感和惊慌，战争就是血与火的洗炼，任何被卷入的人都要经历认知重塑的过程。

“小心！”

在他仔细察看一条死怨傀儡的右臂时，突然身旁传来威廉的提醒，林希想也没想回身一剑幻化成形，将身后隐匿许久、伺机而动的傀儡刺了个对穿。

这是一具已经没了半个身子、被三五尸体压在身下想要偷袭的傀儡。

仙剑只是让他停顿一瞬，长长锐利的爪子撕下来，林希将脊骨胸骨连同他的下半身一起劈成了碎片。

碎得不成样子的上半身和分离出的下半身齐齐朝他攻击来，就像变成了两个人。两半的傀儡速度竟然没有丝毫减慢，反倒因为甩了很多累赘更加攻势猛烈。

一双傀儡腿使得出神入化，踢得都出了残影，让林希想起了电影里的佛山无影脚，长剑当盾抵挡都来不及，更别提拔剑。

威廉拔出镰刀砍下它的左右胳膊，两双胳膊竟缠上了他，死死抓住他的镰刀刀尖不放，“可恶，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斯图亚特钩住傀儡的脖子重重将它的脑袋扯下来，一鞭抽碎，攻势猛烈的双腿和胳膊终于像失了方向似的，林希和威廉趁机摆脱，将其劈了个粉碎。

威廉踢开脚边烂了的骨架，嫌恶道：“脑袋是它们的弱点？”

斯图亚特：“眼睛。”

林希：“你怎么知道？”

斯图亚特：“残肢能精准找到敌人攻击是因为眼睛。很多没了眼睛的头颅，它们的残肢支撑不了多久很快就被打败。”

他说的时候目光看向林希，平静中带着一丝关切，林希却有些心虚。他也是修炼黑魔法的人，虽说没有用它害人，但总归有种莫名中枪的感觉。

瞥到威廉，却发现他望着前面，目光有些凝重。林希道：“怎么了？”

斯图亚特也走过来，目光重叠，威廉道：“尸体好像变少了。”

另外两人表情微僵，他继续道：“血族没有尸体，这些死怨傀儡我们见过的，只有人类。”

林希：“战后人类尸体就地掩埋，精灵和狼人除外，你的意思是，既然有人偷挖出了尸体制作傀儡，我们可以在这里守株待兔？”

威廉点头：“没错。”

斯图亚特飘来一句：“确定是守株待兔而不是全军覆没？”

威廉：“……”

林希：“总得知道幕后是谁。”

斯图亚特：“人越多越不好打探。你们走吧。”

威廉和林希知道就算留下来也是拖他后腿，干脆利落地滚蛋了。

夜幕降临，林希意外从报纸上得知了一件轰动的事，威廉端着食物走进来他看得入迷恍然未觉。

人类最顶尖的科学金字塔的明珠K博士陨落。

这样爆炸性的消息，照理说人类高层应该极力压下来才是，怎么可能登报？如果这样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压不住。

什么样的死才会让本该十分机密的事情暴露人前？

威廉放下托盘，看见报纸一角，道：“紧跟时事？”

林希看着报纸上病床躺着的模糊的病号服身影，道：“好好的科学家怎么会突然暴毙，人类的医疗科技不是挺发达的么？再不济还有魔法，这种条件下也能暴毙？”

威廉摊手：“谁知道。”

“不过对我们来说去了一个心头大患。”

林希将报纸折起放好：“最高兴的是斯图亚特吧？平生最大的敌人死在病魔手里。”

威廉笑：“没有。殿下为没能亲手杀了他耿耿于怀。”

正说着，斯图亚特掀开营帐走了进来，身上还有尘土和血迹，手里拎着一串锁链，锁链的尽头一颗头骨正喀喀喀地发出响声，脸上的表情狰狞怪异。威廉看见怔了一瞬，道：“怎么样殿下？”

斯图亚特将披风和外套脱下，看见林希在吃饭突然记起自己很久没有喝血了，喉咙滚动了下，将渴望咽回去，道：“看清楚了。”

林希放下汤匙，威廉也一脸求告知的样子，他却捏起前者下巴，道：“上次那个精灵奴隶带着一堆傀儡去挖的。”

啪，响亮的巴掌声打在男人手上没起一丝红晕。

威廉挑眉：“殿下和她交手了？”

斯图亚特用被打了一掌的手掸了掸身上的泥土，“恩，实力一般。不过她手下的傀儡很厉害，数量也多，没占着什么便宜。”

林希心中怅然。他好像又做了一件错事。

如果因为罗丝再添血腥，他有不可谢咎的责任。

威廉好奇地凑到头骨前察看，刚凑过去头骨喀喀喀又缩回来，悻悻道：“经过殿下这一遭，她应该短时间不敢再偷尸了。”

斯图亚特听上去有些疲累：“恩。”

威廉逗弄一会儿头骨，没什么发现，很快便兴致缺缺走了。

林希慢吞吞吃完食物，喝了红茶——据说是东方来的。平心而论，血族供他吃供他喝，很大程度上是沾了斯图亚特的光。

“想洗热水澡么？”

林希准备起身研究头骨的动作一顿，一般斯图亚特这么说的时候都是想喝血了。据他说，洗完热水澡舒身活络的血液会更好喝。

他点点头。

士兵打好水，斯图亚特用魔法烘热，林希只穿短裤坐进去。一般他这么做的时候，男人都会去处理军务，今天却一反常态地坐在旁边 ，望着冒热气的水出神。

林希却是不管，跨进浴桶，落在男人眼中就是出着出着神一条白皙薄肌长腿浸入水里，激起水花，眼眸骤然幽深，锁定奴隶的颈项。

突然翻红的眼睛盯着自己，林希故作镇定：“稍等，我泡一会儿你再嘶……”话没说完手腕一痛，滴滴答答的血开始流下来了。

太阳穴突突跳，林希忍不住揉了揉，他就知道每次这种眼神准没好事。

旁边头骨喀喀喀的声音更激烈了，要把牙根咬断一样，林希望过去，它正好朝着他们的方向，一个眼眶空洞，一个半拉眼珠子连着肌肉组织掉出来，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从这样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类似恶心、呕吐的意味。

然而没等他有什么想法，下一秒，一个东西朝着头骨狠狠砸过去。定睛一看，是斯图亚特的靴子。

那头骨也是凶，几下就把他的靴子撕成碎片。

身旁传来一声轻蔑的嗤笑，林希扭头，发现斯图亚特正看着喀喀响的头骨，像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

“你笑什么？”

“我笑这个东西还有人气，明明死透了还能做出人的表情，你说奇怪不奇怪？”

林希觉得他有点神经质：“所有傀儡不都这样？”

“是这样。”斯图亚特盯着那个头骨，黑魁魁的眼洞看上去透着阴风，“但寻常亡灵傀儡不会思考，完全听从主人指令。”

林希：“什么意思。”

“刚才它看着我们作出了思考之后的表情。”

“这又怎样？”

斯图亚特顺了顺他的发丝，目光虔诚得像信徒看神明：“只有神才能做到让死物复生，有思考，有情绪。”

林希裸露在外的皮肤忍不住起了鸡皮疙瘩。

他的意思是，这些傀儡背后的黑手可能是这个世界的最高主宰——神。

“与神抗衡，你害怕吗？”

冰凉粘腻的感觉扫过耳朵，林希忍不住瑟缩，将自己埋进热水里：“我怎么知道，我又没见过。”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即便吸血鬼没有呼吸没有温度，林希却依然感觉到男人身上散发的燥热，忍不住拨开他脑袋：“照你的意思，人类搬来了天神当救兵？”

斯图亚特轻哼一声：“不知道。”

但从他这一声哼中林希就知道，人类没这么大能耐。

“你干什么？”林希扶住浴桶边缘，看着站起身三下五除二把自己脱光的男人。

“主奴有别，你要泡我就先出去。”林希站起来一只脚跨出浴桶，还没落地被男人一把捞了回去，坐下的时候浴桶的水溢了出来，道：“谁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男人看上去没有丝毫扭捏，反倒享受地两手搭在浴桶边缘躺着，长长舒了口气：“你倒是会享受。”

林希压根掰不动腰间铁钳似的手，只能无奈换了个方向，尽量避开与男人的肢体接触。

“你要是喜欢，我当主人你当奴隶。”

男人看上去很认真地摸着下巴想了想，突然道：“也不是不可以，如果你愿意统领血族军的话。”

林希被他气笑了。

“你真是个昏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