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某天牢门打开，林希被人拽着胳膊拽起来，没等站稳重心又摔回去，头发乱蓬蓬的活像路边没人搭理的乞丐。

“起来。主帅要见你。”

押他的血族士兵叫道。

听到“主帅”两个字，地上的人恍惚了恍惚，似乎在努力回忆“主帅”是谁，呆了好一会儿，才哑着嗓子道：“血族主帅斯图亚特？”

“不然还能是谁？”士兵啐了一口，“因为你殿下连续几日奔波，还要受长老会质询的鸟气，真是晦气。”

“什么、质询？”

那士兵怪笑一声，“你干的好事你不知道？”

林希茫然无措的样子让士兵开始怀疑外面的传言究竟是不是真的了。

“包括马歇尔在内的七十个纯种追你而去，死在人类营地里，外面都传是你杀了他们。”

地上的人更迷茫了，遭受过极大精神创伤的脑袋几乎转不过来这段话，好半天才反应：“你说，袭击人类营地的吸血鬼死了吗？”

士兵一脸古怪地看着他，确认他没有在装，将人提起来，“就算不是你做的，一次性死了这么些人，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你。”

“知道你给殿下捅了多大的篓子吗？”

戴着镣铐和枷锁站在阳光下时，久违的温暖包裹了全身，不同于牢房的潮湿阴暗，风拂在脸上透着自由的气息，林希心中压着的大石仿佛都轻了一些。

从地牢里被提出来走向主帐的一路上，无数双眼睛落在他身上，林希敏锐地感觉到众人看他的眼神变了。

从一开始的轻佻好奇、试图分一杯羹变成了畏惧惊讶以及怨怼。

传言怎么会离谱到荒诞的程度。一个人类在手无寸铁的情况下杀了七十个纯种，牛皮有人敢吹就有人敢信。

莫名其妙。

这种想法直到他被领进主帐。

罕见地，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吸血鬼大官。

为什么是大官，因为斯图亚特坐在主位，剩下的分列两侧坐在他下首，见他进来虎视眈眈的目光投过来看的林希心底直瘆得慌。

“人已经带来了。察看记忆的吸血鬼一看便知。”斯图亚特开口，“我也很好奇，究竟他能不能真的一口气杀死七十个纯种。”

一个看上去年纪相较在座其他人年轻许多的血族首先表态：“伊森·罗素，谨以个人立场发表意见，从未相信过这种谣言。”

暗红色兜帽长袍，好丑。

在他之后又一道声音响起，声音的主人站起来，冲斯图亚特恭敬行了一礼：

“梅森·伊顿同上。”

旁边传来一个花白胡子老者的冷哼：“罗素和伊顿家族的小子，刚进长老会便这么快抱团了吗？”

林希看到那个叫伊森·罗素的血族咧嘴一笑：“要说抱团，不及几位长老。”

叫梅森·伊顿的血族则更直接：

“长老会成员提出意见和观点，一旦提出，不得以任何人意见为转移。”

“不劳大长老操心。”

“哈哈哈。”

坐在主位上的斯图亚特和几位长老均不悦地看向哈哈笑的伊森，他停了笑，耸肩：“你们不觉得梅森板个脸一本正经背长老会法条的样子很可爱吗？”

梅森·伊顿：“第五条，议事期间禁止嬉笑打闹、东拉西扯、离题万里，违者禁会一次。”

呲着大牙乐的伊森紧急撤回一个笑容，而梅森在看到之后眼底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大长老看向奴隶：“你过来。”

林希看了眼坐在主位上的人，目光沉沉不失威严，但也有着一丝疑惑，俨然想对人类营地发生的事求一个结果。

于是乖乖过去。

大长老身旁的一个随从，看上去也是个纯种，伸出手：“东方人，把你的手覆上来。”

林希照做。握住的一瞬间，一缕清凉的、不带一丝杂质的气息流风顺着流动的血管进入脑袋，带着清新的、大雨过后的森林气息氤氲流动。

他心里有点忐忑。

记忆探查没一会儿就结束了，比他想象中要快许多。

男人从开始到结束，全程面无表情。以至于林希怀疑他是不是真的有这种特殊能力。

“怎么样？”大长老问。

另外的几个年长的长老也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结果。

那吸血鬼收回手，一板一眼道：“没有异常，相反，纯种袭击了人类的后方营地致使被杀。”

大长老皱眉：“你管这些做什么，谁杀了去袭击的纯种？”

那吸血鬼摊手：“不知道。他的记忆只停留在袭击之前，之后是一团黑雾，很可能被人为抹去。”

“而抹去一切的，是黑魔法。”

在座的几人脸色都变了。

尤其大长老，话语一下子苍老了：“你是说，人类很可能得到了一个强大的黑魔法师的助力，而这个黑魔法师他能一口气杀死七十个纯种？”

吸血鬼面无波澜地点头：“是这样。”

林希看到在场所有人，除了斯图亚特和这个泰山崩前面不改色的吸血鬼之外，剩下的人脸上都写着四个大字“骇死我了”。

“哎呀……哎……哎这可怎么办，血族的有生力量本就稀少，圣殿的温床还能孕育出多少纯种，一下就被杀了七十个，唉，天要亡我血族啊 。”一个长老唉声叹气。

大长老道：“这个奴隶记忆里可有此人长相？”

那吸血鬼摇头：“没有。”

大长老眼睛都要瞪圆：“那这七十个纯种，就这么白白死了？”

“唉，老兄，是他们自己去找死。”一个长老劝道。

“闭嘴。”大长老看上去是有些威严的，不依不饶道：“管他什么狗屁的黑魔法师白魔法师，杀了我们的人还想全身而退，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不然呢？我们又打不过。”被斥责的长老小声道。

大长老心中恶气难出，咽又咽不下，消又消不了，瞥见站在那里一言未发的林希，想起因为这个奴隶偷跑出去折了这么多纯种，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殿下准备如何处置这个奴隶？私自出逃，连累这么多纯种被杀，执以火刑不过分吧？”

林希心中一惊，看向坐在主位的男人，恰与他投来的目光对上，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碰面，却是在这样尴尬的情景下。

威严，复杂，无奈，还有一丝丝不知道拿他怎么办的样子。

林希心生一计：

如果就这样死了是不是就能回现代？

有可能。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

自己下不去手，让别人动手正好。

坐在队列末尾的康纳却皱起了眉：这个奴隶要回‘现代’，‘现代’是他的家乡么？

只听说过人死后不是去天堂就是落地狱，他的家理应是大陆彼岸的东方沃土，难道只有人死才能抵达？

“等等，我有意见。”

大长老冷笑：“不想死也由不得你。”

“不不不，我想问能不能换种刑罚，比如砍头、腰斩、掏心、喝毒药、五马分尸什么的。”林希细数着各种残忍死法，“最好一瞬间就能死那种，火烧太痛苦了，这样死的话我可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变成恶灵骚扰你们。”

角落处传来一声怪笑，林希望过去，他认得这个血族，就是经常跟那个叫康纳的血族走得近的那只，笑容中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性：

“无论哪种死法都很浪费。”极具诱惑力的声音让人悦耳沉醉，林希突然感觉脖子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扼住，接着被拖到了男人面前，“我很好奇。”

“他的血到底有多美味才会让两队纯种不惜搭上性命也要尝尝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