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全黑，水下视线昏暗。在惨白的手电光下，依稀可见一些断壁残垣，泛着古老又神秘的气息。

进入排道后，灵儿游了一会就冒出了水面。她站在刚到大腿根深的水里，发现此处是一个环行蓄水池。打起手电往前走了几步，前方成堆的尸体吓了她一跳。这些尸体都是统一着潜水服，而且刚死不久。

难不成是吴三省的队伍？

灵儿心突突直跳，虽然相信瞎子的实力，还是为求心安打起手电去检查尸堆，幸运的是，这三十几号人里，没有瞎子。但是，她找到了阿宁。

阿宁的脸被水泡得有些肿胀，面部阴森，已经能看到几处发棕的尸斑。但到底是认识的伙伴，有些不忍，想将她带出去安葬。诡异的是，她手还没触碰到阿宁，阿宁自己却从尸堆里坐了起来。

“阿宁！”灵儿吓得一个趔趄，有那么一瞬间她差点认为阿宁还活着。

坐起来的阿宁没有任何动作，脖子上被蛇咬的伤口早就乌黑发紫。灵儿咽了咽口水，不敢再去碰她，“阿宁，安息吧！”她扭头就走，阿宁却直接跳起来，趴在她背上。她下意识想拉开阿宁的手，那双手却死死扣住她的脖子。

虽然和小哥混了几十年了，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遇到。灵儿自知自己极阴体质容易招魂，曾经在鲁王宫就被附身过一次。但是对方是阿宁，难不成也想附她身吗？

她百思不得其解，尸体的冰凉从后背袭满全身，加之恐惧，不免开始颤抖。

“阿宁，如果你想借我出去，我带你出去下葬。”

灵儿强迫自己冷静，她打算按来时路回去，先把阿宁下葬。被迫背着尸体，灵儿的速度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半夜才从水里出来。分不清是不是太累了，她竟然感到浑身发热。

她在岸边找了个地方打算将阿宁放下来，可是依旧无法掰开那双手。

“阿宁，你先下来，我给你挖坑。”她试着和阿宁交流。

无果。

灵儿开始有些慌了，要是阿宁一直这么挂在她身上，这可如何是好？怀着颤栗的心，她赶紧拿出包里的铁锹挖坑，暗自祈盼阿宁能看到坑挖好之后放她一马。

尸体比活人重得多，何况还是泡了水的尸体。

灵儿热得直冒汗，忙活到天微亮，坑才挖好。但是，阿宁依旧没有放手！她想起阿宁死的时候脸上那副不甘心的表情，心中大惊，难不成，真要带着阿宁到终点才行？

正当她欲哭无泪的时候，她衔在嘴里的手电反射了一瞬刀光，背上忽感一松，整个人因为惯性向前扑过去，一道黑影连忙将她扶住，还顺带接住了她嘴里掉下来的手电。

“小哥……”灵儿大喜，“你怎么在这？”

张起灵没来得及解释，一把将灵儿拉向身后，抬手挡住了阿宁的攻击，将尸体掀翻在地。

灵儿目瞪口呆，阿宁是用头直接攻击的，双手已经被小哥从手腕处直接砍断，被掀翻在地的同时立刻就站了起来，背对着他们，脑袋却直接三百六十度大转弯，双眼依旧紧闭，诡异非常。

“这到底怎么回事？”

“蛇。”张起灵道，“看她的嘴。”

灵儿定睛一看，就在阿宁微张的嘴里，果真有扇火红的鸡冠在流动。

野鸡脖子操控着阿宁的尸体继续朝他们攻击过来，面对阿宁的尸体，张起灵留情了，他掐住阿宁的脖子，没有直接扭下头颅，发丘中郎指扣住下颚，迫使那条蛇挤出她的嘴巴。就在蛇头往外窜的一瞬间，张起灵卡住了蛇的七段，匕首一挥，蛇头落地，两米多长的蛇身被张起灵直接从阿宁的口中扯了出来。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灵儿看得是心惊胆战。胖子说得对，要不是那天晚上看不见，这些畜生不可能咬到小哥！

看着自己辛辛苦苦挖的坑，灵儿心中的情绪难以名状，虽然是蛇操控着阿宁的尸体，但也因此让她把阿宁从尸堆里带出来了。既然带出来了，就让她入土为安。冥冥中与大家走散碰上阿宁，灵儿认为这是某种指引。

张起灵抱起阿宁的尸体稳稳地放进了坑里，正欲填土，灵儿拦住，迅速在附近砍来些藤蔓编了个花环。她将花环戴在阿宁的头上。

“女孩子都喜欢漂亮的东西，阿宁也是吧！”灵儿轻声说着，用手拨开阿宁额前的碎发拢在耳后，“没有找到花，不过绿色很适合你，是希望和生命力的颜色。”

灵儿长久地呼了口气，缓缓起身，张起灵开始填土。那一抹骄傲的倩影就这般永远地在这片孤寂的雨林里安息了。

天已是大亮，二人重新潜入水下排道。通往西王母宫最快捷的排道里都有张起灵的记号。张起灵走在前面带路，没多久就发现了灵儿不对劲，牵着他的那只小手手心里一直在冒冷汗。

他才转身，灵儿就晕了过去。一番冷静的检查，发现她虽含糊着喊热，腰背却冰冷异常，掀开衣服一看，她腰部的表皮下面爬满了粉条一样的小蛇，这些小蛇微微蠕动，正在吸血。原来野鸡脖子控制阿宁的尸体附在她身上是为了产卵孵小蛇！

张起灵握紧了拳头，抱起灵儿抓紧找了个相对干燥的地方，捡来枯枝败叶生起火。他将灵儿抱趴在自己腿上，掀开她的衣服，就开始处理这些小蛇崽子。虽然心疼，但张起灵全神贯注，手都没抖一下，只用打火机将匕首烤了烤，就迅速地划开了表皮，将那些手指粗细刚刚成型的小蛇揪出来扔到火里烧死。

灵儿是被疼醒的，额上青筋暴起，刚叫出口还没挣扎就被张起灵重新死死摁住，要不是对方是小哥，她一定怀疑这人简直毫无人性拿她刀在她腰背上瞎几把划拉。

张起灵处理完所有小蛇的时候，灵儿浑身发软，疼得嘴唇乌青。刚刚还冷得如刽子手的张起灵忽然就像变了个人，迅速在她腰间缠了消毒纱布，将她抱在怀里。一声“灵儿”充满疼惜，目光如水叫人沉溺。

灵儿窝在他怀里，闭着眼睛，喃喃道：“小哥......灵儿想睡觉。”

张起灵点点头，温柔的亲吻她的额头，“睡吧，我在。”

前边的火焰在静静地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