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程虽不长,脚下全是树根烂泥,跋涉并不轻松。天色渐暗,找了块相对干燥的地方,大家终于能得到片刻的休息。张起灵和潘子轮流守着,其他人慢慢的都睡了过去。
灵儿虽然困得紧,心上却不踏实,始终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间她突然感觉自己的嘴巴被捂住了,睁开眼睛,看到是张起灵。
他的眼神盯着前方的树干,十分凌厉。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灵儿看见一条褐色的巨蟒正盘绕在树干上,约有水桶粗细。巨蟒大部分身体都隐藏在树冠里,离他们也就两三米的距离,蛇的鳞片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天还没亮,除了胖子睡得很熟,身边的人都已经醒了,潘子试着摇了几下,胖子依然没有醒过来。大家都出奇地冷静,谁也没有动,屏气凝神地看着巨蟒那黄色怨毒的眼睛。
张起灵放开了灵儿,手已经摸到了身后那把黑金古刀,潘子也不动声色举起了枪。众人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往后退,人和蛇就这么互相瞪着彼此,两相僵持了很久,双方都没有发动攻击。那蟒蛇似乎也能感觉到潜在的危险,吐着蛇信子,犹豫不决地向前探着脑袋,十几分钟后,就慢慢地缩回了树冠里。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哪知一边的胖子突然翻了个身,还拉长鼻音打了个呼噜。阿宁忙去捂胖子的嘴巴,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前方的树干上腥风一卷,巨蟒又把头探出来了,蛇身拉长向前,已呈攻击状,只迟疑了一瞬,就犹如闪电一般横冲过来。
灵儿挨了小哥一掌,被推翻在一边的地上,躲过了蟒蛇的攻击。潘子护着吴邪,躲闪不及,被巨蟒咬住了肩膀,甩到了一边的草丛里。灵儿迅速从地上爬起来,见张起灵被蛇卷到了半空,她才抬脚,胖子和阿宁架着她就往后跑。
场面十分混乱,灵儿急火攻心,一声“小哥”喊得撕心裂肺!
张起灵突然一耸肩膀,就从蛇身里逃脱,在落地的瞬间立刻拔出黑金古刀,朝众人喊了句快跑!
蟒蛇的注意力完全被张起灵吸引,直朝他冲去。张起灵以非人类的动作贴着地面疾跑,蛇身也跟着他贴地而行。突然,他直接跑上树干,借力翻身,凌空一跃,黑金古刀直直地插入了蛇的脑袋,巨蟒刚扬起来的身子也随之重重地砸在地上。
蟒蛇吃痛,大力挣扎抬起蛇身,张起灵被掀翻在一边的泥水里,黑金古刀脱了手,不知去向。水花还没落下,蟒蛇张开大嘴朝张起灵扑过去,泥中水花四溅。
“我操!小哥儿在和那大长虫肉搏!”胖子惊呼,灵儿挣脱了胖子的手,掏出包里唯一能有点杀伤力的冷焰火,刚点燃没冲跑出去两步,胖子一把将她按在地上,这家伙的重量级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她心说差点死在胖子手里!
“潘子!看你的了!”吴邪大喊!
这些人中,潘子枪法最好,潘子咬着牙从一边的草丛里爬了起来,大骂着端起枪,一发子弹就精准地打在了蛇头上。巨蟒扭动,张起灵趁着那个空隙,从蛇身下翻出来,抽出腰间的短刀猛地扎进蛇眼睛里,巨蟒疼得整个身子呈弯曲状,张起灵拔腿就往他们这边跑来。
潘子连开了好几枪,枪枪爆头,蛇却没被打死,与此同时,另一条巨蟒竟然不知从那里就窜了出来。
张起灵大喊趴下,众人猛地卧倒在水里,蟒蛇瞬间贴着他们的后背飞一般地冲了过去,撞到前方一棵大树上,几乎将那棵两人合抱粗细的树撞断。
胖子杀心大起,大骂:“奶奶的,跟它拼了!”
张起灵抬手拦住,“快跑!这两条蛇不对劲!”
众人了然,眼下除了跑是上策,其他的都是下策。潘子把枪丢给胖子,胖子持枪殿后。巨蟒穷追不舍,人群慌不择路。树木之下是极其茂盛的灌木和蕨类植物,所有人疯了一般直往里钻,枝条划破了大家的衣服和表皮,在他们身上拉出无数的血条子。他们很快就冲到了峡谷的边上,山壁上悬挂一条瀑布。没路了。
回头一看,蟒蛇的身子如闪电一般,冲过灌木,直朝他们袭来。
“丫的,多大仇啊!”胖子大叫,几个人都慌了!
突然,阿宁看到了瀑布后面有条裂缝,“快,那里!”
一伙人加速朝瀑布跑去,瀑布里的裂缝口子很窄,大家勉强挤了进去,唯有胖子进不来,几个人拼命地拽他,胖子也只挤进了一小部分。巨大的蛇脑袋已经到了瀑布的水帘外了,所有人心知来不及了,准备拼命!
奇怪的是,巨蟒一直在瀑布外面徘徊,没有将头伸进来,蛇信子来来回回扫了几下,就回去了。
卡在洞口的胖子冷汗顺着额角直淌,众人松了口气,面面相觑,无一不感到感到莫名其妙。突然,缝隙的深处传来了一连串咯咯咯的声音,就像鸡叫一般。
灵儿下意识转头,就见尽头的石头缝里,站着什么东西。阿宁打起探灯照过去,一条火红的蛇直直地站在那里,舌头呈三角形状,上面还顶着一扇血红的鸡冠。
张起灵眼神立马警觉,无声打了个手势,示意大家安静地退出去。吴邪咽了咽口水,闷声把胖子的一半身子挤出去,屏气凝神抬腿踏出缝隙。等所有人都撤退后,张起灵才退了出来。
好在巨蟒已经离开此地,知道这里是野鸡脖子的地盘,大家也不敢多停留,迅速撤离瀑布,找了个相对平坦的地方休整。
天已经大亮,一伙人衣衫不整,浑身是泥,大家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潘子和张起灵的肩膀上是密密麻麻的血孔,尤其是张起灵,与巨蛇搏斗留下的大口子经水一泡,都豁开了。
灵儿蹲在张起灵对面,用水壶灌了干净的水来给他清洗伤口,那一条条的口子简直触目惊心,虽不伤及要害,但到底在他身上,如何叫她不心疼?眼下人多,不便直接给他愈合,她只好先消毒包扎。张起灵伸手轻轻拉拢她胸前的衣服,安静地看着他给自己处理伤口。
阿宁虽一直在男人堆里摸爬滚打,到底是个女人。衣服都被划破了,只好独自跑到水潭边上去处理。
当所有人都沐浴在阳光下的时候,没有人能想到生命竟是如此脆弱。水潭边的阿宁传来一声惨叫,离她最近的吴邪跑过去抱住她的时候,阿宁已经被一条水潭深处窜出来的野鸡脖子咬伤了,似乎是为了给这里的人一个杀鸡儆猴的警告,那条野鸡脖子直接攻击了阿宁脖颈处的大动脉。
几乎就在同时,张起灵闪身到了水潭边,凌空捏住那条野鸡脖子,两只手反向一拧,蛇头就被他拧了下来,扔到了水里。
灵儿连忙拿出血清给阿宁注射,“阿宁!你撑住!”
吴邪怀里的阿宁表情痛苦地抽搐着,呼吸越发急促,眼角流出了眼泪,灵儿的指腹轻轻擦拭着阿宁的泪,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柔软。那么雷厉风行的阿宁,旁人差点就不会注意到她是女人,一路走来,她很少要人照顾,也没有人会过多的在意她的需求。
注射血清不到十秒后,阿宁就在吴邪的怀里死去了,眼神涣散,整个人软了下来,头也从吴邪的手臂上垂了下去。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众人围着她,都没有说话,时间和空气都好像凝固在了此刻。吴邪抱着阿宁,看着她那凌乱的秀发下俏丽的脸庞上停留着一个不甘心的表情,吴邪的眼泪滴落在她冰冷的脸上,全身都在发抖。
良久,吴邪抬起头来,红着眼眶看着前面茂密的丛林,阳光从峡谷的一边倾泻下来,远处响起瀑布的水流声。这是吴邪第一次感到绝望。美景依旧,美人不在!
灵儿双手直颤抖,针管掉落在地上,明明都注射了血清了,为什么还是没赶上?
张起灵握住了灵儿冰凉的手,她突然感到一股悲切从心底涌上来。死亡是容易的,是突然的,是毫无征兆的。这里的每一个人,无论从之前多少的腥风血雨里闯过来,在接下来的每一步行动中,都随时面临着失去生命的危险。他们都是脆弱的!
她不忍心再看吴邪的表情,将头别了过去。张起灵轻轻地搂住了她,沉默不语。以前遇到这种事,他是毫无情绪的,而这一次,看着吴邪,徒然也觉丝丝缕缕的悲凉萦绕心头。
灵儿紧紧地抱着张起灵,觉得上天是眷顾她的,她的小哥受了那么多次重伤,每一次都安然无恙地回到她身边来了。同时,心中那种失去他的恐惧也加深了。她太害怕了,害怕自己有一天会像吴邪一样,不得不接受死亡发生在自己爱的人身上,空空地对着一切回想当时寻常!
潘子是个看破生死的人,虽一脸可惜之色,到底从容得多,也很理智。便劝吴邪道:“这是意外,虽然很突然,但我们也必须接受。这里很危险,不宜久留,我们还是走吧,找个干净点儿的地方再想办法。”
胖子将收集得来的当十铜钱一个个串了起来,递给吴邪,无话。吴邪将手串戴回了阿宁的手上,他不忍心将阿宁的尸体就这样丢在这里,说什么也要背着阿宁走下去!没有人劝得动他,也不敢劝他!
他背着阿宁的渐渐冷下去的尸体,无声地走在队伍的最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