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东西送给了隔壁的奶奶。他不清楚她是如何在这么短的几天之内将人类社会的生活规则掌握的。他只知道,山鬼的适应能力,远在他这个患了失忆症的人类之上。
她送完东西,转身发现他站在院门口看着自己。太阳的余晖洒在他的背上,他背着光,脸上的表情依旧清冷。喜欢,还是喜欢。他就这样,是他就好。“小哥!”就隔了几米,她喊他,向他跑去!
张起灵拧回来的晚饭是杭州小笼包,瞎子最爱。这倒不是说瞎子不爱别的,只是这是离他那院子最近的一家。这坐落在府前街上的一家名叫“杭州老底子”的包子铺,在后来的几十年里,雷打不动地拥有了他们这三位忠实顾客。
“小哥,我花了你的钱。”她边吃边道。
“钱在哪?”张起灵十分诧异,他压根没想过自己竟然有钱。这几天也没花什么,就那天给灵儿买衣服的钱还是瞎子给的。
“啊?”她愣了一秒,“哦。到处都有。我打扫屋子的时候发现的。你不知道吗?”
张起灵摇了摇头。
“家里很多角落都有。我一开始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去街上找你那天,看见好多人用这个东西换其他的东西,又听他们说这是钱,我就知道了。我今天把它们都拿出去换东西了。”
他嗯了一声,默然了半晌,喊了她一句:“灵儿。”
“嗯?”她抬起头来,一边嚼包子一边盯着他。
“你回家。”
她连忙咽了堵在嘴里的包子,道:“我在家啊!”
“回山里。”他道。
她刚刚还兴奋的眼神恍惚间失去了光彩,落寞尽显。缓缓地放下筷子,“我不要。”张起灵不知该说些什么,不再去看她,而是盯着院里那棵梧桐陷入了沉思。
“小哥。”她拉了拉他的衣角,张起灵只用余光看了自己的左下角一眼,眼神立刻又回转到了那棵梧桐树上。
“我惹你不高兴了?”
他没有回答,站起身来,朝着屋里走去,刚踏入门槛,她冲着他的背影喊道:“户口簿上有我的名字,这里是我家。你赶我走,我告诉警察叔叔你是盗墓的。”她的语速极快,话音刚落,人已经从他身边冲进浴室去了,留给张起灵的是一声带着脾气的关门声。张起灵的目光停留在浴室门上,独自发愣。警察叔叔?瞎子教的,这个帮不上忙的瞎子!
灵儿不明白张起灵为什么总要让她走,站在浴室里,几度落泪。刚刚还对他放了狠话,一会儿出去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了。
张起灵将她刚刚没吃完的包子装好放进了冰箱,到院子里坐了下来,那棵梧桐颇得他的青睐。很久之后,她穿着睡衣从浴室里出来了,悄悄地朝着院里望了一眼,被他看见后,连忙逃也似地冲去了客厅。他走回屋里去,见她湿漉漉的头发在滴水,他拿了毛巾递给她。灵儿接过毛巾,欲说点什么,他已经转身进了浴室。他的脾性,她这段日子都领教完了,一句话总结:不把话说完,不等人把话说完。“臭小哥”,她站在原地小声地抱怨了一句,随即又开心起来。
张起灵洗完澡出来的时候,灵儿抱着被子已经睡在沙发上了。他走了过去,闷声道:“你睡床。”这原本也是张起灵第一天将她带回来的时候的想法,谁知她处处跟着他,他又不擅言语,只好默认她每日睡在他旁边的沙发上。
“那你呢?”她仰起头问他。
“这儿。”
“那我也要睡这儿。”她又把头缩了回去,欢快的眼神盯着他,一脸天真,完全把自己刚刚放的狠话抛诸脑后。
无奈!这是张起灵这些日子最常有的情绪。他转身去了卧室。灵儿见他走了,抱着枕头也跟进了屋里。来到床边,他已经躺下了,动作之迅速,令人瞠目结舌。
“你不高兴了?”她又问道。
他睁开了眼睛,看着她小小的身子抱着枕头站在床边,一语不发。
“你别赶我走好不好?我以后不惹你了。”
他掀开被子下了床,朝着房门外又去,她抱着枕头也跟着走了去。
“别跟着。”
听到张起灵冷冷的声音,她停下了脚步,直至看到外面的客厅熄了灯,她才慢悠悠地转身到床上躺了下来。
一连好几个月,张起灵都没有再和她说一个字。他沉默的时间越发久了,有时候坐在一个地方就是一天,要么看天花板,要么盯着面前的黑金古刀,这把刀,是唯一被他打心眼里认定的属于自己的东西。
灵儿也不多问,除了吃饭喊他,大部分时间里,她都是安静地呆在他身边,陪他坐着。张起灵越是想记起过去的事,脑海里就越混乱,他皱眉的模样印在她的眼里,叫她担忧且无措。尽管张起灵的冷漠气场几乎能覆盖家里的任何角落,但是灵儿仍然喜欢这样的日子,有张起灵在身边的日子。
张起灵的沉默终于被一次外出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