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还是困的,再跟我聊两句,让我缓缓,”女生收起牙签,状若无意地抱怨,“灵异副本真折磨人,唉,这种时候要是我的猫在就好了,好想摸摸它……对了阿琵,你还记得我的橘猫叫什么不?”
“这话说的,老听你念叨,哪能忘呢,香蕉嘛!”
“哦呦,挺不错,”纸片猫露出赞赏的笑容,“那我上难度了,和它同时养的狗叫什么?”
“我想想……呃,来福?”
男生挠头,语气满是不确定。
闻言,女生的笑容瞬间消失,脸上面无表情。
她感觉自己整个人无比清醒,一字一顿道:“还是假的,放我出去。”
……
第三次坐起身,褚知白匆匆扫视环境,直奔主题:“阿琵,我家狗叫什么名字?”
这个拖着她不断做梦的东西不光会利用记忆,甚至还懂得学习改良。
结合前三个梦境对比,场景的构造显然越来越逼真。
如果对方答“不知道”或者“哪只”,那一切依然不是现实。
被黑发姑娘猛然坐起身的举动吓了一跳,花发胖子不明白对方好端端为什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女生的目光很凶,似乎自己答得不对,下一秒她就会捅死自己。
怀疑对方中邪,韩琵懵圈之余,暗暗取出背包的特殊牙签藏在手心。
他的声音有点抖:“啊,白白家里还有狗?”
捕捉到两个男生手头上的小动作,纸片猫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常怀疑心,及时自保——这才是她带出来的兵。
“我出来了。”
碎发被汗水打湿粘在脸上,女生听上去很疲惫,仿佛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经历了一场恶战。
“久久,醒醒。”
顾不上解释,褚知白轻推任长久。
后者毫无回应。
褚知白加重了晃悠的力道,见依旧不奏效,知道对方这也是魇着了。
对上守夜二人疑惑的眼神,她抹了把脸。
“长话短说。”
……
夜深人静,烛火摇曳,在这种气氛烘托下,黑发姑娘的“梦中梦中梦”遭遇更令人毛骨悚然了。
花发胖子一开始还没听懂,捋清逻辑后,颤着音断断续续地唱各种儿歌给自己壮胆。
“我靠,我不知道怎么区分你们两个现在是不是真的。”
当场学以致用,男青年细思极恐。
“琵哥,你现在困吗?”
侯不夜抓住了三个梦境中的重点。
之前是有点的,但听完女生讲的内容后,他瞬间吓精神了。
“那不就得了,我俩又不想骗你睡觉,是真的。”
侯不夜拍拍花发胖子的肩。
“而且褚褚说了,第一重梦很粗糙,漏洞百出,故意让你挣扎醒来后以为自己回到现实。”
韩琵认真听着,缓缓点头。
也是,光靠他自己,哪怕是做梦,也编不出“三重梦境”这种剧情来。
“我们每个人性格都不一样,即便被利用记忆,也想象不到大家面对某个情况具体会怎么表现。”
褚知白也安慰韩琵道。
“你刚才怕到唱儿歌,这反应我就完全猜不到。”
见褚知白惊醒表达关心,听她讲噩梦内容表示害怕,见褚知白拿定身牙签配合着张望……梦中的角色行为乍看合理,细想则觉得反应过于模板化。
说白了,邪祟哪有活人人味儿足呢,脑回路就算抄也抄不像。
话说了,歌唱了,动静不算小,时间不算短,任长久还没挣脱出幻境,似乎有些不妙了。
“在梦里睡着会怎么样?”韩琵望着短发女生,皱起眉头。
“我没敢,不知道。”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定身水或许可以打断作祟,但问题是,他们不知道扎哪。
三人试了任长久的身上、床铺甚至附近的空气,均不奏效。
其他房间的玩家可能也有着了道的,可三人不便分头行动——去通知其他人或者留在这里守着任长久,两方总有个人会落单,很危险。
“要不琵哥背着长久,我们四个一块儿去。”
听侯不夜这么说,韩大力伸手去捞短发女生。
捞不动。
如被灌了千斤重的铅,任长久的身体牢牢粘在床上。大家能稍微晃动她,却无论如何也没法将其身体的任何部位拔离床铺。
甚至一根发丝都不行。
“哪有这样的鬼压床,就二根二离谱。”
火气上来,连怕也顾不上了,花发胖子拉着侯不夜拿牙签在房间里到处乱扎,连卫生间里也没有落下。
这么无差别攻击了一通,房间内几乎每个地方都被探查过了。
“难道在外面?”
眼镜青年语气有些绝望。
那搜索范围也太大了,拖久了,不知道同伴会出什么事。
两人瞎忙活期间,褚知白沉默地回忆着整个梦境。
她很不喜欢这种阴毒的手段,即便醒来了很久,也仍心有余悸。
那时状态微妙,即便察觉到异常,昏昏欲睡的氛围也蛊惑着人竭力忽视。
她躺着的时候,卫生间是视野盲区。三人的失踪明明可以编“两人陪任长久起夜”的剧情掩饰,一旦坐起身发现三人,她反而会更加放心地睡去。
为什么不让动?
——除非她动了后,会发现什么。
毕竟在梦里,她残留着些许自我意识,行为并不是完全可控。
这么想着,褚知白重新躺回床上。
梦里是侧躺视角,于是她先翻身朝着另一面。
由于这里是黑爪出没的区域,三人重点筛查了床边区域,无事发生。
纸片猫呆呆地出神,手无意识地摩挲着黑布床单。后者经过拉扯,形成了一片褶皱,致使边缘的床板露出了些许。
床单很短,勉强贴合床的尺寸。
女生随口总结了一句,突然整个人为之一振。
邪祟无法触碰黑布,所以这些家具是安全的。但如果它们不碰,只是路过,或者干脆躲在旁边呢?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床没问题,不代表床下的空间没问题,因为黑布的缘故,三人先前下意识忽略了那里。
更何况,这床还挺高。
这些想法是在一瞬间内出现在褚知白脑中的,理清思绪的下一秒,女生立马翻身滚到床下,手臂对着那里的空气抡了一圈。
“咚”的响声让两个男生吓了一跳,发现黑发姑娘摔着了,他们赶紧去搀。
侯不夜伸出手,却被对方不轻不重的力道顺势一并拽下。
女生示意眼镜青年快看。
床底光线最昏暗的区域,一只牙签斜着悬停在半空,尖头位置竟还冒出几缕细烟。
听说有情况,花发胖子主动趴下观赏,因这一幕狂喜:“原来藏在这里!”
约莫半分钟后,牙签自动坠地,与此同时,床上的任长久惊呼着醒来,呼吸急促。
韩琵安慰短发女生去了,顺便告知三人的情况。他嘴皮子溜,容易逗人笑,干这事非常适合。
这期间,保险起见,侯不夜又在床下乱扎一通,没发现额外情况。
“不是能定五分钟吗?”
“也许梦魇破了它就走了。”
“但愿如此。”
危机破除,男生心里松快些,觉得很适合多聊两句。
“和香蕉同时期的小狗叫什么?”
他拉着褚知白起身,认真帮她掸去身上的灰。
那只狗是自己来的。
成年母狗,乱蓬蓬的灰毛黏在一起,模样潦草,瘦得像条绳子。它很胆小,也怕人,却不知为何连着几天栖在了柴房旁废弃的灶台中,早出晚归。
发现它的第三天,吃晚饭时,褚爷爷将这当作个新鲜事告诉了家里。
于是褚知白盛了盘饭放在那。
次日早晨她去看,盘子空了,甚至连一粒米饭一点汤渍都没剩。
两方小心翼翼互相试探多日后,褚家多了条狗。
俗话说“猫来财,狗来富”,褚爷爷作为第一发现人享有命名权,给它取名为“来福”。
来福依旧腼腆,被摸头后,尾巴摇晃的弧度都透着谨慎。自打定居,它不叫不闹,从没调皮闯祸过,也几乎从来不走离房子很远。因为毛发长期遮挡眼睛,它视力不佳,总是容易被任何风吹草动吓到。
或许是同为流浪动物的默契,香蕉和来福相处很好。
有时候狗经过猫旁,后者会象征伸爪子吓唬,但偏偏被来福从嘴上抢吃的时又从来不生气。
“来福一年生三窝崽,爸爸在朋友圈吆喝久了,关系玩得不错的叔叔阿姨几乎家里都有它的后代……人脉实在饱和后,我俩只能周末傍晚到菜市场桥头摆摊,免费送小狗。”
侯不夜想象着具体画面,觉得很可爱。他没想到自己随口一问,黑发姑娘竟然愿意分享得这么细致,有点受宠若惊。
“我们性命相依,当然是彼此越了解越好,”褚知白笑笑,“免得哪天冒出来个冒牌货都察觉不出。”
越是这种细致末梢且无关紧要的东西,越不好糊弄。
男生点头,认真表示关于褚知白的任何点滴自己都愿意记住。
“当然……还有琵哥和长久的。”
意识到他上一句回答未免显得偏心,眼镜青年打补丁道。
这栋房子里,受到骚扰的不止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