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手缩回去，莫迟冉问：“能不能让它去我家?明天我再送回来。”
“不行。”他哑声说，“它不习惯在陌生的环境，和陌生的人。”
陌生。
走廊吹进来风，她身上的水往下坠，身体变冷了，手好像也是凉的，阿飞在手里乱动，它是不是也觉得冷?
莫迟冉声音有些抖，把阿飞给他，“那你抱着吧，我先换身衣服。”
莫迟冉拿出钥匙来开门，关上门时门外的声控灯重新亮了起来，照亮了傅良意的脸庞。
他手上多了几滴水，阿飞看着1202的方向，哼哼唧唧了几声。
傅良意带着它回了家，窗外雨已经停了，阿飞却没安静下来，来回踱步。
“瞧你那样。”傅良意手支着头，坐在沙发上，“不就抱了你一下，至于吗？”
阿飞没理他，看着门，一声门铃响，它立马跑过去。
傅良意慢悠悠地走去开门，站在门前，他先深呼吸了一下，然后把门打开。
莫迟冉穿着朴素的白T长裤，应该是洗过澡，身上有淡淡的香味飘过来。
阿飞蹭着她裤脚，莫迟冉又把他抱起来，傅良意垂眸看着阿飞，它懒洋洋地靠在莫迟冉胸前，得意洋洋的样子。
莫迟冉坐在沙发上和它玩，傅良意抱胸坐在沙发另一端。
“你还记得我吗？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莫迟冉点点阿飞的鼻子。
她偷瞄一眼傅良意，他闭着眼睛，她忍不住说：“你去睡吧，我和它说说话就走，不会乱动东西的。你放心。”
“这里最重要的在你手里。”傅良意睁开眼睛，不咸不淡地说：“我走了谁知道你会对它说什么。”
“你怕我会告诉它，你爸不要你了？跟我回家吧。”莫迟冉捂着阿飞耳朵，笑着说。
傅良意面无表情，莫迟冉收敛了笑，“可是我要和它说悄悄话，你在这会听到。”
傅良意又闭上眼睛，“我不屑听。”
耳边安静了会，接着传来很轻的声音，傅良意竖着耳朵，听见她开口。
“你这些年过得好吗？”
“有没有想我？”
“你生我的气了对吗？”
“对不起。”
“你去过赛车场吗？我前天去了一次，那里草长得很好。”
“门口那家店还开着呢。这些年应该也亏了不少，居然还让我进医院了。”
“医院……”
莫迟冉停下，偏头看向傅良意，他没有动，她叫了一声，“傅良意。”
他没有回应，呼吸很平缓。
“睡着了？”莫迟冉把阿飞放下，闻了闻手腕，薰衣草的味道涌入鼻腔，她勾了下唇角，“看来你失眠好了。”
阿飞往卧室方向跑去，莫迟冉以为它也想睡觉了。
她站起身来，走到他对面看了会，开口道：“傅良意，我走了，晚安。”
阿飞叫了一声，莫迟冉回头，看见它在主卧门口，门没关，她便没有过去，“阿飞，晚安。”
她轻轻把门关上，回到1202。
没什么困意，莫迟冉趴在桌子上，前面的电脑屏幕里的内容是百度百科，傅良意的。
她无意间扫到下面的人物关系，有周然的照片，关系是搭档。他们是京禾人民医院心胸外科的两把宝刀，都毕业于京大医学系，也认识很多年了。
有这么优秀干净的女生喜欢傅良意，他为什么还要选择她这个伤害过他的骗子。
莫迟冉发现自己袖子上沾了几根猫毛，她吹了下，猫毛飘起，在空中动来动去，飘出窗，飞到树上。
金黄色和火红色渐变的枫叶落下，中秋前一天，简棠和傅良意去了机场接宋舟鸿。
宋舟鸿见到两人，把墨镜摘下，发现少了一个人，立马问，“莫迟冉呢？”
傅良意也很久没见她了，看向简棠，但她只说：“她现在在忙。”
“忙什么？”宋舟鸿皱眉，“居然没空来接我？”
简棠瞥一眼傅良意，踢了宋舟鸿一脚，“别问了，反正就是一大堆事，忙得很。”
这段时间，莫迟冉几乎没有回家，傅良意停下脚步，若有所思。
宋舟鸿来了个国际电话，他下意识遮住备注，简棠躲开视线，他走到旁边去接了。
简棠察觉到傅良意没跟上，简棠问他，“想什么呢？好奇迟冉在忙什么吗？”
“不好奇。”
“以前天天忙得几乎住在医院的傅医生，放了这么久的假，有没有找到什么打发时间的事？比如和认识很久的好搭档谈谈恋爱之类的。”
说什么呢？他蹙起眉，“没有。”
傅良意看见宋舟鸿走回来，“你呢？听简叔叔说你和齐总监走得近。”
他这话让简棠想起来和齐归河第二次约饭，是她主动提的。
这次，他穿着休闲装，没戴眼睛，看上去像刚毕业的大学生，但简棠开口，“齐总监。”
他愣了瞬，不过很快恢复了正常的神情。
简棠还以为他开始是故意隐瞒的，“不问问我怎么知道的吗？”
他很淡定，“你和傅良意是朋友，知道也不奇怪。”
明明那天晚上还叫傅良意傅总，人不在，就暴露了本性。“不担心我知道会不利于你吗？”
“不担心，这也是我的加分项。”齐归河坐直了看着她。
“简棠，我第一次见你是在酒吧，你喝醉了，哭得很伤心。我从来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可那天我坐在了你对面，听你说完了所有故事。”
简棠眨了眨眼睛，他所有事都知道，还是她主动告诉他的，有点细思极恐。
他会不会是因为她的身份才接近她……
她这样想，齐归河似乎瞬间把她看透，“是后来，我才知道你是简总的女儿。”
“我后悔当时简总说要把女儿介绍给我的时候拒绝了他，所以我现在在弥补。简棠，我喜欢你，我知道目前你心里装着别人。但我还有一次机会，不管那人是谁，我都觉得我会比他对你更好……希望你能让我走进你的世界。”
他是真心的吗？简棠怀疑。
齐归河把简棠面前套餐里的一个香蕉甜品拿开，换成了草莓的。
而她对香蕉过敏，喜欢吃草莓，这他都知道。
“吃饭吧。”他温和地说，拿起酒杯碰了下她的杯子。
清脆的声音把简棠的思绪拉回，他对傅良意说：“只是朋友间吃顿饭而已。”
宋舟鸿回来，听见他们的对话，问：“朋友?我认识吗？”
他在笑，简棠咬着唇说：“你不认识。”
吃过饭，宋舟鸿开车送简棠回律所。
她开口问：“在国外过得好吗？”
“挺好的。”他边说边把车里音乐声调大，声音被音乐掩盖了大半，简棠听不清。
她把音乐关掉，沉默一会，刚想开口，“宋舟鸿，我……”
还没说出口，宋舟鸿打断她，“简棠。”
他不常叫她名字，每次都是大小姐。
简大小姐，怎么了？
宋舟鸿只是叫了她名字，并未继续说什么，她突然改口，“宋舟鸿……有一个人在追我，我决定和他试着交往。”
刚好到了个路口，宋舟鸿分神没注意到绿灯转红，急踩了下刹车。
车重新停稳，简棠才听见他的声音，“这好事啊！怎么不早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怎么不带来我见见，哥给你把把关。”
简棠把头别向窗边，她眼里蓄满了泪水。她不知道自己和齐归河的结局会是怎样，但她知道这次她和宋舟鸿的故事真的走到结尾了。
她要放下了。
正合律所，莫迟冉办公室还亮着灯，简棠敲了敲门，“进。”
她探出个脑袋来，手里提着杯咖啡，莫迟冉微微笑了下，“怎么过来了?不是和宋舟鸿吃饭吗？”
“吃完了想你就过来了。”她走过来把咖啡递过来。
莫迟冉见她眼眶红红的，“哭过了？”
“嗯，是释怀的泪。”她云淡风轻地说。
莫迟冉站起身来，和她一起坐在沙发上，想安慰下她。
简棠没有再提宋舟鸿，而是问：“你真的要接那个案子?”
莫迟冉提前结束了假期，这段时间一直在工作，一个案子结束了就立马接下一个。因为出众的工作能力，她的口碑渐渐好起来了，在国内律师界崭露头角。
近期，京禾发生了一起骇人听闻的杀人案，嫌疑人二十出头，在校霸凌受害者，并最终残忍将其杀害。
这案子在网上关注度很高，大多律所的律师都不愿意接，不想为杀人犯辩护。
但莫迟冉决定接下这个案子，她肯定地回答，“嗯。”
她指着办公室挂着的一副字【不要信奉正义，要忠诚于法律】，“你不是知道的吗？任何人未经法庭生效判决之前都不能视为罪犯。程序正义很重要。”
“可是你才刚回国，同行外界多少双眼睛盯着你。你想过为什么他们都不愿意做吗？”
“没人做，我就更应该做了。”她记得，当时莫天竹杀了田海月的事情被揭露的时候，她就是希望有人能认真负责为他辩护，让他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地受到应有的刑罚。
突然想起莫天竹的脸，莫迟冉浑身起鸡皮疙瘩，脖子上那道陈年旧疤也隐隐作痛，好像在流血。
简棠走了，莫迟冉依旧呆在办公室里。
她躺在沙发上，一闭眼就是莫天竹的脸，她莫名有些害怕，拿出手机，给傅良意拨去电话。
“喂。”他的声音传来，她才稍微镇定下来。
想起简棠刚刚说他没和周然交往，莫迟冉才敢问，“傅医生，我心口突然好疼，要去医院吗？”
“怎么个疼法？”
“就是只有听到你声音才不疼，不然就不舒服。”
他声音远了，“去医院吧。”
“医院可能治不好吧。只有你能治的话，我能找你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