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了几支临时药剂出来?还剩几株药草?”
任思齐眼睛睁得老大,“……没来得及做,只有两支稀释过的提取液,药草就剩两株了…咋了?”
“我这里有个病人,被感染了,摄入病毒含量过于微弱,尚未异变……他是我的朋友。”宋予君表情挣扎,说道,“我想在他身上试用药草。”
金洛为什么能存活下来尚且未知,最关键的是,致死率太高了,任思齐下意识要挡住保险箱,宋予君先他一步按着箱子。
电光石火间,保险箱砰一声摔倒地上,伴随一声轻微脆响,两株早已枯萎的药草掉落出来。
颜色不复白绿,发黑的茎干缠绕着早已泛黄的叶片。
两人双双停住。
任思齐回想起来,他拿到药草那天,药草已经有些干了,没想到还是会枯萎腐烂,难道有时效?但凡早一些知道药草的功效……
任思齐悔不当初,宋予君揭开保险箱,抠出余下两支提取液,一支泛着淡淡的白,另一支几乎透明。
“宋教授,你不要冲动,这只是稀释的提取液!药效微乎其微!”
“……这是最后的希望。”说着,宋予君拿起两支提取液转身离去,任思齐看了眼快出结果的机器,拽着自己的卷毛原地爆炸纠结。
盛筱瑜焦急地等在手术室外,汪忘背靠着墙无力瘫坐,如果自己当时没有昏过去,盛教官就不会被感染。
手术室内,盛航的右手肿大异常,黑色的纹络已爬上肩颈。
医护人员谨慎地清理着伤口,直到钢制医用门被大力推开,宋予君带着两支提取液归来,细长的针头扎到盛航体内,淡白色液体瞬间注入。
“血……血压掉了!还在掉!”
“不行!呼吸太微弱了!”
嘭…嘭……迅速衰弱下去的心跳越来越微弱。
嘀————
心电监护仪拉出一条毫无起伏的长直线。
手术室外的盛筱瑜似乎感应到什么,猛地攥紧心口的衣服,急促喘息起来,阵痛划过全身,她一点点蹲下去,流不尽的泪砸到地板上。
宋予君握着除颤器一下一下按压在盛航胸口,医务人员摇了摇头,拿起登记表准备做死亡登记。
下一秒。
心电监护仪各项图表一瞬飙升!各项数据飞速回升!盛航猛地睁开双眼,眼球上蔓延的黑纹逐渐淡去,他并没有恢复意识,身体剧烈抽搐起来!身上连接的几台机器接连被扫到地上。
宋予君竭力压在他身上,一手护着线缆,一旁的医护人员被这瞬间的变动惊呆了。
“愣着做什么!快来帮忙!!”
几人狠狠压住盛航不断抽搐的四肢,那腐烂发黑的右手连皮带肉爆开!
不消几秒!沾满黑血的右手恢复正常大小,盛航发出一声压抑至极的低吼,身体高高弓起,整个人啪一声落回了病床,恢复正常的眼睛缓慢闭合。
门外的盛筱瑜和汪忘听到声音,两人连滚带爬守到手术室门口,发生了什么?是彻底异变还是说……
“他……他活下来了?”
“各项数据趋于平缓,逐步恢复……恢复正常…”
几名临时被叫来的医护人员简直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
宋予君抹了把脸上的冷汗,万幸,盛航活下来了,真是……真是太好了
心有余悸站在盛航面前,宋予君扭头看了看几名医护人员,挨个记住姓名面容,片刻不停联系了年朝。
任思齐细细看着检测报告,失魂落魄回到七楼,门口的林放正和一起被派来当保镖的士兵比赛四指撑地俯卧撑,看见这位有些眼熟的卷毛医生,熟络地打了个招呼。
一向不让别人话茬子掉地上的任思齐微微点了下头,迈着虚浮的步子进了病房。
空气里还散着饭菜的余香,时暮深深陷在被褥里,如果不是发色黑得纯粹,他几乎要和雪白的床褥融为一体。
他对时暮的了解不多,所有友善都建立在这是时郝的哥哥这一基础上,相处不过数日,他却早已发现时暮的一些特性。
根本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冷漠,相反是个容易心软的人,甚至总是在散发善意,从至亲到相识几日的陌生人,这很矛盾。
特别是当这些特性出现在时暮身上,简直就像烙印。
任思齐有点后悔没有多跟心理咨询室的同事打交道。
受万人敬仰爱戴的朱雀之力怎么会像个缺爱的小孩?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时暮有着近乎极端的生存观念似乎很合理,上一秒好像对活着这件事持有兴趣,下一秒就可以将生命孤注一掷。
时暮拿着手术刀吓唬他的场景仿佛就在昨天,而现在,这个人已经在向着一级感染者转变,神力到底是怎么样的存在,朱雀之力还能护住他吗?
在医院看尽生离死别的自己,居然会在这么短时间内,对一个了解甚少的人心生怜悯。
为什么呢?
任思齐看着时暮漂亮得瘆人的脸,一动不动站在原地,花了不到十秒时间欣然接受自己被美貌征服的现实。
这有什么丢人的,谁让他长那么好看。
在这个充斥着绝望的时代锦衣玉食长大,任思齐唯一受过的挫折也就是喜欢的人不喜欢他,现在可能还要加上一个。
不对,既然宋予君的那个朋友能活下来,那是不是说明,只要有足够多的叶片提取液……
砰——!
林放被跑出来的任思齐撞得肩膀都要飞出去,你们朱雀的人,真的是神经兮兮的。
“宋教授!宋予君!”
任思齐一下磕在钢制医用门前,门口坐着的盛筱瑜和汪忘抬头看了眼,又把头低下去,素不相识的三人都坚守在门口。
手术室的门缓缓打开,跌坐的两人一下站起身,宋予君和年朝报备安排好相关事宜才推着盛航出来。
三名医护人员没想到自己帮了个忙,便瞬间飞升,成为某尚未命名的秘密医疗小组成员,直接隶属那位年队长麾下,这相当于什么,就算是上街裸奔大家都会把你夸成一朵花。
如果这件事让三名医护人员震撼得大脑发蒙,疑似病毒抗体的试剂直接把几人的脑细胞震碎了。
汪忘扶着心力交瘁的盛筱瑜,两人紧跟着病床进了病房,任思齐拉住冷汗未消的宋予君,“另一支呢,快给我!”
宋予君摸出兜里那支提取液,看了看拿着提取液火急火燎跑掉的任思齐,转身进了盛航的病房。
几层楼反复跑的任思齐冒起汗,拉着扶手刚要靠一下,扑通摔了个狗啃屎,那个缺德的锯扶手!
林放站在门口见任思齐又跑回来,似乎已经习惯了,任思齐倒是不避讳,当着林放的面就给时暮扎了一针。
慢慢地,时暮的面色不再惨白,看着多了些气血。
林放倚在门边看着,无声出了病房把消息汇报给年朝。
——
人群最密集的灾后物资供应区,人们三三两两谈论着昨夜的异象。
“你说,昨天晚上那个红色的光是什么?”
对方摇摇头,“不知道。”
另一个人凑过来,“我觉着吧,说不定真的是那什么!”
“哪什么?说话说一半干啥?麻溜点说啊。”
“就华南那个时暮……”
“怎么可能,不是监狱服刑呢吗?”
“你不懂,据说他长得那叫一个……说是服刑,谁知道服务谁……我勒个去,谁打我!”
“老娘打的就是你!”梁映雪拍了拍手里硬如铁板的大煎饼,“被救了才多久啊?你以为你这条命是谁救的?背后蛐蛐人的时候积极了是吧?忘恩负义的东西!老娘今天就替天行道了!治治你这个臭毛病!”
身边逐渐围拢的人们三五个对着梁映雪拍手叫好,几人见势不妙,慌忙逃窜,身后跟着的徐川默默嚼着大馍,时不时递过去木板石块供梁映雪发挥。
不到百米外,时郝麻木地装好物资袋,面前戴着青白色袖章的小男孩双手接过,礼貌鞠躬,“谢谢叔叔!我以后也会去参军的!”
旁边的淮香听着这个叔叔,笑得很崩溃。
“香香姐,我……我长得很……”时郝没说完,瘪了瘪嘴。
淮香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挥了挥手,“怎么会,我们小时看着比原弛野年轻多了!”
突然中枪的二十七岁特种老兵、华南车神原弛野转过头笑了笑,吴枫带着金洛在帐篷里清点物资,一行人分工明确,干活依旧很累。
梁映雪举着大煎饼从几人面前跑过,一句“是时暮又怎么着!你就说救没救你吧!”飘入几人耳中。
淮香:“我没听错吧?”
原弛野:“重……重名?”
说话间,时郝已经起身追上去。
梁映雪手里一轻,大煎饼不翼而飞,接着被一个小帅哥迎面拦住。
时郝:“你刚刚说的是谁?”
“时…时暮啊。”梁映雪喘了口气,看着已经跑远的几人,不爽说着,“你揪我做什么!你都不知道那几个人背后蛐蛐别人讲得多难听,我这替天行道呢,都被你打乱节奏了!你还抢我煎饼!至于吗,馋成这样?见人就抢吃的啊……”
啪,时郝手中的煎饼一空,随后而来的徐川熟练道起歉来,拽着梁映雪两三步离开。
时郝在原地站了会,紧接着绕着供应区转了一圈。
大部分人对昨夜的事心怀感激,但不是全部,虽然只有那么几个……时郝压下情绪反复提醒自己不要冲动,深呼吸两下才回到原位。
对上淮香探究的眼神,时郝面色如常,“他们在聊昨天晚上的事。”这么说着,眼皮却猛跳起来,这样的不安一直持续到午间才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