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了一圈，踢开地上的半只耳朵，时暮清理出一小块空地将小潮放下。想了想摘下头盔，塞到小潮怀里，“害怕就拿它挡住眼睛。”

小潮抱着头盔手足无措，脸红得不像话，拉着时暮脸上的面罩往上提了提。

主持人脸上抹着红白色油彩，头发梳至脑后，盖了厚厚一层发胶，油光水亮。

与时暮对战的8013尚未到场。

主持人像早已设定好程序，扬着夸张的笑站上血肉泥泞的竞技台，破旧麦克风不断发出刺啦的电流声。

台下仅有的十几个观众脸色青黑，嘴角沾着血丝，痴痴笑着。

“女士们先生们！新人首秀PK，竞猜倒计时三十秒！千万不要错过暴富的机会！让我们以最热烈的掌声有请8013，以及他的对手，10229—！”

铁门哐当一下被踹开，8013踩着点入场，是个梳了满头脏辫的男孩，脸上有一大块青色胎记，并不丑陋反而衬出几分不屑，态度轻蔑，看样子也就十五六岁。

8013两三步走上竞技台，和时暮遥遥相对。

两束聚光灯打到两人身上，突如其来的光亮晃了时暮的眼睛。

接着听到一阵诡异的声响，时暮向台下扫了一眼，十几位观众或牙齿打战，或磨牙，口水横流，两手紧紧攥着栏杆。骇人又诡异。

“你第一次来吗？10229。”

张扬不驯的声音入耳，闻声时暮看向8013。

8013目光在时暮露出的半张脸上停留，紧接着抓了下头上的小辫，语气缓和下来，理了理自己的衣领，道：“他们可不是观众，他们是敛食人，如果败者伤势严重到走不出场地，会被他们生吞活剥。”8013停顿两秒，“我可以对你下手轻点。”

时暮：“不需要，速战速决。”

8013嗤笑一声，点过头，腕关节咯嘣响了几声，“行，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嘭——

对决第九秒，8013被时暮掀翻在地。

力气很大但速度不够，时暮踩在8013背上，静静等待三十秒过去。

8013傻了眼，扭着头质问，“你也是实验者？”

时暮低头瞧了他一眼，“也？”

意识到自己说漏嘴的8013面色一僵，闭着嘴不再说话，时暮刚要追问，

哨声吹响。看了眼时间，时暮放弃追问，转身接过手环，迅速带小潮离开了这个屠宰场一样的地方。

身后的8013狼狈坐起，迅速拿出部破旧的通讯仪发了几条信息出去，已经围到竞技台边缘的敛食人见8013意识尚存，纷纷失望回座。

“哥哥，我拖累你了，这里好危险。”小潮突然蹦出一句话，接着低落起来，“我太弱了，我什么忙都帮不上。”

时暮看着掩了阴霾的灰眸，轻声说着，“没有拖累。变强需要时间，现在陪着我就足够了。”

小潮没有再说话，勾着时暮后颈的碎发，无声片刻，认真说道：“我会变强。”

“会的。”时暮接上话，算了一下时间，四十分钟三层楼，下午之前，大概可以购入军械，离开这里。

抱着小潮的手紧了紧，时暮步入电梯。

四层相对三层要明亮不少，味道依旧浓重，这次时暮分到的对手，编号6205，是个身材傲人，浑身缠满绷带的女性。

开始前十分热情地和时暮隔空打了个招呼，丝毫不在意时暮的冷淡。

主持人同样是红白油彩涂脸，一模一样的开场白。

观众席上除了一些所谓的敛食人，还来了几个举着牌子的人，清一色写着“海棠加油”，大概是6205的名字。

对战开始，不等时暮出击，6205笑着解开绷带，一圈圈白布飘下，露出底下嫩滑的肌/肤，时暮顿时呆住，反应过来急忙捂住眼睛，避开这香艳的一幕。

台下举牌观众纷纷欢呼起来。

6205娇笑出声，“弟弟，这么纯情可不行啊。”

时暮看着地上不断靠近的阴影，稍稍移开手掌，视线截止到光/裸的小腿以下，慌乱地往后退一步。

6205停下脚步，看出时暮的视线范围，竟直接在地上爬起来！

时暮啪一下彻底捂住眼睛，耳朵通红。

心中默念抱歉，时暮狠起心对着到膝盖以上的高度二连飞踢出去，第一下应该是踢到肩膀，直把6205踢到半空.

盲踢的第二脚落到背部，时暮脑中一片空白，慌乱间，竟忘了收力，伴随着几声骨头断裂的脆响，6205重重落地。

场地一片寂静，紧接着，敛食人的欢呼和应援者的哭号同步响起。

十五秒过去，6205迟迟没有动静，时暮咬牙向前走，摸索着拉起6205的手臂，心一横，对着6205脸部落下一掌。

6205颤动几下，声音低下去，忍着痛说：“嘶，打人不打脸知不知道，尤其是对女人。”

时暮松了口气。

三十秒一到，不等裁判吹响哨声，时暮急匆匆跳下竞技台，一手攥住新手环，一手抱起呆滞到麻木的小潮，飞一样逃走。

“哥哥，我……我们是不是看到不该看的了。”

时暮脚步一乱，轻轻拍了下小潮，“忘了，你什么都没看到。”随后又补了一句，“不要乱学。”

一路通关上到五层，光线明亮，连着恶臭也淡去不少。时暮带着小潮在登记处的角落停留了一小会儿，意外发现五层的人十分多。

小潮不断用手给时暮扇着风，“哥哥，你变得红红的。”时暮无言以对，刚刚经历的事彻底冲击到这位十一岁的小大人，即便在天十街呆的那两年，也没有发生过有人脱/光了走到他面前这种事。

休息的这一小会儿，前方不远处爆发激烈的争吵。

三米开外，背着木篓的少年被两个身高马大的中年男人推搡倒地，几个严重缩水的土豆掉落出来。

小潮一看就要上前帮忙捡土豆，被时暮拉着衣领拽回来。

倒地的少年一跃而起，抽出背后的两把短刀，握在身前，动作相当敏捷。

“你们要打，可以，按规矩去登记，打得过我，随你们处置。”

满是正气的声音和这里格格不入，时暮瞥见对方胸前贴着的编号，3708。

保卫人员姗姗来迟，简单训斥了两句，话里话外都在帮着另两个中年男人，两个中年男人跟着保卫走远。

少年冷哼一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土豆，没多久，一个驼着背的老人颤颤巍巍走过来，身上的编号是3709，少年把木篓挂到身前，弯下身背起老人，步履坚定走入竞技区。

“哥哥，我觉得他们是好人。”

时暮挑眉，“这么肯定？”

小潮点点头，“他们身上的血腥味很淡，还有药的味道。”

时暮勾了下小潮鼻尖，“这么厉害，那你说说我身上什么味？”

“好闻，哥哥香香的。”

时暮：“？”

休息片刻，时暮到前台进行新一轮登记，很快排出对战场地。F5-02，对战编号3115。

想着方才的争吵，时暮多问了登记员两句，“可以指定对手？”

登记员面带微笑，“可以指定对手，指定对手将扣除一千支营养液，成功扣除后即刻安排场地对战，获胜方将获得对方全部营养液，败者重回一层。”

时暮了然，带着小潮进入场地。

3115是个极其瘦小的女性，时暮上场时还在角落披着毯子打瞌睡，身边堆着几个褪色的魔方。

裁判面无表情拍醒3115，3115慢悠悠打了个哈欠，瞅见台上站着的时暮，定睛看了两秒，站在离竞技台两米远的地方一跃而上，稳当落在时暮对面。

3115见时暮对她惊人的弹跳力无动于衷有些错愕，而时暮则是看着3115相对正常的穿着放下大半戒心，然后在众人震惊的眼神中跳得比3115还要高。

一脚踹飞同样腾空跃起的3115，在3115落地之前紧接一记过肩摔，不等3115起身，一手掐着咽喉，反折过3115手臂狠压在地。

三十秒过得相当快，3115惊得表情扭曲，台上押错宝的观众纷纷破口大骂。

“喂，你最好不要再往上走了。”3115低声说着，“下五层足够你玩了。”

时暮看了两眼3115，3115面色挣扎，言语含糊，“……上面很危险。”

时暮收起目光转身离开。

小潮鼓着掌跑过来，抱住时暮大腿，“我以后要像哥哥一样厉害！”

崇拜的目光几乎要把时暮溺在其中，时暮轻咳一声，鼓励道：“你要比我更厉害。”

到六层的电梯运行了很久。

五层大概是一个分水岭，上到六层，简直是另一个世界。

小潮惊奇地看着端着酒杯走过的服务员，拉着时暮衣角小声说，“哥哥，这个地方可真奇怪。”

空气中弥漫着清新剂的香气，不知名管弦乐曲透过广播传入耳中，墙上满当当挂着装饰画，入口处摆放着石雕，用金碧辉煌来形容也不过分。

时暮紧握小潮的手，谨慎走到前台，化着精致妆容的登记人员扭头僵硬一笑，刺破嘴角的密集回形针顿时让时暮冒出冷汗，手掌用力按下小潮想要抬起的头。

“先生您好，请提供晋级手环，我将为您激活账户。”

那人的血液顺着下巴不断滑落，身侧的小潮一僵，抱着时暮的手更加用力。

时暮强装镇定，一只指甲盖尽数被图钉穿透的手取走手环，几秒后。

“编号10229，对战时间10：15，对战场地F6-03，对战编号E-x，注意不要迟到或缺席，祝您好运。”

说话间一张嘴早已血肉模糊，回形针穿着薄肉挂在嘴边，时暮头也不抬拿过手环，带着小潮迅速走远。

还有十五分钟。

两个小孩停在一处拐角，时暮细细回想登记员说的话。

对战编号E-x？

迟到缺席的后果也被省去，只有一句祝你好运。

“哥哥，这里的味道好多。”

时暮看过去，示意小潮继续说。

“有一股淡淡的腥味，像…像……”小潮想了半天没找到相似的事物，有些抱歉，时暮蹲下身，摸了摸毛茸茸的脑袋。

“不要自责。”

小潮抱着头盔不说话。

时暮戳了戳小潮郁闷鼓起的脸颊，玩心渐起，连着戳了好几下。

见时暮戳得停不下来，小潮开始憋气。时暮一手捏着鼓起的脸颊，小脸顿时皱成一团，时暮轻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