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级感染者大量聚集的地方,往往潜藏异种。时暮谨慎快速地回收着降落伞,一次性的伞包可是好东西,有绳索,还能当床垫,野外求生的好伴侣。
看着塞得鼓囊囊的背包,时暮拉上锁链,刚要背起背包。
窸窸窣窣——
后方十米处的灌木丛发出声响,来得真快,时暮紧握住刀柄,身体弓起,缓步接近灌木丛。
一个黑乎乎的小身影跳出来,撞上一双深灰色的眼眸,时暮猛地收力,尖刀骤然停在小孩眉间两厘米处。
小孩举起双手,稚嫩有力的声音响起来,“别杀我,我是人。”
时暮细细打量一番,确认是刚刚被自己处理掉的小孩,握着刀的手停顿片刻,向下滑到小孩脖子上,留下一抹血痕,随后那伤口居然缓慢愈合,时暮冷冰冰说着,“你可不是人。”
小孩固执起来,反复强调,“我是人!”
时暮不再多说什么,背着包朝着南方走远。
“我知道你不是想杀我,谢谢你救了我!”
言语中流露的感激太热烈,时暮停顿了一瞬,抬起手朝着后面挥了挥,冷漠说了声,“赶紧回家。”
黑乎乎的小身影一直跟在时暮后面,不远不近离了二十多米。
三个小时后,时暮靠在一棵树下休息,对着草丛里露出的半只鞋看了几秒,有些不耐烦,“说了让你回家,别再跟着我。”
小孩从草丛后慢吞吞站出来,“我的方向也是这边。”
时暮的目光扫过小孩衣领上被泥巴糊了大半边的青龙图腾,“你是华东人,往南边走?”
锋利的尖刀再次横到小孩面前,“还敢说不是跟着我?”
小孩急着证明,哆嗦着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黑色圆盒,怼到泛着光的护目镜上,“我没有骗你,我是按着方向走的。”
时暮向后仰头,接过那个黑色圆盒,看了两眼,有些头疼地问起话,“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小孩点头,肯定说着,“方向罗盘。”
时暮:“这是指南针,指的方向是南方。”
小孩不说话了,亮晶晶的眼睛一瞬暗下去,“原来是指南针……”小孩贴着树木坐在时暮旁边,没几秒,传来隐隐的抽泣声。
时暮僵了一下,扭头看过去。
小孩哭得泪如雨下,黑漆漆的一张脸被泪痕冲出两条印子,这画面可怜又好笑。
“有什么好哭的。”
不说还好,一听时暮这话,小孩敞开了嗓子,大哭出声,“呜他们都骗我…都骗我…呜呜唔……”
时暮一手捂上去,眼泪浸湿了战术手套,恶狠狠说着,“不许哭!把异种引来我先把你丢出去喂!”
声音瞬间小下去,小孩无声哭泣起来,灰色的眼睛盛满水,睫毛被眼泪打湿,一簇簇围着,看着怪可怜。
时暮松了松手想放开,小孩又抱着不肯放。
算了,哭吧。
不知道过去多久,小孩哽咽两下,慢慢松开时暮的手,时暮看着湿漉漉的手套,当即脱了下来。
小孩看着这只手疑惑问,“……姐姐?”
湿透的手套啪一下扔到小孩头上,砸了个猝不及防,小孩试探着开口,“哥哥?”
一块巧克力丢过来,小孩慌乱接住。
“哥哥,我已经有两块了,这块给你。”
伸过脏兮兮的手把另一块巧克力递给时暮,时暮没理,小孩偷偷摸摸放到时暮手心,自顾自地说起来。
“我本来要去华东战区的。这个方向罗……指南针,是别人送给我的,他们说按着这个方向走,我就能走到。他们那天送我礼物,我很开心,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了。”
小孩站起身拍了拍裤子,看了时暮一眼,“哥哥,谢谢你告诉我这是指南针,我……我走了。”说完鞠了个躬,脖子里掉出一条黑绳,不等时暮看清,大步跑出去。
“回来。”
小孩闻言止步,灰扑扑的脸上透出几分期待。
时暮指向另一边,声音冷淡,“那边是东。”
小孩明显失落下去,“哦”了一声,朝着时暮指的方向看了看,犹豫着走了。
听着声音远去,时暮拿起那块包装纸上沾了泥腥的巧克力,静静看了两秒,多待一秒都怕自己后悔,头也不回向着南边前进。
小孩拿着那块巧克力,漫无目的走着,或许早就走偏了,不管怎样,先回到华东基地再说!给自己加油打气一番,飞快跑起来。
一旁的灌木丛中,与小孩速度不相上下的黑影紧跟着移动起来。
几小时后。
时暮抬腿踹飞一只巨型飞蛾,踩着树腾空跃起,尖刀贴着羽翼切过,一米多长犹如树干的翅膀整片掉落,切口处喷泉般冒出血。
飞蛾涌动身躯迫切想要逃离。再无几分钟前伪装成枯树偷袭时暮那般凶狠。
肉虫般的身躯布满脓包,看得时暮一阵恶寒,实在难以下手,时暮两三秒跃到树上,砍断一条树枝,几下削出尖头。
瞄准蠕动的身影用力掷出,木制标□□穿飞蛾深扎地面,涌动几下再无动静。
时暮坐在树梢上,止不住看向东方,那么小的孩子,大概会被巨型昆虫直接吃掉……
「……拿个第一回来,我可以给你安排一次为托儿所运送物资的机会。」
握着巧克力的手收紧一下。
不等时暮做出选择,一条三米来长的黑斑蝾螈贴着地面匍匐而过,时暮屏住呼吸,眼看着黑斑蝾螈停在飞蛾尸体旁,大嘴一张咧到耳朵,僵直了两秒反呕一下,吐出一团黑色黏液,就着飞蛾尸体闻了几下,慢悠悠爬走。
莫名的不安缠上心间,时暮一跃而下。尖刀挑过黑色黏液,腥臭里藏不住的香甜气息泛出。
时暮面色一白,是巧克力。
尾随着黑斑蝾螈不断前进,已然偏离了原定路线。
蝾螈属群居动物,喜潮湿,多分布淡水区域,远离海洋因此异变程度不高,不具传染性,异变后冬眠这一习性彻底改变,白天觅食极可能是有幼崽要哺育。
时暮脑中不断闪过蝾螈的资料,看着黑斑蝾螈鼓起的腹部,悔恨懊恼一齐涌上心头。
黑斑蝾螈爬进一处布满青苔的洞穴,时暮紧随其后,一脚踩上湿滑黏腻的巨型石块,轻声落地,潺潺流水声入耳。
按下头盔上的战术明灯,洞穴内竟有一条半米宽的小溪流,时暮握着尖刀的手有些颤抖。
高耸的石林为时暮提供遮挡,轻手轻脚靠近黑斑蝾螈的巢穴,三只半米长的蝾螈幼崽正张着大嘴扑腾,黑斑蝾螈挨个舔过,爬到一旁空地上。
前爪撑地,后爪猛地离地,咧开大嘴一呕,一团被黏膜裹着的生物啪嗒掉出。
蝾螈幼崽纷纷叫出声。
如果有枪就好了,时暮暗骂一声,决然跃起,听到动静的黑斑蝾螈迅速转身,满是黏液的尾巴冲着时暮甩来。
刀光闪过,血液飞溅,大截尾巴随之断落,黑斑蝾螈发出电流般的嘶哑声。
时暮心道不妙,飞身窜到黑斑蝾螈背上,刀尖迅速没入体内,黑斑蝾螈晃动身躯,剧烈挣扎起来,时暮两腿紧紧夹住,尖刀飞快进出。
喷洒而出的血液模糊了护目镜,力度之大,不出几刀便戳烂黑斑蝾螈的脑壳,一片血肉中,时暮逐渐停手。
翻过一旁被裹着的小孩,刀尖小心划破薄膜,时暮按着脖颈感受片刻,体温依旧很低,但万幸,还活着。
时暮浑身脱力,松了一口气,捞起昏迷的小孩。
就在这时,三只蝾螈幼崽急促短叫,几个巨大的背光黑影照入洞穴。
时暮转头间,颜色各异的两条尾巴已经甩到面前。
嘭——
一股难以抗衡的力量将时暮掀飞,狠狠撞上石墙,右臂扭曲着卡进石缝,尾巴上的黏液将他牢牢困在洞穴一侧。
巨大的声响惊醒小孩,半睁着眼睛就要抬手去揉,时暮疾呼,“别动!”
小孩一动不动,眼睛依旧半睁着,黄纹蝾螈闻声流着口水从小孩身上越过,靠近时暮,另一只白环蝾螈已经贴上墙壁,腥臭的大嘴贴着时暮脑袋蠢蠢欲动。
折断的右臂迅速恢复,时暮勾着手去摸掉在地上的尖刀。
大嘴已经将时暮半个头没入,白环蝾螈动作一僵,尖刀顺着喉管破开一道大口,时暮反手一划,手臂以一个惊人的角度弯曲一百八十度,尖刀直直将白环蝾螈的脑袋破成两半!
涌出的鲜血淋了时暮一脸,黄纹蝾螈仰天长呼一声,两爪着地,站立起身,朝时暮袭来。
尖刀迅速剜下带着黏液的石块,电光石火间,时暮挣脱束缚,落地瞬间纵然一跃,高度与黄纹蝾螈相当,尖刀刺入黄纹蝾螈下颌,借着重力,自上而下,一刀贯穿!
肝脏肠子一瞬涌出,稀稀拉拉流了一地,黄纹蝾螈挣扎不停,时暮一刀砍入脖颈,握着刀柄后空一翻,尖刀割下大半头颅,仅剩一小块皮肉连着,黄纹蝾螈抽搐一下,骤然倒地,失去生机。
时暮抹了把护目镜上的血,转身走向角落,三只蝾螈幼崽嘤叫着后退,时暮手起刀落,片刻了结。
背起一旁依旧冰凉的小孩,时暮再不敢停歇,迅速翻出洞穴,一连跑了许久。
“哥哥,我也能跑。”稚嫩的声音唤回时暮紧绷的意识,蹲身放下小孩。
停下来的几秒,两个人身上的味道持续发散,时暮差点没忍住吐出来,小孩更是熏得直晕过去。
时暮回想起洞穴里小溪流的走向,拎起小孩再次狂奔起来。
半个小时后,一条两米宽的小河出现在面前,小孩面色惨白,显然是被晃成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