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京之前，南璃特地和田淼淼约好去商场，购置新装。

田淼淼嗅到一丝不对劲，但南璃只说是为了参加杀青宴。

她心想，是为了见杀青宴上的人吧。

选来选去，不是太隆重就是太显腰身，南璃穿不习惯。后来还是田淼淼一锤定音，选了套米咖色的毛衣搭配纯黑百褶羊毛裙。

南璃赶在杀青那天回到宁市，季长倾下午四点发消息问南璃到哪儿了。南璃说自己已经到酒店。

他回:两小时后地下车库见。

回了个好字后，南璃深吸口气。两小时，时间还是很紧张的。她去卫生间把衣服换上，开始坐在一贯的工作台前，摆弄并不太熟悉的化妆包。

化妆包是田淼淼借她的。她化完后，特意给田淼淼打去视频，请她验收成果。

田淼淼接起。

南璃面色为难，“你看，口红是不是太红了?”

田淼淼左瞧右瞧，“不红啊。”

她特意选的适合南璃的蜜桃红，再说南璃天生冷白皮，涂什么都好看。

她道:“你就是不习惯，多看看就习惯了。”

南璃还是不放心，“真好看?”

田淼淼啧一声，“我发誓绝对好看。”

好吧，南璃接受她只是还没看习惯的说法，忍住使劲要擦掉的想法，一看时间已经五点四十，赶紧起身慌张往包里塞口红，折叠小镜子还有些纸巾，可能用到的都塞进去。

然后换上同样为这次杀青宴特地买的黑色长靴，她小腿纤细，拉链拉到最顶，显得腿更细。

做足准备，南璃打开门，一脸诧异。

“林逸?”

林逸右手握成拳，正要敲门，看到南璃，自觉将手放下，眼底惊艳。

她不化妆就很美，化完妆后更添了些妩媚。

林逸愣神时间有点久，久到南璃想问他难道自己这样是很怪异?

好在林逸及时调整，眼睛飞快眨两下，“南璃姐，是准备出发去杀青宴?”

林逸是知道南璃回京的，赵新宇同季长倾说的时候，他正好在旁边，可他并不知道南璃回来，来这只是想碰碰运气。

可她回来了，还打扮这么漂亮，那么只可能是参加杀青宴的。

林逸不等南璃回答，又道:“我也是，我们可以一起去。”

他心提到嗓子眼，怕南璃拒绝又怕她答应，而他笨手笨脚会搞砸这一切。

他从没有这么紧张过，感觉又回到第一次站在摄影机前的感觉，心跳如鼓声，快要破裂而出。

南璃抿唇，接着双唇微动。

林逸一下子竟不敢听，可她一贯温柔如涓涓细流的嗓音直往他耳朵里跑。

他听见她说:“谢谢你，林逸。”

心顿时凉了半截，紧张感也消失不见。

南璃接着道:“但是不用了。”

林逸笑，可看着根本不像笑。

他嘴角使劲向外咧，表明自己没关系。下一秒忍不住般状似不经意开玩笑道:“一起同行都被拒绝，那我向你表白是不是也会被拒绝?”

他忐忑，看似不在乎实则很在乎。

面对突如其来的真心话，南璃稍愣，很快便反应过来。

林逸却不敢听，胆小得先回避，“要是发好人卡，就不必了。”

南璃弯起唇角，上前一步。

林逸鼻息间涌入一股馨香，伴随着她的动作愈发浓烈。

南璃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我是想谢谢你的喜欢，每一份喜欢都值得被尊重。”

林逸诧然，重重呼出一口气，突然如释重负。

她这么优秀美好的人，是他不配。

林逸跟着弯起嘴角，露出尽可能自然的微笑，“一会儿见。”

南璃笑着回应，“一会儿见。”

林逸最后看南璃一眼，然后转身，藏住眼底的留恋，没有回头看一眼。

南璃匆匆赶到车库，季长倾已经在电梯口等。

副驾的车窗开着，季长倾坐在驾驶位上示意南璃上车。

南璃打开车门上车，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季老师自己开车?”

“嗯。”季长倾盯着她熟练的动作，“司机休假。”

南璃又问:“那乐天呢？”

“也放假。”

南璃坐正，闻言点点头。

好的，她了解了，接下来这辆车上只有她和季长倾两个人。

她等了一会，没等到车开，才发现季长倾一直盯着她看。

她回视。

季长倾没有躲闪，没有被抓包的慌乱，眼底似乍见火花。

南璃被惊得一跳，小幅度躲闪，耳环上的细碎水晶微微摇晃，发出璀璨的光耀。

季长倾的眼更显柔和，“南老师的耳环很漂亮。”

漂亮，他觉得很漂亮?

南璃的惯常感谢还没说出口，他便又道:“可惜不及本人万分之一。”

“南老师本人今天更漂亮。”

怦咚怦咚，心跳如落锤，一声响过一声。

好在那侧车窗开着，车库独有的冷冽不断袭来，南璃才不至于像只被煮熟的红虾。

没人跟她说过，季长倾也太撩了。

一路绿灯，前路畅通。南璃那侧的车窗始终没关。

季长倾看着发呆的一路的南璃，微勾唇角，“京市的事，南老师处理好了?”

“啊嗯，处理好了。”

季长倾:“那就好。”

直到再次陷入沉默，南璃后知后觉自己是不是把天聊死了。

她琢磨着，看着视野开阔的前方，“季老师，车开得很稳。”

季长倾笑笑，“是还可以。”

话匣子打开，南璃接着问:“季老师是经常开车吗？”

季长倾想了会，“算吧，休息的时候我自己开车比较多。”

休息?他今年就进了《荣光》一个组，别的时间除却偶尔的商务活动，就是在休息。那这么算下来，确实很会开车。

季长倾问:“南老师有驾照?”

南璃点点头，又面露难色，“不过我很久没开。”

她还是上大学时考的驾照。这么些年，驾驶证一直在她家里某个角落落灰。

季长倾了然。

“南老师要是想开，这辆车给你开。”

什么意思？是要送车??

南璃咽了下口水，“这不行，我的手太生了。”

“所以才要练啊。”

练车?是借车给她练。

南璃想了想，还是拒绝，她不想麻烦季长倾。

季长倾遇到第一个红灯，他踩刹车，车减速停下，他偏头，嗓音微暗，眼眸似在揣度，想了想还是道:“我以为我们是可以麻烦的关系。”

南璃的呼吸仿佛停止，随着季长倾踩油门的动作，才得以喘息。

跟着车一起，感受风的疾行，她的思维越来越混乱。

什么叫可以麻烦的关系?

她真是要疯了！季长倾怎么总说些她听不懂的话。

再这样下去，她是真的要多想，想很多。

南璃对着车窗小口小口喘气，努力平复心脏剧烈的起伏，也在克制自己少受旁边人的蛊惑。

忽地，车窗升起，很快便严丝合缝，一点风都吹不进来。

季长倾道:“天凉，别感冒。”

南璃说不出一个字，缩着脖颈，将自己死死钉在车座上。

太过安静，季长倾竟觉得有些不习惯。

他想了想，再度开口:“南老师，杀青后有什么打算?”

南璃浑身一震，将话在脑子里过好几遍才回答:“进下一个组。”

她又将问题抛回来，“季老师呢?”

季长倾:“休息一阵，进下一个组。”

南璃点点头，跟她想得差不多。

季长倾:“南老师平时都在京市?”

南璃点头。

没等她抛问题，季长倾已经道:“我也是。”

他们一直都在同一个城市，可是之前是陌生人，那么以后呢，同一个城市，然后呢？

南璃从未如此期盼过季长倾的下一句话。

季长倾确实有话要说，可电话适时进来。

南璃礼貌回避不去看来电显示，可电话接通的瞬间，她还是听到了一声女声啜泣。

随即他戴起耳机，她便什么都听不到了。

不好的预感比以往还要强烈。

一分钟后，季长倾靠边停车。

他语气很急，十分抱歉道:“临时出了点事，我需要立即赶回京市。”

那便参加不了杀青宴。

可转过这个路口，便是饭店。甚至从车窗外看过去，还能看见闪闪发光的饭店招牌。

距离这么近，南璃却觉得那么远。

她努力争取，“不能等吃完饭过去吗？哪怕只是出现一下?”

季长倾没说话。

可南璃已经看懂他的沉默。

他并不看南璃，眸色焦急，半晌只有一句抱歉。

南璃的梦一下子就醒了。

一直以来都是她在奢求。

原来是梦，再美好的梦终会有醒来的一天，可为何偏偏是今天，偏偏是此时此刻。

南璃一言不发解安全带，保有最后的一丝骄傲不再开口挽留，利落下车。

车从南璃身边驶走，南璃看着它汇入车道，匀速，变速，加速，超车，一点点变成一个小黑点，到她再也抓不住。

她的泪控制不住流淌，流过面颊下颚，垂直落下，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一颗，不要钱似的往下落。以至于她头一次发现自己这么能哭。

就这么静立着，像是要把毕生的眼泪都流完。

车水马龙，彩色霓虹，远处是万家灯火，近处是她头顶小小一盏。

片刻，南璃转身，给田淼淼发消息。

我不切实际的暗恋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