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中介穷追不舍地跟进电梯，滔滔不绝说出他早已编就的关于这套房子的在苏芷清看来完全不可信的优点。
终于，当电梯下到一楼打开时，中介小哥又甩出杀手锏：“打六折，怎么样？美女，帮我涨点业绩吧，这个月我再做不了一单，可能要被开除了。”
“那你还有其他房子嘛？这种看上去很危险的毛坯房我肯定不会住的。”苏芷清有些心软。
“有，但价格就不是现在的价格了。”中介小哥打开文件夹，取出另一份价目表。
苏芷清接过一看，不是路程太远就是价格太贵，甚至又远又贵。
“你就没有八百左右的房子了吗？这些离我公司都太远了。”
“美女啊，哪有距离又近又便宜的房子啊，还要拎包入住，要是有，我自己就第一个租了啊。”
“话是没错，那这样吧”，苏芷清松了口：“价格一千左右，地段就在这附近的，有吗？”
小哥指了指身后的公寓楼：“就这啊，附近最便宜的就这。”
“走吧”，林崖说道：“再去找别的中介。”
“找别的也没用”，小哥在他俩背后扯着嗓子说：“周围就这点房源，早就租完了。”
“要不，就刚才那间？毕竟直接就能住，没刷墙就没刷墙吧。而且打六折，很便宜。”苏芷清思来想去，比起住家里，她更想住外面。
“不行”，林崖斩钉截铁道：“万一哪天不小心出事了，他们不会担责任的。电线都露在外头，太危险了。再找找吧。”
“行吧，你说得对，生命更重要”，苏芷清也害怕意外的到来，她看了看手机时间：“要不，先吃饭吧？我有点饿了。”
***
俩人走进一家黄焖鸡米饭店，点了两份招牌。
“对了，能不能把里面的土豆换成香菇？就是香菇多加点。”林崖结账时说。
“土豆换成香菇。”收银员转身对后厨说。
林崖拿着小票坐在了苏芷清对面：“土豆换成香菇了。”
“谢啦，我自己都忘了黄焖鸡里有土豆。”苏芷清递了一双一次性筷子给林崖。
“下午准备……”
林崖话音未落，忽然不大的餐厅内有人惊呼出一句脏话，接着就是桌椅碰撞的混乱声。
俩人双双朝着声音的来源看去，有一位老奶奶倒在了地上，一旁的客人吓得站了起来，米饭都落在了裤子上。
店老板听到声响后从厨房间跑了出来：“怎么回事？”
其余正在用餐的客人纷纷站起来，有的立刻结账，有的围观指指点点，就是没有做出正确的应对措施。
而在老奶奶身旁坐着一位约莫六七岁的小男孩，大抵是她的孙子，应该是被突发状况受到了惊吓，正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奶奶看。
“快打120。”林崖对苏芷清说完，一个健步冲了过去。
林崖拨开围观的、被吓懵的店老板和伙计，蹲下身立马做心肺复苏。
与此同时，苏芷清拨通了120。
十分钟后，随着由远渐近的救护车鸣笛声，几位医护人员抬着担架跑了进来，而此时，基于林崖的心肺复苏的按压作用，老奶奶也有了意识，脑袋左右微晃了一下。
“你们”，带头的医生让其余人把老奶奶送上车后，看向四周问道：“谁是患者家人？一起上车。”
小男孩举起手，怯生生道：“她是我奶奶。”
“没有大人吗？你父母呢？”医生又问。
“我爸妈在外地。”
“我去吧。”林崖站出来说。
“对，让这位小伙子去吧，刚才就是他救了老人，要不是他一直做急救措施，估计等不到你们来了……我们都吓傻了，只有他很镇定。”店家说道，其余人纷纷点头。
“行，上车。”
林崖走过苏芷清的身边说：“抱歉，下午可能不能陪你去找房子了。”
苏芷清摇摇头：“你去吧，我没事。”
苏芷清明白，林崖一定是在这一刻看到了自己的过去。
***
苏芷清吃完饭，把林崖未动的黄焖鸡米饭打包后，又找了俩家中介咨询价格，但正如上午那位小哥所说，他们的房源大都相似，而且公司附近已全部出租，她只得暂缓租房。
于是，她电话给了林崖，问了医院的地址，拿着午餐去找他。
林崖正坐在病房门口的蓝色塑料椅凳上。
“怎么样了？老奶奶没事吧？”苏芷清问道。
林崖点点头：“应该没事了。”
“给你打包了”，苏芷清把米饭递给他：“那你……还要在这儿待一会儿吗？”
“她在挂水，我想等这一瓶结束，让护士替换好后再走。她孙子还小，我有些不放心。”
这时，一位护士走了过来打开房门，轻声把屋内的小男孩叫到走廊上说：“小朋友，你爸妈呢？”
“我爸妈在上海。”
“那你能不能打电话喊他们回来一趟？”
上海距离这座小城不算太远，当天买票来回是行得通的。
“那我打电话问问吧。”
男孩从口袋里掏出一台老人机，按下了“1”。
林崖起身问护士：“问题很严重吗？”
护士摇摇头：“问题算不上很严重，老人只是劳累过度再加上低血糖，但子女不在身边，如果这种事情频繁发生的话，还是会造成严重后果。而且经过全身检查，老人有严重的营养不良，需要悉心调理。”
男孩挂了电话对护士说：“阿姨，我爸爸说他们明天才能回来。”
“这样啊……但是你奶奶今晚还得住在医院观察，没有人照顾……”护士为难地说。
病房的门敞开着，老奶奶已经醒转，她听到了走廊上的对话。
“我没事，又不是摔断了腿扭了胳膊的，我能照顾自己。”
“奶奶，你终于醒了。”男孩跑到床边，拉着老奶奶地手说。
老奶奶抚摸着他的脑袋：“吓到你了吧？”
“奶奶，那位叔叔帮我们付了医药费。”男孩摇了摇头，指着门口的林崖说。
“小伙子，谢谢。钱，等我回家取了还你，你给我留个地址吧。”老奶奶正欲从床上坐起，
林崖走进去说道：“钱不多，没关系。医生说你还需要住几天，孩子的爸妈明天才能来。”
“是啊，他们…”奶奶看了看孙子欲言又止。
“我知道的，我爸爸妈妈在做生意，太忙了。”男孩坐在床沿上说。
苏芷清看这俩人的穿着，丝毫不像家里有钱的样子，更何况老奶奶瘦骨嶙峋，正如护士所说有些营养不良。
“那你们家里没有其他人了吗？你现在生病了，亲戚什么的有没有可以叫过来的？”林崖问道。
老奶奶摇头说：“国庆都出去玩了，我另一个儿子在国外，很久没回来了。”说到此处，她轻轻叹了口气。
“那你生病了没人照顾，怎么办？”林崖继续说。
“医生说了，我只是低血糖，等下就能下床了”，老奶奶打开手机：“小伙子，你给我留下电话号码吧，等我回去了，给你送钱。”
林崖摆手：“真不用，钱不多。你和你孙子喜欢吃什么？我现在给你们出去买，你们午饭都没吃多少吧，现在一定饿了。”
“我想吃布丁！”男孩举手说。
老奶奶抓住他的手臂放了下来：“不能再麻烦叔叔了，想吃什么，等奶奶挂完这瓶点滴，和你一起去买。”
男孩嘟了嘟嘴，继而指着走廊问道：“那我能出去玩一会儿吗？这里好闷。”
“好，那你就在门口，别跑太远。这里都是陌生人，你跑太远，会被抓走的。”
“嗯！”男孩展颜，蹦跳着出门了。
“其实”，等孩子出去了，老奶奶说道：“他爸妈没有做生意，今年年初跟着我们村上的一个带头的，去上海做了保安和保洁，因为大城市工资高，我们这儿保安一个月可能只有两三千，但那个带头的找到的公司，一个月有五千多，保洁也差不多这个价格，所以啊，他们国庆都回不来，都在值班呢。但这话，我孙子不知道的，我们一直骗他说爸爸妈妈在做生意。”
“保安和保洁也是赚钱养自己，如实告诉孩子，也可以。”林崖说道。
“那可不行”，老奶奶义正严辞道：“哪有人年纪轻轻做保安的，才三十来岁，就该去公司上班，要不是当初学习不努力，怎么会找不到工作，只能去做这一行？”
苏芷清看到林崖脸色沉了沉，但很快就恢复了。
“要是他们当初能多读点书，现在就能跟村里其他人一样去上海做生意，而不是只能做小工了吧。”
“你们村……都去上海打工了？”
“是啊，带头的那个人先去的，生意做大了就有了人脉，所以才把我儿子和儿媳介绍了过去，我们村也就几十户吧，有十几户也学他那样出去闯了，不过成功的没有几家，大部分都和我儿子一样，做个底层人啊。”
苏芷清没有想到，看似发达的小城，居然也有留守儿童村。
“你们村叫什么名字？”苏芷清脱口而出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