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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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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何苒儿成亲的仪仗在当日夜里出了城,没有十里红妆,没有亲友挥泪相送,婚轿前的灯笼写着囍字,灯火落在地上漫过朱雀街的砖石,似是一汪孤寂荡漾的水波。

出公主府后,楚照槿没有去旁的地方,在附近寻了个茶馆等何苒儿梳妆,夜里随着婚车仪仗登上了城楼,目送何苒儿出城。

“大鄞视北燕为茹毛饮血的野蛮之人,何苒儿一身傲骨,嫁过去虽寻得了生路,仍不肯以色事人,狠下心来毁了自己的脸。”

庄衍怀看到了楚照槿眼中的不忍,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在这个时代,有心的人心怀善意怜悯,总比无心的过得劳累。

天下可怜人何其之多,岂能人人都帮,若是狠下心来不帮,道德和良心的谴责日复一日煎熬身心,依旧不得解脱。

自己是最无心无情之人,本就配不上她这样一颗澄明的心,只是他不想放手罢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你不计较她曾经的所作所为,做了能做的所有,不必出于心底良善,替她忧愁太深。”

“我哪里不计较了?活了这样久,何苒儿可是我第一厌恶的人。”楚照槿嘴硬。

庄衍怀侧目,唇角勾起揶揄,“能做你心里第一的位置,就算是厌恶,也是好的。”

他俯身凑近,垂眸看着她倒映着火光的澄澈双目,“不知我在你心里,是第几?”

夜间的凉意如水,无声无息浸着肌肤,庄衍怀温热的鼻息喷在眼睫上,每一份酥麻的感受都太过分明。

楚照槿颤了颤眼睫,迎上了庄衍怀的视线。

他的幽瞳如墨,戏谑揶揄的笑意之外,多出更多的认真来,不显得这句话是个玩笑了,是想求个答案,求在她心中的分量。

秋风的凉爽中,楚照槿打了个寒战,移开视线重新看向了何苒儿的婚轿,撩了撩耳畔的发丝,扯了扯身上的外衫。

人在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时候,寻些事情做,让自己忙乱起来,是出自本能的逃避方式。

庄衍怀还停留在方才俯首的姿势,弯腰垂眸,楚照槿的视线已经不在他的身上了。

他微微敛了眼眸,鸦睫覆盖的眼底,扫过轻轻的嘲弄,心里像是堵了一块儿,酸涩疏通不了,又奈何对方不得。

小娘子是天仙下凡似的人物,来这世上就为了普度众生一般,对谁都是实心实意的好,路遇饿殍以食物相赠,路遇病狗就算去寻给人看病的郎中,也要死马当活马医。

面对积怨已久的宿敌,心存怜悯,不曾把任何人逼至绝路。

成婚这样久,这样良善之人,不肯给他一个名分。

“你是我很重要的人,重要的人在我心里,无关轻重之分。”楚照槿也认真看着他,轻声道。

“你这样的说辞,莫不是在可怜我。”

心里好受了些,看着浓重的夜色,庄衍怀的胸怀却比晴日里更为舒畅,“不知你心里装了多少重要的人,我在那茫茫人海中,你许是连我的头脸都认不清。”

楚照槿:“……”

城楼之上,这么大的一股酸味儿从哪儿飘来的呢。

“世人总说小恭靖侯杀伐果断,睚眦必报,是最最冷漠无情的,可我相信人性本善,你道是我心地良善,你就没有对任何人心软过?”

庄衍怀本想矢口否认,有些记忆熟悉又模糊,思索之后蹙了蹙眉:“有过的,在很多年前,不过我不知道对方是谁。”

何苒儿的仪仗出了城门,城外无灯火,夜色浓稠似墨,已经看不清了,两人没有继续逗留,并排走下了城楼。

跟庄衍怀说了一番话,楚照槿心里松快了不少,有心情开玩笑了:“能得玉面阎罗小恭靖侯的怜悯心软,想必是了不得的人物。”

今日没有当值,庄衍怀穿的是一身圆领袍便服,腰间没有佩剑,系了根白玉带,挂了个同心结。

这样阻碍身手的衣衫,他如今极少穿了,在承接老恭靖侯的衣钵出征前,潜心在府里读书的时候,是他最常见的打扮。

俊朗,正直,人如松柏,少有的书生气。

让人忘了他不近人情的一面,被他吸引着想要亲近。

楚照槿看着书生打扮的男子,想知道“玉面阎罗”这个绰号是谁起给庄衍怀的。

的确很适合他。

庄衍怀眯了眯眼,很喜欢她这种欣赏自己的眼神,像是……在欣赏一个好看的花瓶?

花瓶的说法不大恰当,他想了想,却寻不到更合适的形容。

旁人视他为花瓶,他厌恶至极,会毫不犹豫要了那人的命,不过现在这个人是楚照槿,转念觉得自己当个能被她欣赏的花瓶也并无不好。

于是撩了披在肩头的乌发到背后去,让自己这个“花瓶”瞧起来更赏心悦目些。

“偏偏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是一个犯了弑君死罪的阶下囚。”

开怀不过转瞬,庄衍怀此话一出,“弑君”二字如雷贯耳,楚照槿心里的开怀彻底凝滞了。

她面不改色,扯着唇角笑了笑:“弑君是了不得的罪名,不知这个囚犯是男是女。”

庄衍怀没有察觉楚照槿笑容的僵硬:“我没有看到她的脸,听声音是一个女子。”

“女子?看来你不是一直不近人情嘛。”楚照槿故作轻松,“你常与囚犯打交道,为何只对她心生怜悯?”

庄衍怀轻轻摇头:“我不知晓,怜悯之情我很少有,以至在对她产生出这样的情感时,我并不能分辨。那时我并不风光,可以说是我经历过最不堪的日子,她递给了我一杯毒酒,让我和她一起去死。”

楚照槿默了默,没有回话。

她知晓庄衍怀口中的那个女子是自己。

原来在那时,不光是自己在怜悯眼前那个受凌迟之刑的男子,庄衍怀也感同身受了她所经历的苦难。

“真是个疯女人。”庄衍怀颔首轻嗤。

这句话听得楚照槿不大爽快,想让他的后脑勺挨上自己的一巴掌。

自己的好心被当作驴肝肺,还成了旁人口中的“疯女人”。

她压下火气,心里零星的期待要破土而出:“那若是再见到她……”

庄衍怀打断了她的话:“不会再见到了,弑君之罪罪无可赦,她已经死了。”

楚照槿睨了他一眼,坚持问道:“我是说如果,如果她还活着呢。”

庄衍怀迁就她,默认了她设想的“如果”。

“我会杀了她。”

回答干脆冷淡,没有任何情面可言。

方才所说对那女子的怜悯,在他说出这句话之后,楚照槿觉得,那许是一句没有走心的敷衍。

手心生出了一层冷汗,她用力攥了攥,侧目去看庄衍怀,穿着的圆领袍、系着的白玉带,没有丝毫的书生意气了。

凤眸微挑,回忆脑海中的画面时,冰冷严肃的神色里,俨然还是众人所熟悉的那尊杀神。

“为什么要杀她?据你所言,她只是疯,没有做出任何对你不利的事。”

庄衍怀开口:“任何见过我落魄之态的人,我不会让其活在这个世上,比如内阁首辅的程景。”

幼时北燕的俘虏,青年时在国子监遭受的冷眼排挤,上一世在狱中的剜目凌迟,这一世遭受的天谴折磨,都是累累的伤痕。

在马背上征战受过的伤,轻则擦破皮肉,重则得见白骨,都可以愈合,便是丑陋曲折的疤痕横亘,庄衍怀从未放在心上。

可有些伤无法愈合,像是一个永远在流脓的疮口,总能带来最深的钝痛。

这些伤口暴露在外,就是他的弱点,长安城中他的死敌何止一二,有心之人加以利用,不费吹灰之力可置他于万劫不复之地。

世上之人,只能见他风光,对他或敬仰,或畏惧,或谩骂,却绝不能见他阴霾弱点。

胸口有某种情绪在心口翻腾,最终化为一笑,楚照槿笑自己,不该对显而易见的答案抱有期待的。

“所以当日你在宫门前杀程景,不是为了政见,而是他见证过你的落魄?”

庄衍怀不可置否,跟在楚照槿身边,说着话又下了阶石阶:“二者皆有,不过不论是出于其中何等缘由,程景都活不了,他的死早就是个定局。”

视线有些模糊,没有了城楼上的灯火,眼前的路和黑暗融成了一片。

楚照槿没有踩稳,脚下一滑朝后倾倒。

庄衍怀抓住她的手腕,帮着她站稳,声线温柔:“怎么这样不小心,有没有伤到哪里?”

楚照槿心不在焉地摇摇头,声音好像离自己很远,她听不到,也没有心思去听。

他的关心,他的温柔,他的怜悯,好似是常人受之不得的。

她亦是凡俗之人,经不起算计怀疑和猜忌,承受不了她于绝望之际传达出最后的善意,被人回馈以毫不留情的报复。

他的手腕还抓着自己的,常年执剑征战,他的指腹有层薄茧,摸着她腕间的皮肤。

血泊中,庄衍怀执剑虐杀样子仿佛就在昨日。

楚照槿闭了闭眼睛,用力抽出了自己的手腕,抓住了迎过来的蕊絮的手,稳住自己的身形。

她一直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悲伤和不安隐匿而沉默,在冷意无孔不入的秋夜里,心底喧哗只有她自己知道。

在不明情况的蕊絮看来,侯爷和侯夫人携手下了城楼,一路说说笑笑,二人欢喜得紧。

庄衍怀垂下了手,看着楚照槿微微埋着的头,直觉告诉自己她的情绪不好。

“侯爷!”

马蹄声由远及近,铁蹄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擦出火星,副将勒马来报,“江南密报,圣上宣侯爷进宫。”

张了张口,本想问楚照槿怎么了,话音堵在了喉间。

庄衍怀点了点头,摸了摸楚照槿的头顶,等她抬起头来看向自己时,抿唇温朗一笑:“那我先进宫了,夜深了,你先回府歇息。”

语罢,取了马车里的披风,拢在楚照槿身上。

“入秋了,小心着凉。”

楚照槿攥着披风,对着庄衍怀点头笑了笑。

“侯爷都走远了,我们回府吧。”蕊絮见楚照槿还立在原处,没有要上马车的意思,小声提醒道。

楚照槿摇了摇头。

长街之上,庄衍怀骑马疾驰的背影愈来愈远,远到好似自己从未和他亲近过。

直到那个背影消失不见,她放弃了停驻,扯下了肩上的披风叠好,放到了蕊絮手里,登上马车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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