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陆续响至白昼，夜里沈枫被吵醒几次，又迷迷糊糊睡着了。

温筱琴一向心比较大，加上折腾累了，安顿好沈枫后倒头就睡，秦知乐实在放心不下，半夜去沈枫房间看了两三趟。

清晨，沈枫醒来时感觉头疼得厉害，望着陌生的天花板缓了一会，才想起这里是秦知乐的家。

他摸到枕边的手机，点开微信置顶联系人，聊天记录停留在那句“我们一起回家吃年夜饭”。

今天已经是大年初一了，他们除夕没能一起回家吃年夜饭。

昨晚发生了太多事，就像一场噩梦，沈枫到现在还没完全接受他和苏霾分开了的现实。

不知不觉，沈枫点进了名为“大家一起学鹿叫”的四人小群，他认真扫过每一条消息，都是许皓和鹿朝眠发的，苏霾没有参与发言。

许皓分享了一组烟花的照片和视频，鹿朝眠大气随上十个拼手气红包，后面的内容便是“大型没粮硬吃现场”。

[曜中第一主攻：我靠！是财神鹿！我们有救啦！]

[夜鹿子：嘻嘻嘻，@Smog@Wind你俩别潜水了，出来抢红包。]

[曜中第一主攻：@Smog@Wind人呢人呢？在吗在吗？抢红包了！]

[夜鹿子：算了，他俩现在保准腻歪着呢，有对象陪谁还玩手机啊。]

[曜中第一主攻：就是就是，他们十有八九正在抱一块儿玩烟花。]

[夜鹿子：有画面了，以PM2.5的风格，百分之百买个一大袋子烟花给小枫叶玩，不玩完不许睡觉。]

[曜中第一主攻：而且很大可能性是仙女棒，沈枫打小就爱玩那玩意儿，不知道有啥好玩的，不如擦炮得劲。]

[夜鹿子：你不懂，他们谈恋爱的都这样，咱们觉得无聊的，他们觉得可浪漫了。]

[曜中第一主攻：我突然发现，他们一句话没说，我俩就已经脑补得差不多了，这赛博狗粮也是让我俩吃上了。]

[夜鹿子：草！一不注意又没粮硬吃了，我是什么很贱的人么？呜呜呜呜呜呜！]

[曜中第一主攻：不是！小鹿你别哭呀！]

看到这里，手机界面倏然弹出鹿朝眠通话邀请，沈枫按下接听：“白日梦。”

“小枫叶你在哪？”鹿朝眠说，“我找你有急事！”

沈枫问：“什么事？”

鹿朝眠回答：“关于PM2.5的，电话里说不清楚，你告诉我你在哪，我开过去接你。”

对方语气十分严肃，沈枫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行，我给你发定位。”

房间内有个独立的卫生间，里面准备着一套新的洗漱用具，沈枫简单洗漱完，穿上衣服直奔玄关。

温筱琴端着一碗饺子从厨房出来叫住他：“枫枫，你上哪去？老秦早餐煮好了，吃完再出门。”

“你们先吃，不用等我。”

沈枫边换鞋边回答，想到秦知乐种种保护他的举动，又补充一句：“替我谢谢秦知乐。”

“我听到了，”秦知乐倚着岛台偏头看他，“不用谢，路上注意安全。”

沈枫恍惚几秒，点了下头：“好。”

...

在小区门口等了将近十分钟，一辆黑色汽车疾驰而来，唰地一下停在沈枫面前，他还没反应过来，后座车门已经打开，里面伸出一双手臂，猛地将他拉进车内，紧接着汽车又无缝衔接地行驶。

如果旁边坐的不是鹿朝眠，沈枫真怀疑自己被绑架了，他坐直身体问：“我哥怎么了？我们现在去什么地方？为什么这么着急？”

“昨天晚上PM2.5发病，服用过量的药被送医院了，马上就会转到国外专门治疗心理疾病的私人医院，”鹿朝眠眉头紧锁，目光始终盯着手腕上的表，“李叔，能再开快点么？我怕来不及。”

李叔叹了一口气：“不好意思啊眠眠，已经是最快了，再快就违规了。”

“发病？我哥他有心理疾病？”沈枫脸色惨白，内心后悔到了极点，倘若早点知道，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做那些刺激苏霾的事情。

“他果然没告诉你，我也是今早听我妈和宋姨讲电话知道的。”

早上鹿朝眠起来觅食，碰巧撞见他妈在客厅打电话，听出宋棠纭的声音，他便打了个招呼，捧着一盘华夫饼坐在旁边吃，结果无意得知苏霾发病转院且失恋的消息，急得盘子都摔碎了。

鹿朝眠拧开一瓶矿泉水，塞到沈枫手里，眼神坚定地注视着他：“所以说，PM2.5是因为生病，不想拖累你，才跟你提分手的。”

早在出门前，他就脑补了一场苏霾因病忍痛向沈枫提出分手的戏码。

“我提的。”沈枫声音略微发颤，头垂得低低的，零碎的头发遮蔽了眼中的水光。

车内陡然安静，这一路上他们没再交流，每当鹿朝眠想开口提问，看见沈枫落寞的神态，又不忍心地闭上嘴。

下车后，他们按照路标朝住院部的方向跑，马不停蹄地赶到苏霾所在的病房，然而里面只有空荡荡的病床和收拾器械的护士。

窗外的光过于刺眼，沈枫感到一瞬的晕眩，险些没站稳，好在身后的鹿朝眠及时扶住他的肩膀。

护士注意到病房门口的动静，态度温和地告知：“你们是苏先生的朋友么？他已经办完转院手续离开医院了。”

“草，来晚了，”鹿朝眠暗骂，“我车轮磨出火星子都没赶上。”

沈枫视线凝滞在病床上，寻找苏霾使用过的痕迹，棉被掀开一角，床单略微褶皱，也许表面还留有余温。

出了医院，沈枫打算去一趟昀溪书苑，鹿朝眠提出开车送他，他拒绝了，他想一个人独处一段时间。

沈枫记不清路程多远，似乎很快就到了，又好像走了很久很久。

去爷爷奶奶家前，他们一起打扫了一遍屋子，沙发上的毛绒公仔按从小到大的顺序整齐排列，沈枫一动不动地蜷缩在队伍末尾，装作其中一员，加入它们的漫长等待。

直至夜幕降临，沈枫什么也没带走，唯独阳台的月季，他不想苏霾精心培育的月季，因无人照顾而枯萎衰败。

回去后，沈枫一句话也没说，把自己关在阳台守着月季，温筱琴和秦知乐虽然很是担忧，但不忍心打扰他，于是待在客厅默默陪伴他。

过了一会，沈枫又抱着月季出来了，语气近乎恳求：“我想转学。”

...

寒假过后，高二十七班多出两个后排的空位，时常有同学不小心拿着试卷走过去，顺道擦下桌椅再走回来，以至于明明没有人坐，却干净得一尘不染。

尤其是柯尧，一天能回八百次头，次次扑空，偶尔有那么一两次能逮到偷溜来睡觉的鹿朝眠。

雪中的光荣榜一年一换，高三开学那天，榜上不再有沈枫的姓名和照片，宋洲和俞谨分别位列第一和第二。

光荣榜前，俞谨对身边人说：“恭喜，你又稳坐第一的宝座了。”

宋洲轻挑眉梢：“第二也不来。”

俞谨真心感慨：“要是沈枫和苏霾也在上面就好了”

宋洲附和：“是啊。”

高三的最后一个晚自习，谈洛初带领十七班全体同学去操场放飞孔明灯，班里一共四十七个学生，他准备了四十九个孔明灯。

一盏盏孔明灯陆续飘向天空，谈洛初在剩余两盏灯上写下对沈枫和苏霾的美好祝愿，将它们一同放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