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结界破裂,一道道黑影急速地冲向鬼母,在行动小组头上呼啸而过。
虽说行动小组都是具备战斗能力的咒术师组成,但也只是人均一级的程度,而在他们面前的是世界级的咒灵,路过的是数百个二级咒灵,除了五条悟,在此刻没有人不感到一丝丝慌张。
“结界正在重构。”五条悟通讯完放下手机,转头看向了他们,“你们到达他的周围后就尽量处理咒灵。”
“那鬼母呢,还有这些东西。”成员忍不住问道,又指向了地上的黑色物质。
“你们不用管。”五条悟挥挥手,“我去见杰。”
“.....”
成员们互相看了看,即使一句话未说,可谁都能明白其中的意思。
他们完全不确定五条悟会不会倒向夏油杰。只是当年的无暇大人下得去手,那时的两人相伴三十年,而现在的他们也仅仅共度了十年,而常理五条悟也能做到......
“开始行动。”
——
伊藤香车对着九十九由基礼貌地点点头以示友好,不过忙到焦头烂额的九十九由基可没空搭理她,信号被隔断,天元联系不上,结界也随着断联没了支撑。
日本内的结界本就是以天元为地基的,如今没有地基的他们想在立起来一个新的结界速度下降是必然的。
为了支起巨大的结界,九十九由基捂着胸口吐着血把指挥部的人都喊来了。
伊藤香车作为临时组建的指挥部里仅次于夜蛾正道的副部长,自然也跟着来了。
“这里,我来。”伊藤香车指了指地图上的某个位置,一如既往的少言冷语。
她指出来的位置十分关键,和天元的地基一个性质,可她多年下来的表现足以得到信服,夜蛾正道没犹豫太久便同意了。
“夜蛾!”九十九由基边指挥边叫了他一声,“外边政府设关卡了吗?可别让普通人进来!”
“设了。”夜蛾正道看看表,深呼一口气。
——
“您真的不能进去。”政府的人员冷汗直流,毕竟站在他面前的是在多方面相当有影响力的渡边信。
“我有准许为什么不能进。”渡边信敲了敲拐杖,苍老的面容不怒自威,看的政府人员心下一颤。
“这......”因为你还带着这么多的保镖啊!!
“不为难你,他们不会跟着进去的。”渡边信撂下一句命令就自己走了。
保镖们想跟上却被曾曾警官围住,根本挤不进去。
独自走山路对于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来说确实有些为难,可偏偏里面有他不得不去的理由。
他手里攥着他女儿的照片。
一张仅仅十五岁少女的照片。
而她灿烂的年华也停留在了十五岁。
“要等着爸爸啊。”
——
五条悟站在鬼母......夏油杰面前,向来比他高上些许的五条悟却要在此时仰望着他。
五条悟脸上的绷带被解下散落在脖间,蓝眸里的情绪被埋藏的很好,甚至有种平静之感。
多年的独自生活与奔波在他身上留下了大人的印记,变得成熟,不再是当年缠着他要他给自己写报告的撒娇精,现如今也不会勾着他的脖子,笑嘻嘻地要他做甜品。
他的变化,或者说他们二人的变化太大了,大到夏油杰忍不住愣神。
不过他很快释然了,毕竟他没有资格去怀念。
“杰。”
他没有责怪夏油杰的疯狂,而是十分淡然地说着:“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话音落下,蔓延各处的黑色物质停滞了片刻,下一刻流到了同一处,慢慢的构成一个人体。
尽管夏油杰很想把自己变得再像人一点,但现在的状况能让他与五条悟告别就算很不错了。
“悟想从哪里开始听呢?”他的语气似乎化成了水,比任何时期五条悟所听过的都要温和。
见他没答话,夏油杰又自顾自地说着:“那就从一开始说吧。”
从脚下这个恶心的山村讲起。
他不记得从几岁时展露才能,但他记得他几岁时被父母抛弃,只要记得后者,那前者也自然也记起来了。
二十多年过去,他也记不清睡醒后一睁眼,父母消失在眼前的无助与害怕,但他会想起那些猴子丑陋的脸。
本来还是有几家愿意给年幼的夏油杰带点剩饭的,不过在这与世隔绝的村里的流言太快,快到夏油杰还没长大,就被赶出了房子。
或许命不该绝,他凭着本能使用咒灵,又凭着记忆力想起那位他的直系亲属打猎方式。
使用的自然是他现在根本想不起来的低级咒灵,在那时却成了活命的保障。
一开始他只能抓些兔子,为了不饿死他将抓兔子用的陷阱做的炉火纯青,后来长大些他就能逮大点的猎物。
也许他本来该一辈子在山野间求生,也许他一辈子走不出这座大山。
可他在水里救了一个人,就是夏油久福,不过当时他还叫青藤久福。
还有他的父亲,他的母亲,也都没有改姓。
自此,命运改变。
青藤久福的的父母相当疼爱他,毕竟是丢出去两三个女孩才生下来的儿子,自然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对他的要求也一向有求必应。
在面对他时,凭着救命恩人和青藤久福的坚持,他们决定收养他。
青藤田和青藤梅子怕他,毕竟没有他那个年纪就能在山里活下去的正常小孩,平常也不供饭菜给他,试图逼他走,夏油杰也没留恋,仅仅和青藤久福的交往多了点。
那段时光还算好过,有个好友说说话也没让夏油杰彻底沦落成现代野人。
不过好景不长,青藤久福被发现和他同样拥有术式。
他被烙上了邪祟的罪名,年幼的他即使拥有那几个咒灵和矫健的身手,也根本反抗不了一村人的围追堵截。
于是他被拽着头发,拖到了年久失修的寺庙,愤怒的村民举着火把围绕着他,一张张丑恶的嘴脸被火把照亮,不过他们没有遮住自己的面孔的打算。
邪祟能在未开化的猴子手下能得到什么好下场。
当尖刀刺穿脖颈,鲜血涌动着,堵住他尖叫声,村民拖行着他到了神台上,咒骂着将一切坏事归结在他的头上。
鲜血流淌着,他没了力气,试图看向昔日的好友。
只是好友扭过去的头,似乎在嘲笑着自己的自作多情。
后来的事情他记不得了,毕竟他是个死人,不过他还是探听出死后的他眼睛合不上,村民们议论着,从家里取来刀。
头颅,四肢,躯体。
他被分成了五块,埋在了深山里。
不过没关系,复活的他用不着这些。
复活期间,他第一次知道自己是个怪物的事情。
从自己口中得知的。
他告诉了他的身世,告诉了他刀的用法
“死去吧。”夏油杰垂眸与身量未到他腰部的自己说道。
无暇大人的身量当然比他一个小孩高上许多,他尽力抬起了头,和惊艳的金瞳对视着,一个五岁孩子的脸上露出了恶劣的笑容。
“才不。”
夏油杰如愿成了真正的怪物。
再次睁眼,他微笑着走到了山村里,看着他们惊恐的眼神,显得格外闲庭信步。
村民试图再次把他拖到神台,他也纵容了,不过这次他的皮肉里不会再流出血了。
于是祓除不了的邪祟成了神明。
假的怪物保护不了自己,真的怪物得到供奉。
猴子们跪倒在地,祈求原谅,而他拔出了脖子里的刀,跳下神台和青藤久福对视着。
他看到了夏油杰的下场,自然不敢展露自己的术式,幸运地活了下来。
“别,别杀我!”
“我们不是一家人嘛,我怎么会对家人动手呢。”
青藤久福跪在他面前,他笑着扶起了他。
于是青藤一家成了夏油一家。
那张合照也是那个时候留下的,只是他在往上面写青藤一家的时候他们吓得再次跪倒。
他轻笑着,撇过头,耳垂上供奉来的银色挂坠轻轻晃动着发出声响,赦免了他们仗着自己的名号,对其他村民指手画脚的罪名。
甚至,他许诺了他们一个愿望。
然后他又给了其他家的村民一人一个。
眼界狭窄的他们纷纷许下把暴富的愿望,虔诚地喝下了他的血,拿走石头变的银器。
他耷着脑袋,晃着腿看一个个前来跪拜的人,每来访一个就张口说了一句日期。
猴子们虽然疑惑,却依然抵挡不住欲望,毕竟他们不知道,那是他们的死期。
十年,十年,十年。
七岁的他在十年后,一个个的要求他们还愿。
有了钱的人家怎么会甘愿住在大山,在一家搬走,而他无所动作后,十万火急地搬走了一家又一家。
夏油一家着急上火,半夜偷跑。
夏油久福在走出村门的时候鬼使神差地回头望了一眼,就看到了披着薄薄纱衣的夏油杰。
还未喊叫出声,夏油杰举起一根手指抵在唇间,示意安静。
“你不准死。”
这是他对夏油久福说的最后一句话。
后来他笑着送别了所有猴子。
原本对夏油杰打算守着这个清净的山村等十年,可意外来的时候谁都挡不住。
花葬派来的是一个女人,也是后来他的负责人。
他一开始没打算应约她的邀请,她没有强逼着,仅是蹲下来目视着自己。
“可是外面有你许多许多的同类啊。”
“……什么?”
她细心地讲解了一番,讲了咒术师的各种苦处,所经历的困境。
他迟疑了:“都和我一样?”
“是的,你很强大。”她低声笑着,“为什么不去帮助他们呢?”
随后,她伸出了手,几秒后,一只冰冷的手贴了上去,而她微微一笑刚想要握手,却被一脸警惕的夏油杰躲开。
他不知道握手代表着什么,只是不想和利用自己的人亲近罢了。
最后,他跟随着她走出了山。
走远之后,他回头望去,才恍惚地发现那座山原来没有想象中如天地般那么大。
他垂了垂眸,低头继续走。
这一趟,为了复仇,也为了同类。
孤儿院,伍裟神社,他傲慢地路过,并不认同他们的同类身份。
直到,他遇到了五条悟。
再后来,他逐渐忘了目的,沉迷于美好中不可自拔。
只有一些事情再持续不断地告诉他,自己的身份。
不该赢的战斗,不损的躯体,无眠的夜晚,伪装的呼吸与心跳。
望着枕边的脸庞,他伸手却又不敢触碰。
直到,理子死了。
虽然很快被他复活,可他同时被狠狠地打清醒了,想起了目的,想起了自己的身份。
“不必自责,悟。”
“我的命运是我亲自书写的。”他对此也一直感到庆幸。
而死于结束世界的悲剧,便是他给予自己的结局。